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明连弯起眉眼笑,眼角到眼尾的弧度特别流丽,跟名家笔下的画似的,高盛康恍惚了一下。
大概是刚刚喝了不少酒,他脱口而出一句,“你跟你妈妈的眼睛长得真像,一样那么好看。”
明连眸光微闪,“高叔跟我母亲认识?”
高盛康叹道,语气显而易见的遗憾,“怎么不认识?说起来我还比你爸先认识你妈妈一步。”
明连笑了笑,觉得这位高叔挺有意思。
那一刻明连笑容凝滞,因为他听到高盛康说:
“当初我开车在路上不小心碰到你妈妈,把人送到医院后给她做了个全身检查,结果手脚没事,也没有任何伤口,却发现她脑中有块淤血。”
明连瞳仁微微收紧。
“医生说她脑中的血块存了有些时日,开刀倒是能取出来,但要家属签字,然而当时你妈妈什么都不记得了。”高盛康说。
最后的转折明连始料未及,“我妈失忆了?”
旁边的老总嚷嚷着要去KTV,明连可不想让高盛康在这时候离开,“高叔,能借一步说话吗?”
高盛康大概出于怀念,没有犹豫地点头,他对身后的合作伙伴说,“我就不去KTV了,你们玩得开心。”
几位老总虽然遗憾,但也没有勉强。
反正合作谈下来就行。
现在是饭后时间,散散步什么的,最好消食了。
高盛康与明连走在灯红酒绿的街头,就着这座经济蓬勃发展的城市说着往事。
“你妈妈当初醒来后,我问她家住哪里,家里人的联系方式是什么,她都说不知道。她除了自己的名字,什么都记不得了,还说一想起以前脑袋就不舒服。”高盛康大概是想起当年,微微笑了一下。
灯光落在他带着风霜的脸庞上,竟然是奇异的温柔。
明连眉目微动,“高叔,我妈当时身上有手机吗?”
高盛康摇摇头,“手机钱包,那些能证明她身份的东西全都没有。我看她脖子上戴着蓝宝石项链,身上衣服除了脏点倒也不差,应该是家境很好的。”
明连眉心一跳。
这位高叔叔家境可比明家好多了,而且二十多年前高家比现在还庞大。
能从他嘴里得到一句“家境很好”,可想而知当初母亲一身衣服有多贵。
“后来呢?”明连追问。
高盛康看向明连,目光落在明连的桃花眼上,好像想透过这双眼睛看到谁。
高盛康:“我当时不敢把她独自扔在医院,觉得带出去不管也不合适。左思右想后,就把你妈妈带回家里,那时候我家还没分家,我让家里妹妹照顾她。”
这后续的发展跟明连猜得差不多,他向高盛康道谢,“谢谢高叔。”
高盛康笑了,“你确实应该好好谢谢我,但不是因为我把你妈妈从医院带回去,而是谢我让她跟你爸相遇。”
明连觉得高叔的这笑容有点苦涩,他隐约猜到了些什么。
这是上一辈的事,明连不太知情,而且母亲现在人也不在了,不好多做评论。
只能转移话题,“高叔后来呢,后来我妈想起以前的事没有?”
“没有,她一直没想起来。不瞒你说,其实我曾经想帮她联系家里,但不知怎么的,每次一说起这个话题艾婷就头痛得难受,而且当时不时也出现些意外,最后只能不了了之。”现在回想起过往,高盛康唏嘘不已。
他曾想过,如果他当时坚定些,或许现在一切都不同。
他跟明阳辉虽说是大学同学,但那时候两人差天共地。
如果艾婷回了家,以她家里的背景,肯定对当时家里一穷二白的明阳辉不满。
毕竟谁也不想女儿嫁给一个可能会让她吃苦的人。
“这些事,你爸没跟你说过吗?”高盛康惊讶。
明连摇摇头,“没有。”
他以前跟家里老头子关系并不好,很少有能坐下来谈话的时候。
高盛康皱眉,眼里透出一丝怒意,“你爸娶了新人,估计是不管艾婷那边了。明连,你妈妈当时戴着的那条蓝宝石项链应该有来历,如果你想见见那边的亲人,可以顺着那条项链去查。”
作者有话要说: 虐完了?当然没有。明连有些话当着蒋文轩的面不好说,下一章继续qaq
PS:不会要分居两年才离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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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17根铁柱
回去之后明连忍不住想。
这么说来,在跟老头子相遇前,妈已经是失忆了。
全身上下唯一可能证明身份的,就只有一条蓝宝石项链。
蓝宝石。
明连按了按太阳穴,他想起那天在明家午睡时梦到的那幕。
当时还是小团子的他,确实在他妈妈脖子上看到了一条非常漂亮的蓝宝石项链。
只是现在,这条项链去了哪里?
看来明天得回家一趟。坐在沙发上对着笔记本的明连,难得一心二用地想着。
“咔嚓。”那边传来开门声。
明连继续专心致志地工作。
比起书房,明连更喜欢在客厅写剧本,开着通往小院的门,让风吹进来。
偶尔能听见一两声虫鸣,和着微风,思路好像也一同被打开了。
因着明连这个习惯,搬进来的时候,蒋蛟在客厅弄了一套在其他人看来有些格格不入的座椅。
关门声落下好一会儿后,玄关那边才响起脚步声,仿佛来人鼓起了相当大的勇气,才敢往这边走来。
明连又长又密的眼睫微微颤动,他没有抬头,却能看到有一道被光芒照得稀疏的影子,像是畏光的狼,往前走一步退半步地靠近。
视野里出现了一双小熊大拖鞋,用大脚丫踩着拖鞋的男人见明连说话,更没有抬头。
仿佛屋子里压根就没有他这个人。
对方很明显不想跟他交流。
蒋蛟迟疑了下,最后慢慢蹲下,企图把自己缩成一团,塞进明连的视野圈子里。
但他一米八.九,平时又被明连喂得好,加之每天都会锻炼,故而体型跟单薄完全扯不上关系。
哪怕他蹲下来,并将自己缩成一团,还是一大块头。
“明连,你能不能不要跟我离婚?”蒋蛟一眨不眨的,目光热切而迷茫的,“我不会再跟齐宣公司合作了,他不好,我以后再也不跟他玩。你......你说你累了,那你能不能告诉我,怎么才让你不累。我不明白,我脑子笨,真的想不明白。”
明连闻到了酒味。
又听蒋蛟说到后面,有些咬字都不甚清楚,就知道这人在他离开后,肯定喝了不少。
明连终于往旁边扭了一下头,目光落在蒋蛟的衣领上时,微微一顿。
汤渍不知道是自然风干,还是擦不干净,星星点点的落了一片,颜色深浅不一,硬是把一件价格不菲的衣服拉低了好几个档次。
外套衣领翻了一边,蒋蛟也没在意,跟平日出个门都要照好几遍镜子的臭美模样截然相反。
太邋遢了,他整个人像是逃难回来。
“你先把自己收拾干净再说。”明连嫌弃地移开眼。
蒋蛟呆了两三秒,混沌了一晚的脑子重新启动。
仿佛明连的话给予了他某种希望,他的眼睛忽然就亮了。
是那种火种被重新点燃的明亮,瞬间从星星之火成了燎原的烈焰。
“好,我现在就去!!”蒋蛟噌的一下从地上站起来,大概是动作太猛,起身时还踉跄了一下。
一阵风似的,蒋蛟上楼洗澡去了。
明连看着蒋蛟的背影,有种第一次认识蒋蛟的感觉。
*
蒋蛟急冲冲地进了浴室,往那面大镜子前一站,表情要多嫌弃就有多嫌弃。
天啊,他的衣服居然成了这个鬼样子。
说不准上头还有蒋文轩的口水!
太恶心,呕!!
蒋蛟两三下把衣服脱了,脱了后直接扔地上。今天赶时间,便没像以往那样用浴缸,只在喷头下匆匆洗完了事。
洗完澡后,本身有几分醉意的蒋蛟也清醒了。
回想起自己方才做的,蒋蛟耳尖红了红。
有点暴露,也不知道明连他会不会讨厌。
进来的时候很利索,等要出去时,蒋蛟反而磨磨蹭蹭。
在门边徘徊了几圈后,蒋蛟一咬牙出去了。
*
蒋蛟洗完澡出来,明连还在客厅工作。
明连手头上的这个剧本背景定在未来的监狱里。
在人类的领地版图不断向外扩张后,许多场所面积呈千百倍膨胀,有些地方甚至得整个星球为此服务。
将整个星球定为监狱地带,每隔一段时间派发一些劳改任务,只有在劳改任务里活下来并顺利完成的犯人,才有可能离开。
任务稀奇古怪,考验着囚犯的体能,也考验着人性。
这个剧本明连写得很顺,因为这些他都经历过。
屋子里很安静,电视没开,屋外虫鸣三两声,安静到那边有脚步声来,明连想忽视都不能。
不过比起先前的浑浑噩噩,洗了个澡后,蒋蛟变回了先前的样子。
迈步有力,人倍儿精神。
明连把这段写完,一抬眸就看见蒋蛟拎着一张高脚小圆凳过来。
他刚洗完澡,脖子上搭着一条擦头发的毛巾,灯光落下,将他湿漉漉的发梢照得水亮。
眼神清亮,一双眼炯炯有神,方才醉酒出现的颓态已经不见了,蒋蛟又变回了那个蒋蛟。
但好像,又有点不同。
这时候的明连并不去想到底是那里不同,都是要离婚的人,还想那么多做什么。
蒋蛟在明连旁边坐下。
明连把文档保存,然后才慢慢开口,“酒醒了?”
蒋蛟点头。
明连笑了笑,笑容明艳而冷静,“我还是那句话,我们不合适。”
“哗啦”,好像有一桶冰水从头淋下,把那枚先熄灭后又重新燃起的火种扑灭。
如果说方才是初春,走过来时好像能闻到花开的味道,那么现在瞬间到了寒冬。
不着.寸.缕的他赤脚站在冰天雪地上,入目的是迷茫的白,没有任何生机的白。
让人绝望。
看不到出路在何方的绝望。
明连看到蒋蛟颈脖侧的青筋瞬间就鼓了起来,“你先听我说完。”
蒋蛟满脸通红地被定住。
大概是两秒后,他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仿佛那与吐沫一同咽下去的,还有满腔迫不及待出口的话。
不能说,他便看着明连,半分不眨眼。
“我承认,我曾经很喜欢你,喜怒哀乐皆为你所动。我也承认,没有第二个人在我年少时留下比你更浓重的色彩。”
明连笑着说,“大三那年,你带我去看球赛,我说不出的高兴,我还记得那场球赛要收票,球赛结束后我特地倒回去,费了一番功夫才拿到残缺的票。虽然票不是当初那张了,但我还是高兴地存起来。我那时候想,这是你第一次请我看球赛啊,而且那场球赛里还有我特别喜欢的球星。”
蒋蛟颈脖侧的青筋再次鼓了鼓,眼角慢慢变得通红。
他看着明连嘴边的笑容,那笑容很耀眼很暖和,有种释然的味道,仿佛要跟过去和解。
蒋蛟那颗心啊,就跟绑了秤砣似的,不断在冰窟窿里下坠。
越坠越慌,仿佛下一刻就狠狠落地,摔个四分五裂,又仿佛极刑远不止如此。
他在恐慌与无措的边线徘徊,浑身发冷,冷到一向火力旺的蒋蛟不由打了个寒颤。
“大四那年,青娱乐传媒来我学校校招,当时那个HR手不规矩、想潜规则我,你知道后二话不说就把他手打断了,我拉都拉不住。虽然这么暴力不好,但我那时候真的被你帅到了,我心里的小人在跳舞,我听到它说:‘蒋蛟你帅炸了,怎么可以这么man!这个男人我太喜欢了!’。”明连叹道。
“我......”蒋蛟激动。
“听我说完,蒋蛟,你该学会尊重别人。”明连叹了口气。
就这一句,把蒋蛟整个定住。
他不仅眼睛红,脖子也红了,仿佛硬是咽下了一团灼热的火,也仿佛是死死忍耐着那即将喷发出岩浆。
明连继续说:“我也记得,我每年过生日你都特别用心,不管当时多忙多累,都会空出时间带我去玩,亲手送我生日礼物。我母亲很早就没了,我们正式在一起后,你问过我两次她的忌日,但我都没告诉你,因为在家庭这方面,我自卑。”
提到忌日,蒋蛟脸色又苍白了些。
“你妈妈、你奶奶,你一家人都太好了,好到我不得不用那些所谓理由劝说自己,说等结婚后吧,等结婚后再带你去,到时候你身份不同了,能给我妈讲的话也不同。”
“你最忙的那段时间晚上十点多才回,我看出你很累,面色也憔悴,但手里依旧拎着我爱的蛋糕,我那时候想,我男人真好,他那么忙还惦记着我。真的,其实这些我都记得,但蒋蛟,我也记得其他的。”明连看着他,目光里有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