许温莲不喜怪力乱神的东西,她压着火问:“浩初,你之前说你脸上的伤和他有关?”
语气明显不善,时绪心里一跳,忙对旁边警告道:“别说多余的话。”
“我偏不。”
远处的人离这边还有一桌的距离,时绪敛下笑容,声音从未有过的严肃:“沈浩初,你要是今天想让在场所有人都能活着回去的话,就少说点。”
远处靳择野若有若无的往这边扫了一眼。
沈浩初低嗤一声,压低的声音痞气十足:“你当那怪物真有那么大能耐……呼风唤雨?别逗了。”
话音未落,沈浩初从角落的阴影中走出来。
一片寂静中,沈浩初慢悠悠的擦过嘴角伤口。他目光灼灼的盯着靳择野,却对许温莲道:“对了,进来的时候您问过我嘴角这道伤口是谁干的……就是他。”
在时绪看来,这行径跟小孩打架打不过威胁要叫家长没什么区别了,但偏偏极其奏效。许温莲脸色立即变了,尖锐道:“你算什么……居然敢打浩初?”
时绪掩面,几乎不忍直视。
在场所有人都以为靳择野是任人宰割的野种,像路边的野草,谁来踩上一脚都没事。但只有他知道真相。偏偏他现在伪装了外表,强出头一定会被怀疑。
脑中飞快思考对策,想不到中心的少年突然启唇道:“许夫人,您还喜欢下雨天么?”
一句话说的没头没尾。
众人面面相觑,都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人群中,只有沈晏别有深意的扫了一眼脸色骤然苍白的许温莲。
许温莲勉强镇定道:“什,什么……”
对方轻轻托起她的手。
在周围宾客眼中,便成了靳择野正低头仔细欣赏许温莲手指上的硕大钻戒。
只有许温莲能听见耳旁刻意压低的声音,内容却让她如坠冰窖,“您在雨夜里为了上位亲手掐死的那个孩子,您忘了么?”
窗外赫然一道惊雷划过,旁边少年的面容诡异扭曲。
只是几秒,靳择野便松开手。
他漆黑长睫遮住眼底的阴鸷,动作礼貌疏离,“您看起来有些不舒服,不如先下去休息一会。”
沈浩初挑眉,“谁让你……”
“浩初,他说的对……让我,让我休息一下。”
许温莲身体哆嗦的像是迎风的纸片,额头冷汗簌簌。这猝不及防的变化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也让旁边原本准备看好戏的人落了空。
此刻只有许温莲感受到了深深的恐惧。
对方捅破了她埋藏心底最深处的秘密,她当初的孩子压根不是夭折,而是为了陷害另一个女人的牺牲品。从那之后,日日受梦魇折磨的她便逃到了法国。这件事她没敢告诉任何人,连最亲近的人也不知道。
许温莲顾不得面子,她不敢想对方是怎么知道的。更不敢想万一这件事公之于众会发生什么。她只想赶紧逃走,逃离这个如梦魇的地方!
身后少年声音淡漠,在她耳中却如同催命符。“许夫人您慢点,别撞到在场的客人。”
许温莲错愕抬头,正好和还在状况外的时绪面面相觑。
时绪迅速侧身让道:“……您这边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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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好窗外又一声惊雷,许温莲猛的一哆嗦赶紧匆匆走远。
众宾客摸不着头脑时,沈晏突然低笑一声。清脆的掌声在大厅中间响彻,男人声音隐含着些许深意,“……你很厉害。”
窗外淅淅沥沥的雨淹没了靳择野眼底的讥讽。他颔首,气势竟然隐隐压过沈晏一头,“过奖。”
周围宾客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里看见疑惑。不过在场的都是人精,都知道什么事该问不该问,只是顷刻,大厅中便又热闹起来。
沈浩初却冷笑一声:“装什么,真以为给你脸了,在城南这地方,你不还是个没人要的……”
就在野种这个词即将脱口而出,时绪瞅准机会装作一个“不小心”撞向沈浩初。
没想到他会这么大胆,沈浩初歪了一下,却顺势想要扯住他的手腕。指尖触及的刹那就被人隔开。
众目睽睽下,时绪也没想到自己会突然被人抱住。他眨眨眼,对方滚烫的体温透过布料传来,清冽的薄荷味直往鼻子里钻。
时绪刚想开口,只感觉身后一凉。原来刚才桌布被他扯动,上面正好放着日式醋汁,现在不偏不倚的砸在了他的身上……
时绪下意识想扭头去看,靳择野却先他一步侧过头,脸上没什么表情:“后面湿了一片。”
几秒后,时绪才反应过来对方口中的后面和他想的不是一个。
时绪想让靳择野松手,但又怕出声暴露自己。只得给靳择野使眼色,但对方却像个木头完全不开窍。他想站起身,偏偏又被制着肩膀。
时绪只得清清嗓子,装作根本不认识的恳求道:“您这样不合适,先让我站起来……”
你丫快让老子站起来!
暂时没人注意这个角落,但沈浩初已经怒火中烧。此刻他已经可以肯定这人就是时绪扮的,不仅于此,对方现在还正向那小怪物撒娇,上一秒甚至还在他面前眉来眼去,岂有此理!
“这边。”
不等所有人反应,靳择野便直接拉起他。少年偏偏此时展现出极为霸道的一面,时绪甚至来不及去看沈浩初的脸色,便被拉出了宴会厅。
一路上,跟着靳择野极为熟稔的在别墅中绕来绕去,最后径直推开更衣室的门。时绪心中直嘀咕,但靳择野的态度完全把他当成了陌生人,时绪这才放松,但又有点莫名心塞。
连沈浩初都能认出来,怎么靳择野偏偏就认不出来呢?
心塞塞,回去要和靳择野冷站一天,别问为什么。
气氛突然安静。时绪抬头,发现靳择野正盯着他,准确的说是盯着他手里的东西。
时绪低头一看,随手扯来的布团已经被他蹂.躏的不成样子。
“……”
丝毫不慌的把布一丢,接过衣服,时绪最后还不忘有礼貌的点头,“谢谢。”
但摊开衣服后,时绪傻眼了。
和他身上的衣服相比,手里这件严实的简直可以去西伯利亚滑雪。不等时绪反应,大片后背已经被盖的严实。
靳择野弯下腰给他系扣子,对方气息凑的太近。时绪想抗议,想起自己刚吃过芥末三文鱼,又乖乖闭嘴。
咫尺的少年长睫漆黑,微垂下的时候就如同顺服的翎羽。
看起来特别好摸。
“……会紧么?”
啧啧啧,给一个偶遇的“路人”这么耐心的披外套,又尽心的系好扣子。时绪可是记得,上次在学校门口,靳择野拉他校服拉链的时候粗鲁的差点卡住他的下巴肉。
难道真的是为兄弟两肋插刀,为别人插兄弟两刀……远香近臭?
时绪转转眼珠,故作姿态道:“您人真好,平时对任何人都是这样的吗?”
少年指尖轻轻勾了一下衣带,眼底透出点微不可察的笑意,“时绪,你觉得呢。”
时绪:……
你玩我?
下一秒,靳择野却突然凝神,:“有人来了。”
“谁?”
时绪还想问,却被面前靳择野猛地捂住嘴巴。一闪身,他们躲藏在更衣室厚重的帷幔后面。
逼仄的空间里,靳择野用手捂着时绪的嘴,另一只手牢牢桎梏着他的腹部。这里空间狭窄极其闷热,身后少年气息灼热,时绪却没敢再动。
因为刚才挣动领口敞开,他能感受到靳择野侧颈的鳞片正顶着他的皮肤,尖锐狰狞的尖端似乎还有逐渐蔓延的趋势……
身后靳择野声音沙哑的可怕,“别动。”
时绪眨眨眼,立刻安静如鸡。
门突然被猛地撞开。
帷幕外的声音有点耳熟,能听出压抑着怒气。
“喂,肥猪你现在总可以说了吧,你到底是什么时候看见的他?”
另一个声音显然很局促,“我……我。”
“你什么你,还说你他妈没撒谎?”
是沈浩初和靳辞!
时绪一下子冷汗直流,他可没忘此刻身后还有个靳择野。
帷幔外,沈浩初的声音阴森的从牙缝里挤出来,“以后再敢乱说话,信不信我找人拔了你的舌头……妈的,净浪费我时间。”
靳辞忙嚷道:“我没有撒谎,我之前真的见过他!”
原本想走的沈浩初又停下,“时间地点?”
靳辞声音弱了半分,“我真的见过他,那天晚上在我家的游泳池旁边,就他一个人坐在那里……”
“还在你家泳池旁边,你他妈做什么春梦?”
紧接着是一声拳头砸墙的声音,撞击声听的人心惊肉跳。
“丑话说在前面,你小子可别跟你那个野种哥哥一样打什么不该打的主意。”
靳辞憋红了脸,本来怕极的他却突然愤怒。
“你们凭什么都说那个怪物,我到底哪点不如他!”
“而且那天晚上……是他亲口说的,他亲口对我说他会站在我这边!”
帷幔后的时绪谎的一批。
这句话根本就是他随口诓人的,没想到靳辞居然真的口不择言的说了出来。万一被身后的靳择野误会就完了。
突然,时绪惊恐的发现,身后少年的手臂……此时已经深深勒入他腹部。
阴暗窄小的空间内,时绪突然不敢看靳择野的表情。
第37章
更衣室内死一般的寂静。
“疯了?”
沈浩初低笑几声,又恢复了游刃有余的样子。
这不是什么好征兆。下一秒,沈浩初的声音果然变得危险:“喂,肥猪,你有碰过他的皮肤么……”
“只要碰过一次就知道了。他的皮肤相当细腻,只要碰过一次那感觉就永远不会忘记。对了,他脖子那里还有股香味,轻轻一闻就让人喉咙发渴。”
一片死寂中,只听见衣服摩擦的窸窣声。沈浩初随手解开衣领,挑衅的声音刺耳异常,“喂肥猪,你难道就这么喜欢上赶着去吃别人吃剩的东西。”
“他都被我碰过了……你还想要,你怎么这么贱呢?”
本以为靳辞说话就够离谱,没想到沈浩初下一秒就用实力证明了真正的王者是谁。
时绪只听见身后低嗤一声,“呵。”
时绪身体僵了一瞬,然后拼命转过头。
在身后少年不动声色的凝视中,他用力摇了摇头。
……外面那货在胡编乱造啊,兄弟你信我!
也不知道对方看没看懂他的暗示。几秒后,时绪突然感觉什么东西碰了碰他的脚腕。
他还没反应过来,对方整个手指就贴上了皮肤。
脚踝处漾起细密的痒。
身后靳择野似乎在慢慢的确认着什么。
有意无意的,帷幔外的沈浩初每说到一处,身后靳择野的手指就如影随形,被碰触的皮肤如被火燎刺啦作响。时绪一下像被踩住尾巴的猫,毛都快炸开。却被身后人轻易压制。
“……别动。”
对方很快收回手。
这一来二去,时绪浑身湿的像刚从水里捞出来。
狭窄空间里时绪只觉呼吸困难,便用唇顶了顶对方温热的手心。
靳择野立刻会意,手掌稍微拱起,给他留有呼吸的空间。
时绪小声呼气,细弱的气息喷洒在少年手心。
靳择野漆黑睫毛微颤。
他用力闭了闭眼,深如墨的眼眸中溢出点点猩红,又迅速消失。
帷幔外沈浩初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他似乎衔着烟,声音听起来有点含糊:“再告诉你个秘密吧,其实那家伙倒真有个喜欢的人,不过不是你。”
在靳辞逐渐惊恐的眼神中,沈浩初狠狠吸了口烟,声线一下变得沙哑:“对,就是你想的那样……他爱我爱的要死。”
靳辞下意识道:“不可能!”
“你到底有什么自信他会喜欢你啊,除了靳家之外,他还能图你什么。图你身高一米六,图你体重二百六?”
沈浩初眼里透着讥讽,对面这小胖子在他眼里简直挥挥手就能碾死,比那怪物还碍眼。“你能给他的,我也都能给。你给不了的,我也能给。你有什么资格和我比?”
狠狠吸了口烟,沈浩初脑海里突然有了个想法。他语气恶劣道:“对了,不如来打个赌吧。你也看到拍卖单了,谁能拍下最后那套最珍贵的东西送给他,他就归谁。”
“怎么样,敢不敢赌?”
面前的是沈家少爷。
对方是宴会上众宾客争相巴结的对象,他母亲出门前千叮咛万嘱咐不能得罪的人之一。就连遥不可及的城北,沈家都是个响当当的名头,常人根本望尘莫及。
他跟对方比,就如同蜉蝣撼大树。
沈浩初轻飘飘的话语重重砸在他背脊上,“不敢赌,这就怂了?”
最近他们圈子里流传沈少拖人搞到了一辆全球限量十台的轩尼诗毒蛇GT,又花了天价改装。对方手头现在应该也不宽裕……这是不是代表,他也不是必输的局面?
靳辞舔舔嘴唇,额头已是冷汗涔涔:“赌输的那个人会怎么样?”
“输的人就放弃他咯。”
这么简单。
靳辞刚想惊讶,只听对方又道:“除此之外,输的人还要当众往沈晏脸上扔蛋糕。”
“要正好扣到他脸上,让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出丑,让他那张伪善的脸再也笑不出来。”
靳辞大惊失色,“你,你疯了,沈总不是你舅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