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哭着跑走了?
时绪揉揉眼睛,没看错,刚才还画着精致妆容和冷美人一样的小姑娘居然转身跑了,掩面而泣那种,在雨中简直我见犹怜。
再一看,不知何时远处看台上的靳择野居然直起身,他微仰头,沉沉目光仿佛穿透了雨幕,直直看向了望台的方向。
时绪缩在钢柱后面,一动不敢动。
开玩笑的吧,这个距离……靳择野居然能发现他?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我们学校!”
底下声音嘈杂。时绪低头一瞅,之前操场训练的学弟妹们居然都围过来了。个个神情戒备,有的还拿着电话,像是只要他多说一个字就马上报警。
“不是,我不是坏人……”
“你是哪来的!我们叫保安过来了!”学生们惊恐的打断他的话。
时绪也从水坑倒影中看见自己。
夜色中还戴个墨镜,双手鬼鬼祟祟的抱着钢柱,此时还一脸惊恐的看着下面,电影里典型的坏人被抓包的样子。
他咳嗽一声,赶紧摘掉墨镜自证身份:“你们误会了,其实我也是城艺的……”学生两个字被吞没了。
“啊,是时绪学长!”
“学长是专门来看我们训练的吗,我们都有很认真的!”
“近看学长更帅了有没有……我以为这么好看的人只会在电视上见到!”
“学长求联系方式啊啊啊!”
学弟妹们尖叫连连,振奋的如看见了偶像。周围有不少学生听见声音也围过来,一刹那居然就把小小了望塔围了个水泄不通。众学生群情激昂居然比联手抓坏人时还要激动百倍。
“虽然很高兴啦,学弟妹你们也很可爱,”时绪挠挠头,“但能不能先让我下来……”
“当然当然,虽然学长您在了望台上也帅的可以登上杂志扉页啦!”底下有学妹满眼崇拜。
就连刚刚台下的练团体操学生都跑过来了,连胜抱怨:“学长学长,我们要告状,今天负责监督的面瘫学长消失了半天诶,当了志愿者代表还一点都不负责,不知道干嘛来的……”
时绪笑说:“好,我回去一定收拾他。”
算了吧,你们的面瘫学长连表演班漂亮小姑娘的面子都不给,更别提他了。靳择野今天估计心情不好,还是下次再问个清楚吧。时绪想。
此刻周围学弟学妹已经无比热情的拥上来,争着跟他说话还有的去给他拿水,叽叽喳喳吵成一团。这是无比现充的一刻,有学弟们忙着端茶倒水,学妹们抢着和他说话。这不就是他之前的梦想么。
时绪又瞥了眼看台。
看台空荡荡的,就像从没有人待过。
周围彻底空下来。灯光渐暗,漆黑夜空挂着几颗星点,孤零零的看台彻底沉寂在黑海中。像一座小岛。
*
一转眼就来到了运动会。
晴空万里无云,操场上学生们按年级划分区域。校长热情洋溢的致辞,眀栖带着几个表演班班的学弟早早凑在一起。
“就这么说定了,待会时绪上台发完言,你们都别鼓掌!”
“眀哥,这合适吗?”学弟有些犹豫,“这次主席台上坐着的可是坐着沈家贵客,咱们这么不给面子,校长万一追究下来……”
眀栖恨铁不成钢:“说你蠢你还来真的,咱们又不是不给校长鼓掌!”
周围都是表演班学弟,眀栖索性说开了:“你们别惊讶,我听说那时绪家里就是单亲,穷的很。他和他妈挤在面包店,当时转来城艺还是他妈跪下求的校长……穷逼就穷逼呗,还非打肿脸充胖子,累不累啊。”
有学弟恍然大悟:“明哥这么说我想起来了。他好像从来不参加各种实践……原来是没钱啊。”
“说那么委婉干啥,就是特么穷逼一个,”眀栖不屑的抬起手,腕上金表闪闪发光,“过生日我爸送我的这块欧米茄,都能买下他们那小破店了信不信?”
“我靠明哥牛逼啊,‘Moonshine 18K’!”有识货的学弟惊叹。
“来了来了,”有学弟激动说,“时绪上来了!”
看台上的少年发言很短,还没回过神就没影了。这边表演班众人稳坐如山,坚决不鼓掌。周围掌声稀稀拉拉的,眀栖很惊喜:“这掌声也没多热烈啊,设计班也不知道整天吹什么吹!”
“不是啊明哥,你看,”学弟不敢置信的伸手,“时绪明显是还没讲完就被中途拉走了,那男的看着有点眼熟啊,等等,那不是咱们校长都得好生供着的沈家……”
“我靠,他怎么被拉去主席台了。”有人语气酸溜溜。
所有学生都在操场挨晒,但背靠树荫的主席台却阴凉如水。旁边不光有无限供应的饮料还有遮阳板,因为沈家贵客来他们抠唆的校长还给买了台大功率的移动空调!”
“你们羡慕什么,好好想想,咱们……”眀栖吼道,“咱们至少还有钱啊!”
看着众学弟表情,眀栖突然悲哀的明白,在能把柏油路蒸化的骄阳下,这句“有钱”显得多么苍白。
扛着书包遮阳的学生一脸怨念:“我不想喷时绪了,我只想问他能不能带我一个。”
“我也。”
“我也是……”
“都是一个班同学,不是图什么,主要交个朋友。”
主席台。
“沈总,又,真巧啊……怎么有空来我们学校?”时绪站在主席台上,笑容勉强。
在对面校长惊愕的视线中,时绪意识到他这句话十分不妥,听着有点像某特殊场合的“大爷怎么有空来我们这儿玩?”透着九分虚伪,还有一分心虚。
沈晏双手交叠放在桌前,闲适的如稳坐谈判桌,“邱校长邀请,听说今年城艺运动会规模会比以前大,正好我今天会议在下午……不欢迎么?”
最后半句男人声音微沉,铅灰色眸子里透着点难以捉摸。
时绪说:“哪能啊,您能来我高兴还来不及。”
他边僵硬的笑,其实偷偷在身后揉着手腕。现在身体比以前敏感多了,以前顶多疼一下,现在手腕处却又酸又痒,刚看了眼,手腕上的红痕明显。
偏偏这狗男人又不是能轻易骗过去的。这次来估计又是警告……不就看见你对你外甥沈浩初见死不救么,多大点事,放心啦他嘴严得很不会乱说的。时绪很想这么说。
想了想,他把兜里的黑卡递给男人:“对了,这张卡还给您。”
“你知道这是什么卡?”沈晏嘴角噙着笑,没接。
时绪随口胡诌:“知道啊,黑卡。”全黑的卡不叫黑卡叫什么。
“那送给你就收着,这张卡已经登记在你的名下,不想要的话就扔垃圾桶里吧。”
时绪:“……”
这话唬谁呢当他不敢扔似得。
“沈总您……认识我们学校的学生?”校长一脸诧异。
“嗯,他很优秀,”沈晏玩味的看了眼时绪,“不光学习优秀,就连品德也非常出众。对了,还有出神入化的演技,我很欣赏。像这样的学生应该是贵校的骄傲吧?”
评价居然如此之高,校长心中暗惊,面上却丝毫不显:“当然当然,时绪同学是我校非常出色的学生。不光绩点高,学习用功,还积极参加各种社团活动。城艺所有学生都应该积极向他学习。”
啥玩意,这说的完全是另一个人吧?
他英语托靳择野的福考了一百,其他科都是在及格线上摸爬滚打何谈绩点高。上课睡觉早退是日常不过社团他倒真加了一个,名字叫回家社……对上沈晏视线,时绪还是乖巧点头,“应该的。”
沈晏微侧过头,“那像这么优秀学生假期都有什么安排?”
“一,一般来说,我们会让学生在假期至少进行一项实践活动。”男人周身气势太强,校长紧张的直擦汗。
“实习也算实践活动么?”
校长下意识说:“当然当然,您的意思是……”
沈晏双肘撑在主席台上,下颌微扬,直直看向时绪,“这个假期来沈氏实习,怎么样?”
不是怎么样,而是这笃定语气根本不像是商量啊。
半晌,时绪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您是开玩笑吧……我才高中,去沈氏不是给您添乱吗?”
该死,因为紧张,他这声音听起来心虚的很。
沈晏没说话,校长却坐不住了,他一幅“你很不懂事”的严肃表情,压低声说:“这可是城北的沈氏集团,他们每年纳税都是天文数字,在城北称得上只手遮天,就连当地最流氓的企业都得恭恭敬敬的喊声‘沈总’,在贵客这,同学你要慎重思考再回答。”
“如果你能来的话,一切都不是问题。”沈晏说,“所以听懂我的意思了么,只要‘你’能来。”
半晌,男人慢悠悠说:“邱校长,可以让我和时绪同学单独说两句么?”
“当然当然!你们好好聊!”
“我没想过,一个寒假不见你就变得……这么引人注意。”沈晏仔细凝视着他,铅灰色眸中透着十足兴趣,“毕竟浩初那件事,我还没向你道谢不是么?”
擦,果然被这老狐狸发现了。
“您指的是什么,我听不太明白。”尽管被拆穿,时绪还是笑。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再怎么说这也是学校。主席台底下都是学生,沈晏怎么也得顾及一下吧。
“让我猜猜,你的右手为什么始终藏在身后,”沈晏微眯起眼睛,轻佻的措辞在他嘴里却像是情人间的呢喃,“是因为刚才被我捏红了?”
不知何时男人托起他的手腕,上面果然红了一片。格外刺眼。沈晏神情着迷,就如艺术家爱惜抚摸着自己创作的画作,“……如果再用力一点呢,你会哭么?”
“啪”一下,沈晏的手被毫不客气的打向一旁。
时绪一愣,只见始作俑者面无表情收回手,淡定的完全看不出刚给了学校贵客响亮一巴掌。
沈晏眯起眼睛,嘴角笑意不知何时消失,“同学你……对我有什么意见么?”
太冲动了,校长看见这幕估计得疯,小心供着捧着的贵客就这么被自己学校学生打了……估计一会得跳起来抽死他俩。时绪率先笑着打圆场,“沈先生,这是我室友,他不太……”
偏有人不愿意这么收场。
“当然有了,”少年毫不避讳迎上沈晏视线,冰冷唇角透着几分讥诮,“沈晏,就你也配碰他?”
第53章
校长故意在周围转了几圈,一会夸夸检录的同学,一会对巡视的学生会成员嘱咐几句。等心里琢磨着时间差不多了,才往主席台的方向走。
只是主席台现在只剩沈晏一人,男人手懒懒撑着下颌,搭在桌上的手有无意摩挲着指腹,似乎在想事情。
这样子应该是谈成了吧。不过校长实在猜不出男人的心情,只得凑过去试探性问,“沈先生,您和我们优秀的时绪同学聊的怎么样了?”
“这个暂且先不提,”沈晏说,“我想向您打听个学生,名字叫靳择野。”
校长当即恭敬道:“哦哦,这个学生我有印象。学习成绩很不错的,一直排在年级第一名,而且绘画方面相当有才华,市级金奖也拿了很多……”
沈晏打断他的话:“在城南不是有很多围绕他的传言,他在学校里具体有什么异样么?”
“您是指?”校长试探性的问。
“身体方面,”沈晏凝视着自己发红的指尖,唇线微勾,“……比如异于常人的体温?”
……
刚才那一幕仍然心惊肉跳。沈晏性格睚眦必报,最为记仇,刚才靳择野那一巴掌等于当众落他面子。鬼才信对方以后不会来找他们算账。
那特么毕竟是沈家啊,现在对上不就等于自寻死路么。前面的背影修长匀称,仗着腿长走的飞快,时绪在后面跟的勉强,气喘吁吁忍不住嘀咕了一句:“……你太冲动了。”
前面人猛地站住了。
不会吧,他们可有十几米远,这货听力这么好?时绪正想着,对方快步走到他身前,微低下头,靳择野声音沙哑,“……如果我刚才没去阻止,你觉得会发生什么?”
这样的靳择野反而让人害怕。就像一而再三堵住的火山口,总有一天会以席卷之势汹涌倾泻而出。
时绪忍不住退后一步辩解:“这里是学校,周围都是学生老师,沈晏他再怎么说也不会大胆到在学校里搞事。”
“那是你以为,”靳择野说,“需要我帮忙印证一下么?”
“什么……”下一秒时绪手腕就被狠狠捏住了,他当即剧烈一颤。靳择野却毫不犹豫的捂住他的嘴,让即将宣泄的喘息尽数堵在喉咙。
“你会像这样倒下来,不是么?”靳择野指尖继续向上,他声音平静,却又像是压抑着极深的怒火,“……那这样呢,他这样对你又会怎么样?”
这货有病了吧这特么是学校!对方却已经毫不费力的扯开他衣领,时绪翻身给了他一肘,却被毫不留情的反剪双手。费力抬腿还想再用踹一脚,时绪突然停住。
颈后气息滚烫灼热,像下一秒马上要咬下去。
“要咬下去么?”少年语气竟像是在和他商量。
“唔……”时绪眼中多了丝惊恐,“你,你敢!”
他一喘,原本魄力十足的威胁变得更像是暧昧的撒娇。
身后少年没说话。
时绪索性闭紧眼睛,大义凛然道:“……你,你要是咬下去我就跟你绝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