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初次,艾斯对缪斯公主的处境产生怜惜,在父王时日无多、唯一的兄弟又不靠谱的情况下,她凭借自己,撑起偌大的帝国。
对于太聪明太强势的女人,男人很难会产生同情。
艾斯初次想起,缪斯公主表现得再强势,她也只是个二十几岁的女郎,还没有修炼到家呢。
缪斯公主另只手紧紧地握住亭子长椅上的扶手。
雅各布又把目光转向艾斯,“菲尔,你可能不认识这个星盘,这是芬格帝国初代陛下建国后前往魔法岛用的星盘。”
艾斯诧异地看向星盘。他的确没有想到这个看似平平无奇的星盘有这样的来历。
星盘只是普通石头做成,是个极其规矩的圆形,表面呈浅灰色,上面有极深的划痕,从圆心伸出去的每条线都对应特殊的符号。
艾斯不是占星师,也没有航海经历,不知道星盘上的符号有何意义。
雅各布的声音悠悠,“当年,芬格帝国的国王与三色堇帝国的国王共同抵达魔法岛,签订了友好合约,给大陆带来了800年的和平。”
当然,普林战场上越堆越多的骑士团被雅各布忽略了。艾斯、缪斯公主也没有提醒他的意思。
雅各布的声音冰凉冷硬,“两位伟大的国王同时通过星盘进行血誓。在这次,我们又要缔结伟大的和平的时候,再也没有比你们先祖用过的星盘更具有意义的东西了。”
缪斯公主难以察觉地轻轻抖了下。
“菲尔,在你刚出现的时候,因为你的出现太突然,魔法岛还担心芬格帝国找了个冒牌货。也是出于这个顾虑,我们才把星盘带来。只要你取指尖血滴在星盘上,就能证明你的身份。”雅各布的话毫不客气,可正因为他的坦荡,缪斯公主再也不能拒绝他要用星盘签订契约。
雅各布望向艾斯,他的眼眸中像是有星光闪烁,“不过菲尔,在见到你的同时,我就知道,你是天生的王者。你身上自然是身具王者的血脉的。”
艾斯终于明白,为何初初看到星盘,缪斯公主就失去了往日的镇定从容。
艾斯看向雅各布,雅各布灰色的眼睛像是能看穿人心。
艾斯、缪斯公主都没有动作,魔法岛的强势不可违抗,雅各布能这样平静地坐在他们面前,依靠的就是魔法岛在这片大陆上的地位,它孑然而立,又凌驾两大帝国之上。
艾斯的眼眸里却出现了别的东西,在雅各布的身后,湖水上面,金狮剑圣凌空而立。虽然他距雅各布还有段距离,但对于剑圣来说,这样的距离转瞬可至。
雅各布没有发现金狮剑圣。
芬格王宫里禁魔法阵还没有关,艾斯猜测雅各布是魔法师,禁魔法阵也大大地影响了他的感知。
艾斯这才明白,缪斯公主没有关上禁魔法阵,除了她要提防艾斯、比尔以外,又何尝不是提防魔法岛的人。
远处,有树叶沙沙沙的声音,还有更多黄金色的铠甲出现在黑夜里。
雅各布却只是平静地把星盘递给艾斯,“菲尔,只需要你的一滴鲜血,就可以验证你的身份。魔法岛与芬格帝国的契约自然就能达成了。”
慢慢的,有黄金狮子骑士团的骑士逼近亭子,甚至是湖底,艾斯都怀疑下面藏了人。缪斯公主肯定还有其它计划,万一魔法岛识破了艾斯的身份,万一艾斯不顾性命、主动向魔法岛揭发芬格帝国的计划。
只是她没有告诉艾斯罢了。
艾斯手边也没有工具。他想了想,取下脖子上的星辰吊坠,他用吊坠轻轻地划破手指,伤口处出现了小小的血珠。
在缪斯公主、雅各布,还有远处金狮剑圣的目光下,艾斯把划破的手指放到星盘上空。
艾斯把手侧翻过来,血珠顺着他的手指,滴落到星盘上。
第149章 守护
艾斯感觉到了金狮剑圣的斗气, 像是十级魔兽从魔兽森林苏醒,对着雅各布露出狰狞的獠牙。
可不知道雅各布是对斗气的感应没有艾斯这么敏锐,还是有其它的倚仗,他坐在那里像芬格王宫屹立千年的塔楼, 就连他手上的星盘也纹丝未动。
周遭很安静, 连缪斯公主呼吸的声音、鲜红血珠滴落的声音都那么清晰。
血珠滴落在星盘上, 又慢慢渗入灰色古朴的星盘中。
艾斯看到雅各布抬头飞快地看了他眼。
血珠滴落后, 像是开启了星盘上蕴含的强大能量, 有阵阵的涟漪以星盘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开来, 半空中金色的古魔法语书写的契约渐渐消散。
雅各布的背后, 金狮剑圣手上的长剑就像从未出现过, 他又退回了花园尽头, 消失在了茫茫夜色里。同时,那些金色的铠甲也像从未出现过。
雅各布抬头看向艾斯,语气与往常无异, “菲尔果然是芬格家族的血脉。”
艾斯、缪斯公主都没有说话,艾斯甚至能听到缪斯公主激烈的心跳声。
艾斯等雅各布重新把星盘收回袋子里, 问道:“契约这是签订成功了?”
雅各布抬头望天,这两天总是有小雨, 天上也阴云密布的, “不, 用星盘签订契约可不能找看不见星星的地方。”雅各布又把目光转向缪斯公主,道:“而且, 王宫里还有禁魔法阵, 这里可签订不了魔法契约。”
“我只是想验证菲尔王子的身份。”雅各布说完, 转身离开了凉亭。
艾斯、缪斯公主还坐在凉亭里,刚才的场景实在太过触目惊心, 艾斯、缪斯公主都没有精力指责雅各布的任意妄为。而且现在,芬格帝国比魔法岛更需要对方的帮助。
雅各布的声音又远远地传来,“请尊贵的公主殿下在芬格帝国的帝都找个可以观测星辰、魔法元素浓郁的地方,以便我们签订契约。”
艾斯目送雅各布重新进入舞厅,他眼角的余光又悄悄地瞄了缪斯公主一眼,长长的刘海遮住缪斯公主的眼睛,她正咬牙切齿的无声咒骂。
缪斯公主好看的面孔已经完全扭曲,甚至变得有些狰狞。再看不懂眼色的小孩,看到缪斯公主这副模样都不敢惹她。
不过很快,缪斯公主表面就恢复了平静,她问艾斯,“你怎么通过星盘上的血缘鉴定的?”
艾斯的手轻轻碰了下受伤的手指,道:“亡灵法师总是有很多珍藏,比如芬格王族的骨骸、灵魂、血液……”
缪斯公主自然以为艾斯在雅各布面前进行了偷梁换柱。
缪斯公主突然站了起来,定定地望向艾斯,艾斯很明智得不再挑衅缪斯公主,列举亡界有多少芬格家族的珍藏。
不过艾斯也不知道,他的这套说辞,缪斯公主有没有相信。
手指上还是有细微的刺痛传来。
艾斯知道,他之所以能通过星盘的血缘鉴定,不是因为亡灵法师的小收藏,而是因为他身上流着三色堇帝国科奥瑟家族的血。
黑色眼眸注视着翡翠的眼眸。
就好似800年前三色堇帝国、芬格帝国的君王在魔法岛通过星盘签订契约后的注视。
历史总是个轮回。
而这个大陆最耀眼的两个舞者总是属于科奥瑟家族与芬格家族的。
哪怕艾斯被缪斯公主所困,他的目光里也毫无怯弱畏惧,他望着缪斯公主,眼神坦荡磊落,“不管怎么说,今天总是我帮你通过魔法岛的审查,你不用对我这么咄咄逼人。”
缪斯公主道:“我会回报你的。”说完,她就转身离开了凉亭。
……
舞会结束后,芬格王宫重新恢复了往日的宁静,相对白日的热闹,夜晚倒显得有些寂寥。
艾斯靠坐在软椅上,比尔正手指灵活地擦去艾斯脸上的脂粉——这是舞会前,缪斯公主贴身的侍女给艾斯抹上的。
艾斯微闭着眼睛,神色间有些疲惫。
不管是缪斯公主,还是雅各布,都不是好应付的对手。
这时,阿尔特从外面走进宫殿里。
作为芬格帝国未来的君王,帝国如今唯一的王子,艾斯的宫殿绝对符合他的身份。不过,出于艾斯的要求,也出于缪斯公主不愿冒险让其他人知道艾斯的身份,宫殿至今没有太多的侍从侍女。
感觉到阿尔特进来,艾斯睁开了眼睛。
阿尔特手上拿着芬格帝国的地图,“少爷,缪斯公主已经以国王的名义,赐予您封地。等到明天,这个消息就会向民众公布。”
艾斯示意阿尔特打开地图,他的目光落在阿尔特手指落下的地方,喃喃道:“埃菲尔行省的西面。那不是原来布莱克家族的封地吗?缪斯·芬格会把尤金妮亚·布莱克的封地收走给我?”
艾斯以为缪斯公主只是借想用他的名头。
实际上,这片土地还是会交由尤金妮亚·布莱克掌管。
“不是的。”阿尔特把手往左边移了点,“少爷,布莱克家族的封地在埃菲尔行省的东面,缪斯公主给您的是埃菲尔行省的其它地方。”
艾斯想到个不可能的地方,“你是说……普林山脉……混乱之领???”
比尔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出来。
的确,在芬格帝国的地图上,混乱之领所在的普林山脉是属于芬格帝国的,但在三色堇帝国的地图上,混乱之领也是属于三色堇帝国的。
可真实的情况是,这块土地两大帝国都没有派兵驻守,那里依旧是小偷、强盗、杀人犯的天堂。
艾斯实在没有想到缪斯公主会出这样的“妙招”。
她的确把封地赐予艾斯了,但她肯定不会允许艾斯去她手够不着的地方,想来缪斯公主就算遵守她对尤金妮亚公爵小姐的承诺,让艾斯活着,也不会允许艾斯离开芬格帝国的帝都。
缪斯公主大概是想艾斯永远待在帝国,不管是艾斯登基,让她出任摄政公主,还是她自己登基成为女王,留着艾斯陪她上演姐弟“情深”。
“不管她了。”艾斯对缪斯公主的承诺原本就没有抱太大希望,他又不可能真的永远待在芬格帝国,他问比尔,“你有机会接近魔法塔吗?”
“魔法塔附近没有什么守卫。但那里的地势太平,贸然接近魔法塔很容易引起人的怀疑。”比尔发现,虽然芬格王宫没有人把侧门边上的塔楼当作禁地,但所有人都下意识地会避开那块区域。
艾斯自从知道芬格王宫的塔楼是骷髅王的魔法塔,就打起了那里的主意。
这段时间,艾斯用心地回忆尼德兰海岸骷髅王墓地里的魔法手札,这个魔法塔既然是骷髅王留给艾斯的,那艾斯定然有机会掌控它。
艾斯猜测魔法塔的秘密在它的顶端,那里是魔法塔的中枢,大多数魔法师也选择那里作为冥想的地点。可惜,缪斯公主知道艾斯是亡灵法师后,不会再给他机会让他进入魔法塔顶端一探究竟。
比尔道:“我可以寻找机会去看看。不过不能杜绝被发现的可能。”
“不,把那作为我们最后的手段。”艾斯道:“在那之前,我们还有个别的机会。缪斯公主需要与魔法岛的使者签订契约,她定然会带上我。到时候离开了王宫,没有了禁魔法阵……”
还不是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跃。
比尔道:“可是殿下,星辰石……”
艾斯又把星辰吊坠取下,把它扔到地上,刚刚他已经试过,他可以不挂着星辰吊坠,但却不能让星辰吊坠离开他的身边。
果然,掉到地上的星辰吊坠又重新飘回了艾斯身上。
同时,艾斯能感受到身上隐隐的刺痛感,这是星辰吊坠在提醒他,不要动歪脑筋。
“你不用担心这个,我已经找到办法了。”艾斯望向阿尔特、比尔,说道:“关键是我从缪斯公主身边离开后,你们怎么逃掉?”
……
这个夜格外得漫长。
缪斯公主的宫殿里,缪斯公主正在与金狮剑圣说舞会外面凉亭里发生的事。
缪斯公主道:“我很担心。魔法岛的使者现在说话都这样出尔反尔,就算我们真的能签订契约,他们又能多么尊重我们帝国。到时,三色堇帝国派出军队,他们又会不会尽心执行契约里的内容。”
缪斯公主坐在沙发上,金狮剑圣站在她的面前,“殿下,雅各布在魔法岛的身份并不普通。他如果能使用星盘签订契约,那他很有可能是占星师。”
缪斯公主大惊,“占星师?不是说占星师已经在大陆上灭绝了吗?”
金狮剑圣脸上露出了嘲讽的笑容,“公主殿下,有谁说过占星师灭绝了?”
“可是那个预言。”缪斯公主感到坐立难安,她少女时期就知道的预言,简直就是芬格家族悲剧的源头,“那那个大陆最后的占星师预见的芬格家族和科奥瑟家族的预言。”
缪斯公主的声音有些哽咽,“可历史真的就像他预言的那样发生了。芬格家族每任掌权者都早早去世,父王要不是在塔楼里……也早就不在了。”
“可能那的确是大陆上最后的占星师。”金狮剑圣淡淡道:“但历任魔法岛的岛主都能看到未来,他们就算不是占星师,也必然拥有占星师的部分传承。”
缪斯公主坐在那里,表情怔怔的。
金狮剑圣的声音柔和了些,“殿下,雅各布很可能是魔法岛未来的岛主。魔法岛派他来已经足够证明他们对帝国的重视了。而且用星盘签订契约,是没有人可以轻易违背的,这已经是我能想象到的最好情况了。”
缪斯公主却有些失魂落魄,她终于忍不住把脸埋在金狮剑圣的大手里,“可是,金狮,我舍不得你。雅各布说,当我们签订完契约,他就要带你和黄金狮子骑士团离开,去魔法岛。过后,再让普林峡谷的骑士团去魔法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