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择野抖了一下,他慌忙撩开那人给他披的雨衣,“你能不能……”
不要走。他想说。
我爸爸会打我……你可以带我走吗。他想说。
但是男子汉是不能求别人的。
老师说男子汉要有骨气,腰板要挺得很直,无论面对什么都不能弯腰。
暴雨中,靳择野死死咬住唇。
瓢泼大雨狂怒的打在他身上。夜幕中,那双黑眸中闪烁着孤注一掷的光芒:“……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一切都变得安静。
雨幕中,偌大田野里只有两人身影格外清晰。
靳择野从未有过的紧张。
那人却没笑,也没有因为这话从小屁孩嘴里说出而嘲讽。相反,那人态度认真的可怕……认真的就像许下男子汉之间最珍贵的承诺。
“当然会见面了,一般人我都不告诉他,看你可爱才告诉你。”
那人四处张望,又凑近他耳边,表情郑重的像在说一个天大的秘密。
“……我在未来等你。”
第66章 结局
时绪心脏跳的巨快,他睁开眼。
白色的天花板,伴随消毒水味道。他手背还打着吊瓶,透明管子一直延伸到上方。不是那个该死的白色沙滩……
时绪一瞬间飙泪了:“我成功了!”
垂死病中惊坐起,时绪哑着嗓子大声欢呼一声:“我成功了!我回来了!”
“病人醒了!”
“病人疑似处在过度震惊状态……”
一堆医生急匆匆推开门,但却有人比他们更快。
为首的少年怔在病床前,向来冰冷的表情似乎出现了一丝裂缝。
那双清冷黑眸中溢满了不可置信……以及一丝狂喜。
他的时绪醒了。
等了整整一个月,所有医生全部摇头说基本没可能醒的人……就这么活蹦乱跳的出现在他面前。
病房里的声音如杀猪。“啊啊啊我回来了!”
“病人正在大声惊叫,疑似神智思维混乱,准备测试……”
“去你的,你才神智不清!”时绪一把掀开被子,两腿一蹬就抱了上去。
他卖力揉着靳择野的头发,深深吸着对方身上熟悉的薄荷香。
“不愧是你啊靳择野!你太棒了!”
曾经自杀七十多次的压力在这一刻全部倾泻,时绪哭得稀里哗啦的:“你知道吗靳择野我都把命赌给你了……幸好你没让我失望!”
“……不愧是我看上的男人!”
医护们震惊了。
他们见过植物人苏醒后怀疑现实的,喊妈妈的,也见过不敢置信想自杀的……但刚苏醒就大声告白,还这么旁若无人的抱在一起……这还是第一次见啊!
但实在不敢多看热闹,医生们很快就都散了,还贴心的带上了门。于是病房里就剩下两人。
靳择野慢慢环住怀中的人。
少年哭得昏天黑地,像是受了天大委屈。泪水顺着脸蛋儿流到下巴尖……啪嗒啪嗒的化成珍珠落在地上。
“别哭了,再哭我就亲你了。”靳择野轻声说。
等了半晌,怀中的人抽泣声居然小了。气氛过分安静,靳择野凝神一看,少年居然紧闭眼睛,一边抽噎一边撅起嘴,“……那,那你亲啊。”
一个吻如狂风暴雨,仿佛克制了很久。
但却又无限隐忍,小心翼翼,如同对待最珍贵的宝物。
擦,这货突然这么温柔还有点不习惯。
时绪舔舔嘴唇,耳根微红。
但偏偏这时乐极生悲,他脸猛地白了。额头渗出豆大的汗。
靳择野一下搂紧他,声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是不是哪里疼,需要叫医生么?”
不是……原因好像不是这个。
时绪嘴角一抽,尴尬的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那啥,你让我缓缓,我好像腿抽筋了……”
*
过了几天,时绪做完复检成功出院。
好不容易安抚好时母,还是拗不过对方把靳择野叫了过来。按时母的话说,就是为了庆祝他出院,一定要请小伙伴来吃一顿。
这一请,居然来了挺多人。
吃完饭后,邹唯一盘着腿坐在客厅沙发上翻着书念叨着什么。乔白帮着时母收拾桌子,徐乐和陆闻连同班上几个关系好的正在玩抽王八。徐乐满脸沮丧,陆闻正嘻嘻笑着给他脸上贴纸条。
徐乐威胁:“我警告你别太过分,小心我把你网页里最见不得人的搜索记录公开!”
“得了吧你,我才不信呢,”陆闻啐口吐沫把脸上纸条抹平了。
“卧槽卧槽你狗不狗啊,居然拿口水抹!”
“……你不用帮我收拾,和他们去玩吧。”时母试图劝阻。旁边这个青年精英打扮,却挽着袖子帮她收拾,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我不参与闹剧。”乔白推推眼镜,视线看向二楼,“而且是老板让我帮您的。”
二楼卧室。
两人挤在电视机前,没人说话。
听着楼下嘈杂声音,时绪有些纠结。
这什么情况啊。刚吃完饭嫌客厅挤他就上来透口气,结果靳择野这货跟在屁股后面一起上来是什么情况。
关键下面那帮人看他们还一副“你们两个去吧我们都懂得”的眼神……
“我们节目组为这对嘉宾选择的订婚地点在爱琴海,让我们为他们送上祝福!”
刚才没注意,电视里居然是档婚恋节目。时绪正要换台,又停住。
……订婚。
时绪眼珠一转,突然感叹道:“婚礼啊,真好。”
仔细想想,他去平行空间也不是没收获。
至少靳择野从小到大几乎所有样子他都看过了,现在对方在他面前跟透明人没区别。
没准还能说嘿哥们别看你是个面瘫酷哥,但我见过你小时候流着哈喇子穿开裆裤的样子哦!
嗯虽然哈喇子是他编的,但开裆裤是绝对见过的!
时绪故意神秘道:“对了,你信不信我知道你未来想在哪举办婚礼?”
“……”
“等等等你别说话让我猜……是西班牙对不对!”
时绪已经准备好迎接少年崇拜又惊讶的眼神了,但谁知对方深深看了他一眼,语气微哂:“那原因呢?”
“因为西班牙比荷兰强。”
“因为西班牙比荷兰强。”
两人异口同声,时绪目瞪口呆。
等等,这可是平行世界里六年后的靳择野才知道的事啊,现在这货怎么就知道了?
“你……”在时绪仿佛看鬼一样的视线里,靳择野突然伸手碰了碰他的唇,一字一句说:“哥哥……很美味。”
拜托不要用面无表情的脸说这么惊悚的话!
等等,这不也是平行世界里小豆丁给他说的话吗。时绪脑中闪过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你,你知道了……不是,你怎么知道平行世界的事?”
“你忘了,我就是打破平行世界才来的这边,”靳择野说,“你苏醒后的几天,我就慢慢想起来了。”
时绪差点咬到舌头:“那岂不是……”
那岂不是他各种羞耻的样子都被这货看到了!完全,毫无保留的那种!
其中包括但不仅限于被亲,被压,被绑着手亲,被摸肚子,甚至有次他身上只能穿件衬衫,这货在平行世界甚至不给他别的衣服穿。
“我亲眼看见你死了七十九次,我不会再……”
没注意少年低声说了什么,时绪沉浸在深深的失败中。
不行,他不服。
“不行,那你闭上眼睛。”
“怎么了?”
“哎呀别多问,你闭上眼睛就好。”
靳择野嗯了一声,闭上眼后,周围感官更加敏锐。他可以清楚听见身旁的窸窣声,对方正悄悄朝他靠近……然后小心扯开了他的衣领。
这一刻,他颈间黑鳞暴露在对方眼前。
靳择野呼吸微顿,但并没有睁眼。
黑暗中,他感受到对方俯下身,有温热的气息喷洒在鳞片上。
有什么柔软湿润的东西碰到了鳞片……然后试探的蹭了蹭。
是舌头。
对方舌头在舔他的鳞片。
“脏。”少年哑声说,他下意识起身,但又被对方按住。
“嘿嘿,哥好不容易找到你的弱点,才不会让你这么轻易的跑呢。”耳旁时绪奸笑两声,带着诡计得逞的喜悦。
侧颈的温度发烫。
耳旁传来呼吸声,像是幼猫的小声呼噜。还隐约听见喘息和咽口水的声音。
时绪偶尔垂下的碎发搔刮着他的脸,很痒。
黑暗中,没人看见靳择野的表情。
这是跟随他十八年的东西,也是他恨了十八年的东西。任何人见到这些鳞片都会退避三舍,他们说这是最肮脏的东西,是妖孽作祟。
除了他自己之外,没有人敢碰这些鳞片。
这是怪物的证明。
但旁边时绪却津津有味,像在吃奶油蛋糕。
侧颈皮肤,细密的鳞片……还有鳞片下被靳连毅砍出的深深伤疤。
全部被一并吞没。
“好烫。”时绪小声抱怨。
“说啊,哥哥让你爽不爽?”半晌,时绪又恶声恶气的威胁。
“……”靳择野没说话。
时绪不依不饶,偏要听靳择野亲口说出来。他都这么卖力了……这厮居然还这么冷淡,等等,难道鳞片不是靳择野的弱点?他从最开始就错了?
时绪大失所望。正好听见楼下有人叫他,转身便走。
没发现靳择野在他走后突然仰头躺在椅子上,胳膊肘遮住脸上所有表情。
窗帘微掀,只有月光偷洒在少年微弯的唇角。
他低低“嗯”了一声。
阿时,真犯规啊。
……
时绪踩着拖鞋下来的时候有点呆,都快十二点了,但客厅人居然一个都没少。
“你们怎么还没回去?”
徐乐赶紧把他拉到旁边:“小宝贝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怎么能忘记老板生日呢!”
“我靠原来今天是他……”时绪被捂住嘴巴。
“嘘嘘嘘……这可是惊喜。”
眨眨眼,时绪乖乖指了指楼梯:“但是他已经下来了……”
楼梯上的少年居高临下。
接收到自家老板视线的刹那,徐乐就赶紧松开时绪。他啪一声打响了旁边的纸礼炮,:“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
身后一帮人齐声道。
他们同时打响彩带礼花,噼里啪啦声让屋子一下热闹起来。
“嗯,时绪母亲还做了生日蛋糕。话说为什么要让我来做主持人……”邹唯一推推眼镜,却一下被陆闻挤到旁边,“快看,这可是我们一起准备的生日蛋糕!”
“别贴金了,你就负责插了蜡烛吧!”徐乐翻了个白眼。
系着围裙的时母笑着让开,只见桌上精心准备的生日蛋糕上插着“19”两个数字。
众人围在桌前,一个个送上准备好的礼物。
手表,钱包,领带……见鬼,这帮家伙怎么这时候这么正经。时绪心里惴惴不安,他哪敢说他忘了今天是靳择野生日,所以也没准备什么生日礼物。
眼见礼物越堆越高。时绪突然想起楼上抽屉里还有颗珍珠,如果说“嘿你看这珍珠品相圆润,价格昂贵这就是我给你准备的生日礼物惊不惊喜啊”……不行,这话敷衍的他都想抽自己。
徐乐拍拍手,“大设计师该你了!”
邹唯一送的礼物出乎所有人意料。
树脂被浇灌成蛋形,木质底托。树脂透亮的和玻璃似得,折射着静谧的光芒。而在中央盘踞着一只威风凛凛的黑龙。身上黑鳞狰狞,微抬龙爪。所有人都看见黑龙爪心藏着一颗硕大圆润的珍珠。
这动作像是占有,更像是守护。
似乎隐隐有倒抽凉气的声音。
众人都没说话,只有时绪满脸惊讶,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龙蛋表面,“……真漂亮。”
“花了我整一个月,但我觉得很值,”邹唯一推眼镜,直直看向面无表情的少年,“很适合你,不是吗?”
空气一瞬间死寂,但又在徐乐的插科打诨中变得活跃。这就像个小插曲,很快就到时绪送礼物了。
众人齐刷刷朝他看来,时绪垂下头,紧张的直捏裤子。
要不坦白从宽算了,他想。
“卧槽小宝贝你不会真忘……”
“他已经给过我了。”靳择野打断了徐乐的话。
“我就说嘛!”徐乐一拍大腿。
恰好窗外放起烟花,大家放下零食都跑出去看烟花了。时绪则心虚的说:“礼物的事……”
“下个生日再给我吧。”靳择野说,“还有下下个。”
下个生日,还有下下个。
他们会一直在一起过生日,是这个意思吧。
“笨,还有下下下个,还有下下下下个……”时绪笑的灿烂,露出一口大白牙,“我要一直送到你老的走不动为止!”
窗外绚烂的烟花在靳择野眼底漾开,如同柔和星点。
他认真看着眼前人,“说好了。”
“当然当然,你还不信我啊……跟你拉钩行不行?”
时绪当机立断勾住靳择野手指,嘴里还念念有词:“拉钩上吊一百年,说话要算数,骗人的是小狗……”
这回换时绪紧紧勾住对方的手,没有再松开。
也不会再松开了。
这是他看上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