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承平温和地笑了,“学长喜欢就好。”
话毕,时承平发现明连眸光微动,似乎是越过他,落在他身后去。
好像在看谁。
时承平不由回头。
一个三十出头的英俊男人往这边来,男人衣服与衣品都很好,嘴角习惯性地勾着,有几分玩世不恭,仿佛什么都不在意。
一个家境不错或者事业有成的男人。
时承平简短评价。
下一刻,他就听这个男人过来打招呼,“明连真巧,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你。”
明连勾着嘴角回了一句“好巧”。
刚好旁边的客人离开,蒋文轩也不在乎桌子还没收拾干净,直接拉了凳子坐下,“这家火锅不错,蒋蛟那家伙有眼无珠,不识好货。”
这时候的蒋文轩发誓,他就是调侃一下而已。
按照以往,明连肯定会帮蒋蛟说话,然后他可以再打趣打趣这小两口的感情。
却没想到——
“他眼神确实不好。”明连不否认。
蒋文轩怔住,眼底有惊讶。
惊讶于明连的反应。
不应该是这样的,难道这小两口感情上出了什么问题?
不得不说,作为一个情场老手,蒋文轩感觉很敏锐。
很快,五分的猜测变成了八分。因为那双内勾外翘的桃花眼,并没有任何笑意。
明连这话说得很认真。
蒋文轩心头一跳。
两人寒暄几句后,继续吃。
蒋文轩钟爱火锅,但此时却有些食不知味,吃得漫不经心,连对面的小情人说话都没搭理。
一边吃,一边看时间。
蒋文轩来的时候,明连跟时承平都吃到后半段,等两人吃完,蒋文轩那边才开始不久。
“这一顿说好是我的,你别跟我争,不然学长下次可不敢跟你吃饭。”明连见时承平想拿单子,连忙伸手。
时承平因着他的话动作一顿,明连速度快,把单子拿过。
“学长。”时承平无奈。
明连干脆摆了学长架子,“你既然喊得我一声学长,那当然是听我的。那天没你送我去医院,我自个就难办了。”
其实还有一点明连没说,对方小他一届,那就是今年刚毕业了。
可能还没有工作。
就算有工作,刚出来的大学生哪里有工作几年后的工资高。
时承平无奈。
旁桌的蒋文轩再次看手机,心里刚嘟囔“怎么还不来”时,一道高大的身影从外携着凉风来。
那人面容极俊,两条大长腿一迈就是一步,跟个模特似的。
蒋蛟一进来,立马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
明连是对着门口那边坐的,自然是第一时间看到了蒋蛟。
明连敛眸,“承平,有个熟人来找我,不能跟你一道回了。”
时承平只以为明连要其他要忙,他点头,“那我先走了,希望下次学长别跟我抢买单。”
明连只是笑笑,也没说好或不好。
时承平转身,看到往这边来的蒋蛟。
这个宽肩窄腰的高大男人分明面无表情,但目光掠过他时,眼底尽是凶狠。
时承平目光微动。
他下一刻便见这个男人目光移开,似乎落在他的后面,目光随之变化,那份凶狠敛去。
如果说,方才是被入侵了领地狼,凶悍的、随时想干架的,那么现在则变成了被抢了肉包子的大狗。
莫名感觉他有点委屈。
但所有情绪,仅是瞬息之间。
过后便被冰封起来,仿佛方才那刻只是错觉。
时承平越过蒋蛟的脚步稍顿,他侧头,正好听到这个来势汹汹的男人说。
“明连。”
这声沉颠颠的,跟下雨前的闷雷一样。
闷雷过后,却没有了。
明连有些惊讶蒋蛟来,面上却不显,“你也来这里吃火锅?”
蒋蛟在方才时承平的位置坐下,“不是。”
明连眉梢微扬,感觉到旁桌蒋文轩的目光若有似无的飘来,慢悠悠开口,“你小叔在旁边。”
蒋蛟坐得笔直,跟冰雕似的,“我不找他。”
我找你。
自蒋蛟来后,蒋文轩便竖起耳朵听。
太阳穴突突直跳。
蒋蛟这傻子怎么回事啊?
问一句答一句,高冷也要看情况啊,现在明连很明显不太高兴,这傻子怎么还不会变通?
这时明连却不看蒋蛟了,他目光移向旁边,与偷偷观察的蒋文轩对上。
蒋文轩被抓包,心虚了一下下,正要闪躲,却听明连说,“待会能耽误蒋小叔一些时间吗?”
蒋文轩发现明连对他的称呼变了。
以前他都是跟蒋蛟一起喊“小叔”,现在却多了个姓氏。
距离感拉开不少。
蒋文轩心思千回百转,心道这小两口看来是真吵架了。
而且还可能吵得不轻。
“不用待会,现在就可以,我吃好了。”蒋文轩利落拿了单子结账。
一旁的小男生懵逼。
吃好了?
他们不是才开始吗?
“改天再约你。”蒋文轩摸了摸小男生的脑袋,就跟摸一只油光水滑的宠物猫儿似的。
蒋文轩不弄清楚今晚睡不着。
说到底侄子的这根红线,他帮忙牵了一小半不是么?
小男生一腔话在喉间转了加转,最后只是扬起笑脸说:“既然文轩哥有事,那就去忙吧。”
蒋蛟心里全是问号。
*
三人换地方,之前已经用过餐的明连,还是挑了一家餐厅。
相对于一口好火锅,这家餐厅有包厢。
蒋文轩盛了汤喝一口。
方才他没吃多少,现在是半饿不饿的状态。
暖汤入胃,等下又能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整个人顿时舒服不少。
蒋文轩心里微叹:蒋蛟那小子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居然能找到一个这么好的伴儿。
真是让人羡慕。
“蒋小叔,我打算跟蒋蛟离婚。”明连摊牌。
“噗——!”
蒋文轩一口汤喷出来,十分不巧,蒋蛟就坐在他对面。
喷了个满脸。
汤水滴滴答答的沿着蒋蛟的脸庞往下滑,有些沾在了他上衣领口上,有些沿着他的脸庞滑落,落在他的裤子上。
然而蒋蛟却无所觉,他仿佛被施了魔咒一般化成了石头,愣愣的。
蒋文轩忙去抽纸巾,擦完嘴后见蒋蛟还是呆呆的,便将纸巾包扔过去。
这一砸,魔咒破除。
蒋蛟浑身一震,回神了,他也顾不得擦脸,猛地扭头去看明连。
他的动作实在大,那滴已经滑落到他下颚,准备坠落的水滴被甩出去,落在了明连的手边。
“明连!!你不要乱说话,怎么又说离婚了呢?”蒋蛟急得整个人站起来。
比起蒋蛟的急切与狂躁,明连很镇定。
他甚至还抽了张纸巾,去擦那滴几经波折来到他手边的小汤滴。
蒋文轩在心里抽了口凉气。
怎么又说离婚了呢?
又??!
明连抬眸看着站起身的蒋蛟,他眼瞳清亮,像山中水涧,顶上灯光落在他冷白肤上,有种瓷器的细腻漂亮。
明明两人一个站,一个坐,但气势方面蒋蛟就是低了一头。
“蒋蛟,你之前以为我跟你开玩笑,其实我没有。我很认真,也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明连心平气和。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评论很多说蒋狗不爱年年,其实我还没写到那个点(蒋狗的爱情方式),这个点在后面一些(翻翻存稿),很快就到了。他爱年年,真的很爱,但就是人蠢,用错方式(摊手)
但不管怎么样,错了就是错了,该虐的还是得狠狠虐
第16章 第16根铁柱
在蒋蛟开口前,明连又说,“这件事我之前提过,你那时觉得我会那么说,是因为齐宣他们,但其实不是的。那些都不是主要原因。”
蒋蛟僵住,他眼里带着不易见的无措与惊慌。
“你不用这么看着我,我说的是实话,无论是齐宣还是杨卢,他们都不能让我跟你提离婚。因为跟我结婚的那个人是你,而不是他们。”明连说。
对于这段婚姻,其实明连是遗憾的。
曾经以为可以一直到永远,后来才发现不要轻易许诺,也不要轻易说永远。
因为谁也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
“那......那主要原因是什么?”蒋蛟磕磕巴巴地说,语气很虚,最后几乎听不见。
他自己不知道,他现在脸色全白了。
像一个久病的人。
他面上还沾着汤液,衣服上也是,很是狼狈。
“是你。”明连直直与他对视,“我感觉跟你相处很累,蒋蛟,我支撑不下去了。”
明连依旧淡然,语气很轻,仿佛在说着今天的天气,而不是影响一生的人生大事。
在决定离婚那刻,明连就轻松了不少。
他要做一个全新的自己,懂得爱自己的人。
如果方才“离婚”是一抹冰霜,把蒋蛟一颗心冻得透彻,冻得不能思考,冷得遍体生寒。
那么现在,明连那句“跟你相处很累”,则跟搅拌机差不多,刀片疯狂转动,把蒋蛟那颗被冻结的心搅个稀巴烂。
“明连,不要跟我离婚好不好?”蒋蛟声音低哑。
或许因为长时间没眨眼,他的眼白泛起了红。
如同困兽。
然而对上那双冷静淡然眼,答案已经无声显现。
只是蒋蛟不相信。
不敢相信,也不能相信。
明连摇摇头,“蒋蛟,我不能再跟你走下去了。”
蒋文轩几番张嘴,他看看狼狈的蒋蛟,又看看冷静的明连,想说些什么,却又无从说起。
因为他自己也觉得两人相处方式有问题。
一个使劲做作,另一个无底线包容。
说实话,要是他跟明连换个位置,别说五年,五个月蒋文轩都撑不住。
天涯何处无芳草,这个不行就那个呗。
更何况蒋蛟这厮哪里是“芳草”,他跟茅坑里的石头差不多。
脾气臭,性子倔。
经常做蠢事,情商有时候低得发指。
这样的大作逼,也就明连能忍他。
他们俩的状态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平衡,这才维持了这段在他看来不正常的婚姻。
蒋文轩心知,一旦明连这方有任何变动,这种诡异的平衡就会被打破。
而现在,他一直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明连将纸巾递过去,“我查过了,哪怕你不同意,我们分居两年会自动离婚。”
直到这时候,明连语气还是平静的。
这份平静像迸发的利箭,把蒋蛟整个人射成筛子。
看不见的伤敞开,鲜血淋漓。
蒋蛟没伸手接那包抽纸,他就看着明连,眼中的迷茫越来越明显。
为什么会这样?
他们的感情不是一向很好吗?
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别冲动,婚姻不是儿戏。要不这样,你们先冷静冷静。”蒋文轩轻咳了声。
后面蒋文轩小声道:“就算要离婚,能不能等妈她老人家过完大寿。”
蒋老太太的大寿就在两天后。
明连点头,“这个我明白,今天之所以把蒋小叔喊来,也是想你跟蒋蛟做做思想工作,你可比他明白事理多了。”
这话蒋文轩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这时明连从座上起身,顺手拿过旁边的账单,“你们慢慢吃,我还有点工作没有收尾,得先回去忙。”
直到明连离开,蒋蛟都呆呆地站在原地。
双目无神,失魂落魄。
蒋文轩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个怼天怼地、偶尔跟个痞子一样大侄子这么狼狈。
有点于心不忍,蒋文轩从座上起来,拿过那包抽纸给蒋蛟递去。
见他不接,抽了几张纸巾塞他手里,始作俑者叹气:“擦一擦脸。”
蒋蛟僵硬的扭过头来,脸上依旧是苍白,“小叔,他真的想跟我离婚,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蒋文轩看他那么惨,到底没忍心告诉他真相: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还不是你自己天天在作死!
*
明连拿了账单,往收银台方向去,刚把帐给结了,就听到有人在喊他。
“明连?”
明连回头看。
只见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朝他走来。
那人四五十岁的模样,国字脸,手腕上一只高档腕表,很有老总范儿。
在中年男人的身后,跟着好几个与他一样穿着的,有年轻,也有像他那样的年纪。
还未靠近明连就闻到酒气,看样子应该是刚刚谈完生意。
果不其然,明连听到一个喝得满脸赤红的中年男人高声说,“高总,衡州公园的事,我们就这么说定了!”
那个被称为“高总”的中年男人却没搭理他,他快步走到明连面前。
“真的是你啊明连,你是在这里吃饭吗?高叔请你吃饭怎么样?”国字脸男人面相威严,但此刻笑容却很和蔼。
明连想起来了。
这位就是先前跟他家老头子一起吃午饭的高叔,高盛康。
“高叔不用,我已经吃好了。”明连笑道。
他记得他跟这位高叔见面的次数真不多,但不知为什么每次都感觉高叔待他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