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晓梅翻来覆去睡不着,忍不住支起身子拍了拍周德明的肩膀。
“你难不成真要答应德宇?”
周德明当然看得出来妻子不舍得小儿子过继给小弟,月月安慰她说:“所以说你妇人之仁,想的一点都不长远,云培都几岁了,早记事了,就算真的过继,名义上是小弟的娃,可不还是跟我们亲。”
孙晓梅不解地说:“那你干嘛还让云培去德宇那。”
周德明一顿抢白道:“你是能给三个娃都盖座房子还是我能,过继这事儿对我们百益无一害,一是云培记事了,就算名义上是小弟的孩子,未来跟着小弟生活,可也不代表会跟我们生分,而且以后云培就是镇上生活的娃了,我可听说德宇打算攒钱在镇上盖房子,人家可不想在村里当种田的,咱们就算不吃不喝给孩子们都在村子里盖了房子,难道你想孩子们一辈子在村里过日子?再说了,小弟也是真的可怜,你看看,眼看着他这一支就要断了后了!”
几句话把孙晓梅说的哑口无言,甚至隐隐觉得掌柜分析的很对。
他们夫妻俩就是种地的,手头里能有啥钱,平日里要忙农活,不忙农活的时候就指望着周德明去给人当小工,去帮人盖房子,或者去酒席上帮忙炒个菜,要真让他们给三个孩子都安排一套房子,那只能是痴人做梦,所以一开始他们就想好了,先资助老大在镇上开馆子,存些钱了在镇上盖座房子,一步步来,等云培以后结婚,大儿子和二儿子肯定都已经能成事了,到时候钱生钱,应该也就能解决小儿子的事情了。
但这只是他们初期的一个设想和目标,毕竟未来是会有变数的。
都说孩子结婚有媳妇后就跟家里离了心,有了自己的算盘,到时候真这么做,也不知道前头俩儿媳妇会不会同意……
孙晓梅慢慢躺回床上,对于过继这事儿不再说三道四,一切都准备听从周德明的安排,自觉这事她做不了主。
因为过继的事情,周云培周末没回家,上周他回家,他爹娘说让他这周末来小叔这里吃饭,所以他这周就过来了,周云培还不知道这事,仅仅是听从父母的安排,加上小叔这里有好吃的。
周云培周六上完早自习从学校里出来就快跑着来到小叔家。
周德宇和尹秋萍为了迎接他来家里,特意准备了许多东西,比如特意去街上买了白切鸡,然后又去菜市场买了一条鱼,拿来炖汤,这孩子喜欢吃肉。
尹秋萍和周秀玉在厨房里干活,听到周云培来了,尹秋萍擦擦手从厨房出来去打招呼。
“哎呀,云培来了。”
周云培在谁家也都放得开,所以并不拘谨,到了后跟叔叔婶婶问好,然后就好奇地说:“好香啊,做的什么?”
周德宇拉拉周云培的衣服说:“你婶子买了白切鸡和鱼,炖的鱼汤怕是要好了。”
周云培说:“云逸呢?”
周云培知道堂弟生病了,但过了这么久以为差不多好了,具体情况家里大人也没和他说过。
周德宇听到这话让尹秋萍继续去厨房做饭,拉着周云培坐下说:“他在屋里睡觉呢,不用管他。”
听到在睡觉,周云培点点头说:“好吧,还想和他玩一会呢。”
已经决定把孩子扔了的周德宇和尹秋萍已经不会再对没有自主能力痴痴傻傻的儿子嘘寒问暖,已经把注意力放在了即将说过继之事的周云培身上,想让周云培喜欢他们夫妻俩,从而在过继这件事上少一些波折。
而周秀玉还不知道自己有可能被卖掉这件事,勤勤恳恳的在家里做家务,协助尹秋萍,妄想自己更勤快听话一些,父母就能让她重新去学校上课。
虽然现在已经快12月了,但南方的冬天并没有北方那么凛冽,南方最冷的时候主要聚集在一月份,所以这个时候,大家并没有穿的很臃肿,中午晒着太阳也不错,但屋里就略微有些阴冷。
当周家夫妻带着大侄子周云培在前堂吃饭的时候,屋里的周云逸无人看管,从床上摔了下来。
周秀玉在厨房里吃了点剩下的菜,吃完后想起来房间里的弟弟,犹豫了下,去房间看他。
发现他趴在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摔了下来,周秀玉连忙扶起他,却发现有血从头上流下来,连忙把人放在床上去找周德宇和尹秋萍。
“爸,妈,弟弟从床上摔了下来,头上流血了!”
本以为夫妻俩会像从前那样一脸焦急的去看孩子,但听到女儿这么说,俩人让周秀玉给他擦一擦,没说要带他去看医生或者包扎一下,说完继续陪着周云培吃饭。
周德宇对看过来的周云培说:“磕磕碰碰很正常,你吃你的。”
周秀玉闻言连忙说:“不是小口子,好多血!”
尹秋萍站起来直接推了一把周秀玉说:“话怎么那么多,我去看看,别打扰你爸你哥吃饭,去去去——”说着扯着周秀玉往院子里走。
周云培看婶子去看堂弟,也没想那么多,吃了一口周德宇夹过来的鸡腿说:“这个真好吃,好嫩啊。”在家虽然吃的也不赖,但没有在镇上叔叔家吃的这么精致,和家里的粗茶淡饭不一样。
尹秋萍拉着周秀玉都了院子里,她压低声音说:“别咋咋呼呼的,你拿毛巾去给他擦擦,一会我再去看,不准来前堂了,给你准备的鸡肉还有鱼肉都吃了吗?”
周秀玉连忙点头,这两天父母对她很好,吃的喝的都准备的很充足,脸蛋看起来都没有那么蜡黄了,衣服也比之前整洁不少,还给她买了一身新衣服,周秀玉心里像是沾了糖一样的甜。
真好,爸妈终于对她没那么凶了,还是会对她好的。
周秀玉拿毛巾给周云逸擦了擦血,然后用纸巾压住那个出血口,应该是过了挺久,所以出血口已经不渗血,擦干净脸上的血后,周秀玉还找来干净的的衣服给他换上,然后在他的裤子里垫上尿布,所谓的尿布就是洗干净的旧布条。
周云培周六来叔叔家吃,晚上回学校睡,周日又过来吃,晚上要上晚自习,尹秋萍知道了,早早给周云培做了晚餐,让他吃的饱饱的去学校。
周一那天,周家夫妻把周秀玉打扮一新,带着她坐车去县里,去见想买他家孩子的那对夫妻。
周秀玉看着身后关着的门问了一句:“弟弟怎么办?让他一个人在家里吗?”
夫妻俩现在只觉得周云逸是个累赘,恨不得出去这一趟回来这娃直接死了,所以一点都不担心地说:“这你就别管了,给他喂得饱饱的,我们早去早回,他不会有事的。”
周秀玉才这么大一点,能想到些什么,她现在完全沉浸在父母对她的温柔中,最近这段时间父母对她态度特别好,除了周云培来的时候有些对她不耐烦,其他时候都很好,轻声细语的,也不让她一直干活,还让她出去玩了玩,只是一直没说什么时候让她回学校。
想到这里,周秀玉想,等今天从县里回来,和爸妈说说上学的事情吧。
她好想去上学啊。
坐到从镇上去县里的中巴,周秀玉忍不住问了一句。
“爸妈,我们去县里干嘛?”难道是带她去县里那个公园。
尹秋萍拉着周秀玉的手,笑着说:“去见个朋友,顺便逛一逛,你想不想吃糖葫芦,到了县里,妈给你买。”
周秀玉点点头说:“想!”若是从前父母这么说她铁定不敢说想,但这几天父母对她太柔和了,她便觉得没什么不敢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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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恢复正常
周云逸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家里黑漆漆的,屋里很冷,他的头隐隐作痛,等缓过神来看清楚四周后,周云逸的眸子暮沉沉的,灰暗无比。
他对于这段时间的事情一清二楚,因为他脱离身体的这段时间完全无法离开周家,本以为会像当初离开自己的身体那样自由自在的游荡,可他没办法离开周家,而周家这几天泯灭人性的决定让他更加庆幸自己离开了那具身体。
王八蛋夫妻竟然要把亲儿子扔了,亲女儿卖了,无耻之极。
也好,把女儿送到好人家养育好过在他们这对豺狼虎豹手里遭罪,至于儿子,生死有命,无人期待他的出生,活在这个世上也是痛苦。
安慰自己后,眼睁睁看着那对夫妻把小玉带走,他原本是想跟着去,可离不开这里,嘴上说是好事,新的生活,未必有这里苦,可心里多多少少还是焦急的,毕竟朝夕相处了那么久,也不知道她的前路如何,随后忽然头晕目眩,再次醒来就是现在。
周云逸发现自己在那里后恨不得一头撞死,可他转念一想,把这具身体撞死,岂不是让这对夫妻痛快了,他们巴不得这个拖累快点死掉。
还不如好好长大,索取了所有的爱还有来自父母的期待后永远离开这个家,让他们永远都得不到想得到的。
不是只想着传宗接代吗?
他一辈子都不会要自己的孩子。
想到这里,周云逸竟然觉得处心积虑的报复这对黑心肝的夫妻反倒比死了更痛快。
这样想的周云逸扶着床慢慢走到门口,打开灯,接着走到院子仔仔细细的打理自己,把尿湿的裤子换掉,有味道的衣服也换掉,洗手洗脸,一身整洁后去厨房找吃的,填饱肚子坐在前堂的椅子上静静地等待那对夫妻俩回家。
这对夫妻大老远坐车去县里,本来是充满期待而去,可却没有满意而归,一开始见到面后因为快中午了,一起去吃午饭,对方请客,吃饭时大家聊的也蛮好,吃完午饭还请他们去喝下午茶,言谈之间表示很喜欢小玉。
只是喝了一会儿茶,主人家忽然来了人在他们耳边说了什么,这对夫妻就再没提收养女儿这件事,回来的路上,夫妻俩都沉默不语,十分败兴,只有周秀玉挺开心的,她不知道自己在经历什么,只知道去吃了很多好吃的,还被叔叔阿姨夸好看,拉着她手说了很多话,给她买了玩具和新袄子,摸在手里软和的很,是她从未感受过的轻薄温暖。
这么薄又怎么做到这么暖和的?
本来大家都开开心心的,可是临近回家的时候,父母的脸色忽然就变得很难看。
从中牵线的是同村的周叔,是周德宇的长辈,不过比他父亲年轻十岁,周德宇托他后他就联系了想要女孩的这对夫妻,只是没想到忽然就不愿意了,他去询问后才知道,是家里人过来通知,有更小的女婴。一般情况下就算想□□,也都是挑小的,越小越好,不记事,从小和养父母培养感情,像周秀玉这半大孩子,早记事了,不一定能养熟,这个理由周叔也接受,是他他也会选择更小一些的孩子。
回去的路上,周叔单独和周德宇聊了聊,知道原因后周德宇也只能认命,人家不要了,你能怎么办,强塞给对方吗?
周秀玉发觉气氛不对,回去的路上全程沉默,不敢多说一句,心里时不时的想起家里的周云逸,不知道他怎么样了,肯定又尿到裤子里了。
尹秋萍一想到没了这一万多块,大哥肯定不会那么轻易松口要云培过继给他们,心里就觉得这日子没了盼头。
平时心情不好尹秋萍或许会直接上手收拾不顺眼的女儿,可现在她连收拾她出气的心情都没有了。
周德宇和尹秋萍从车上下来,周秀玉跟在后面下车,一家三口往家走。
周德宇一想到回去要面对那个痴呆的儿子心情就更糟糕了,想到这里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跟在他们夫妻后面的周秀玉,直接抬起脚踹了周秀玉一下,周秀玉哪里抵得过这样的力气,直接一屁股倒在地上,因为惯性头向后仰。
周德宇踹了她一脚也没说什么,回身大步往家走,谁也不理。
尹秋萍紧紧跟在旁边,周秀玉不敢吱声,连忙爬起来捂着被踹疼的地方小跑着跟在他们身后。
到了家门口,还没开门,周德宇和尹秋萍都听到了细微的哭声,这哭声是从家里传来的,一门之隔,想都知道是谁在哭。
可是痴呆的儿子很少哭,他不开心只会发出无意义的咿咿吖吖,并不懂什么是哭泣,什么是眼泪。
所以这哭声……难道是儿子恢复正常,但是醒过来没看到他们太害怕了?
这样想的夫妻俩对视一眼,周德宇催促尹秋萍道:“快开门!”
温度下降后,这个点街上基本没什么人,尤其太阳落山,基本上都待在家里等着晚上吃饭,距离吃晚饭不过两三个小时了。
周德宇拍着门对里面的周云逸说:“云逸别怕,爸爸妈妈回来了,别怕,别哭。”对比刚刚的暴躁,现在充满期待的声音都是轻声细语。
生怕只是自己想多了,尹秋萍手忙脚乱的打开门,打开门,屋里有些灰暗,看不清楚,周德宇大步跨进去打开灯,入目便看到坐在桌子前一脸泪水的儿子。
他没有眼歪嘴斜流口水,衣服是整整齐齐的,看着他们时里面都是害怕和惶恐。
演着戏的周云逸心里冷笑,看了一眼周德宇和尹秋萍后就望向他们身后的周秀玉。
她竟然跟着一起回来了。
他连忙站起来走过去拉住周秀玉的手,周秀玉的手冰冰凉,周云逸给他搓了搓,然后说了一句。
“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