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被警告了,但周云逸没有管张怀朝,认真地教吴峥认歌词还有怎么去唱。
张怀朝在他们那条街也算是个孩子头,没人敢惹他,一是他本身打架就比较凶,没人敢惹,二是他们张家兄弟多,人多势众,所以作为那一片的孩子们都还算听他的话,所以遇到一个很不听话的周云逸便记在心里了。
上午上完课放学后,张怀朝就抢先冲出班级去四年级找他哥了,可惜他哥还在班上背课文,老师说了,什么时候背完什么时候回家。
张怀朝还没胆子大到直接不顾老师的存在去班里把人叫走,最后只好自己带着好伙伴去找周云逸的茬。
但周云逸也不是一个人回家啊,张金宝,唐甜和周秀玉都在他身边,张怀朝看到那么多人和周云逸在一起,也不敢贸贸然打一顿对方,只好走过去故意用肩膀撞了一下周云逸。
周云逸其实都忘了张怀朝,所以猝不及防被撞了一个趔趄,差点就摔倒了,张金宝看到对方撞了人还想跑,眼疾手快的伸出手把张怀朝的衣领子给拽住了。
“你干嘛撞人!”张金宝也不好惹,力气大,死死拽住张怀朝,张怀朝想跑都跑不掉。
张怀朝梗着脖子回头看了一眼张金宝说:“我想撞咋啦!”
张金宝皱着眉头说:“我看你是想挨揍。”说着举起了自己肉呼呼的拳头。
就在这个时候张怀朝的表妹李晓婷和同桌一起从学校走出来,正好看到表哥被人攥着衣领子,连忙走过去问怎么回事。
“你干嘛拉我表哥的衣领子,放手!”
张金宝说:“是你表哥先来撞别人的,差点把我朋友撞到地上。”
李晓婷看到张金宝指着周云逸,又看看表哥说:“你干嘛撞他?”
似乎是看到自己人过来了,底气十足的张怀朝把张金宝的手打开,拉拉衣服说:“他又不是音乐课代表,干嘛抢你的事情。”
李晓婷一脸无语的样子说:“你管的也太宽了吧,回家我就告诉二姨你在学校打人。”
张怀朝怎么都没想到表妹是个帮理不帮亲的主,立即傻眼了。
唐甜说:“你赶紧给我弟弟道歉。”在她眼里,一个门上的俩男孩,都是她弟弟,弟弟被欺负了,肯定要仗义执言。
李晓婷抱着臂说:“你快点道歉,你这样做是不对的。”心中住着‘飞天小女警’的的李晓婷是个非常有正义感的女孩。
周云逸也没想到李晓婷的性格这样黑白分明,在他眼里,小孩子推推打打都很正常,说了一句:“不用了,没事。”就要走。
李晓婷把两个当事人都拉住,不让走。
“不行,他必须道歉,他做错了,就得认错”然后对表哥说,“你不道歉,那我就回家和二姨还有二姨夫说。”
张怀朝气势汹汹的来找茬,最后不得不屈服在表妹的警告中,看一眼周云逸扔下一句:“对不起。”说完拔腿就跑。
李晓婷翻个白眼,然后回头对周云逸说了一句:“以后他要是还欺负你,你跟我说,我和我姨说。”
面对无辜找茬的熊孩子,以及富有正义感的女同学,这让周云逸忍不住露出个笑容,有些无可奈何,又有些啼笑皆非,他觉得这个小女孩太可爱,冲淡了他对张怀朝的不悦。
回去的路上,唐甜和张金宝走的快,俩人走在前面,周云逸和周秀玉走在后面,他对周秀玉说:“刚刚发生的事情不用告诉他们。”
周秀玉嗯了一声。
怕到时候张金宝和唐甜说漏嘴,周云逸又追上去跟两人交代了一句。
唐甜心里一直忍着一句话,这会儿听到周云逸的嘱咐,直接说了出来。
“弟弟,你说话真好听,和电视里的人一样……像……像少儿频道的少儿主持人!”其实她指的是周云逸说的普通话,倒也不是说他有播音腔。
周云逸虽然已经在这个地方呆了四个月左右,但仍旧不会说这里的方言,只能听明白个七七八八,所以他开口基本都是字正腔圆的普通话,加上他声音还透着一股稚气,格外的好听,给人一种很可爱的感觉。
正因为有这种差异在,周云逸有时候有点抗拒在大人面前说话,基本上都会被议论说话和他们不一样这点,还挺麻烦的。
果然是少说话不出错,所以少说话是正确的。
其实原本这事儿也没什么,不和家里人说是不想节外生枝。
奈何最后还是被周家夫妇知道了。
这事儿还是从张金宝的妈妈徐娅嘴里说的,张金宝虽然答应周云逸不告诉周家夫妇,但没忍住和自己的父母说了。
这天是周二,孩子们都去学校了,徐娅和尹秋萍结伴去菜市场买菜,路上就说到了昨天放学发生的事情。
“云逸昨天有没有跟你说。”
尹秋萍纳闷地说:“说什么?”
徐娅说:“你不知道吗?”
“什么?”
“昨天放学有人欺负云逸,我们家金宝给拉住了。”于是在尹秋萍的惊讶询问中,徐娅把自己知道的全部都告诉了尹秋萍。
尹秋萍忍着怒气和徐娅一起买完了菜就急急忙忙往家走,到家后立即放下菜篮子跟柜台前的周德宇说了这件事。
“简直不像话,发生这样的事情,那死丫头竟然一点声都没跟我们透,她是什么意思?”
周德宇听完后微微眯着眼,手摩挲着摇椅扶手。
中午放学周家姐弟刚回家,尹秋萍就给了周云逸一张五毛的纸币,让他去街对面柳家的店里买个雪糕吃。
“你去买个雪糕,然后玩一会儿再回来,饭菜还没做好。”
周云逸没想那么多,也没看出来周家夫妇准备教训周秀玉,拿着钱就去了柳家,雪糕要五毛钱,但买冰棍只需要一毛钱一根,周云逸买了两根冰棍,其中一根是给周秀玉的。
周云逸走后,周德宇面无表情的让周秀玉过去。
“小玉,你过来。”
尹秋萍则去了厨房。
等周秀玉走到周德宇面前时,周德宇二话没说给了女儿一巴掌,瞬间周秀玉的脸上就红肿起来。
周秀玉一脸惊骇地看着他,紧张的整个人都在颤抖,她忍不住去摸被打的的部位,轻轻揉了揉。
接着周德宇扯着周秀玉的脸皮将人甩来甩去。
“昨天放学你弟弟是不是被人欺负了。”
周德宇的面色过于恐怖冷漠,这导致小小的周秀玉根本不敢再藏着掖着,立即点头,眼眶里聚满了因为恐惧和疼痛涌出的泪水。
“是——”
“我不是叫你什么事都跟我们说,这件事为什么瞒着我们?你是想让别人把你弟弟欺负死了再来告诉我们吗?”
其实现在这个时代,很多家长都不把孩子之间的打架当成一回事,但周家夫妇不一样,因为儿子的特殊情况,他们特别在意他的一举一动,生怕这娃又有个什么闪失,因此小心谨慎,所以发现女儿把这件事瞒下来不告诉他们,让他们很气愤。
周德宇狠声道:“到底怎么回事,说!”
周秀玉抽噎着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和周德宇说了一遍。
“就只是推了你弟弟一下?”周德宇不信。
周秀玉点头说:“是的,后来那个男孩的妹妹过来了,让那个男孩说对不起,弟弟说不用告诉你们,让我也不要说。”虽然害怕,但她还是很有条理的把事情说出来了。
听到是儿子不让他们知道,周德宇的面色稍微和缓一些。
“你弟弟亲口这么跟你说的吗?”
“嗯嗯——”
当知道女儿瞒下这件事时,他们觉得是女儿心思毒,想害儿子,但知道是儿子让瞒着的后,他们觉得是儿子心善,怕他们担心,怒气慢慢的消散了。
周德宇看到女儿双眼含泪,左脸红肿,对她说:“你去洗把脸吧。”一点都不在意自己误会了女儿,仿佛刚刚的施暴只是周秀玉的一场梦,其实什么都没发生。
如果你想得到一句对不起,简直是在做梦。
而周云逸买完两根冰棍回来的路上还在想,一个给小玉,一个给在厨房忙碌的尹秋萍。
第16章 丢弃抱养
其实周云逸知道自己没资格对周家夫妇的行为说些什么,毕竟他的这具身体享受了这个家庭最好的待遇,可是在他眼里,他已经有了深爱他的父母,没办法接受周家夫妇成为自己父母这件事。在他眼里,这里的所有人都是陌生的,不是亲人,也不是朋友。因此在看到他们区别对待周秀玉的时候,心生抗拒也是很本能的反应,这对他所接受的教育造成了太大冲击,不论是他的重生,还是他所处的环境。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特别有包容心的人,甚至因为知道自己活不长而冷眼看待他不在意的人,他对于周家夫妇的抗拒和嫌弃,皆不是来自他作为这个家的儿子的角度,单纯的作为一个旁观者的不忿罢了。
其实他明白,尹秋萍作为从小生长在这片土地,接受这样封建灌输的女人,当然会觉得有儿子最重要,女儿都是赔钱货,被压榨的对象,没准她从小也被无数长辈亲人这样说,因为被这样教导,所以恐惧没有儿子,生下女儿就觉得是自己无能,没给这个家带来利益,所以看到女儿便非打即骂,不想被波及便站在男性那边讲话,要跟女儿划清界限……
说到了,尹秋萍是依靠周德宇生存的,而周德宇才是这个家说一不二的家主,他控制着这个家每一个人。
或许他应该宽容一点,作为既得利者的男性在随意虐打子女时他可以鄙夷,但尹秋萍他会试着去引导她改变这种固有思想,但是女人若没有经济来源就没办法有话语权,更别说拥有独立人格了。
周云逸清楚地明白,这事不好办,但他想试试。
周云逸拿着两根冰棍回到家时,没看到周秀玉,他先把其中一根冰棍拿到厨房,递到尹秋萍的面前。
尹秋萍正在切菜,看到儿子站在一旁,像是要给她吃冰棍,愣了愣说:“给……给我的吗?”有点不敢置信。
周云逸点点头,又把冰棍往前伸伸。
尹秋萍刚接住,正准备说点什么,周云逸就拿着另外一根冰棍去找周秀玉,然后在房间里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用毛巾擦脸的她。
周云逸说:“给你。”
周秀玉拿下毛巾去看他,摇摇头说:“你吃吧。”语气生硬。
这时,周云逸看到了周秀玉红肿的左脸,清晰的巴掌印,不用想,这么狠,等到明天,一定会发青发紫,看起来会更恐怖。
周云逸没想到自己刚离开一会儿,周秀玉又被打了。
他拿着冰棍说:“他打你了?”
尹秋萍除了嘴碎一点,其实打人的劲儿没那么狠,能把周秀玉脸都扇肿了,除了周德宇这个父亲不会有别人。
周秀玉沉默地站起来准备把毛巾拿出去。
周云逸拉住她的手腕说:“他为什么打你?”他不明白。
周秀玉甩开周云逸的手说:“没事。”说完直通通的离开,在院子里把毛巾洗了两下拧干挂起来就去厨房帮忙了,不想和周云逸交流刚刚的细节。
周秀玉走到厨房看到尹秋萍在吃冰棍,心中的疼意更深了,她好几次都想流泪,但忍住了。
没有人在意的眼泪,流下来也不会收获关心,还有可能被辱骂和殴打,所以为什么要流泪?
尹秋萍指挥走进来的女儿说:“把剩下的菜切了。”说完风风火火地走出去找周德宇。
周德宇看到尹秋萍拿着冰棍,笑着说:“儿子给你的?”他刚刚看到儿子拿着两根冰棍回来。
尹秋萍心里那个美呀,喜滋滋地回道:“是。”这是周云逸第一次对她表露亲近,别提多高兴了。
周德宇知道尹秋萍出来要问什么,主动和她说道:“我问过了,是儿子不让她跟我们说的,估计是怕我们担心。”这么小的孩子都知道不让他们担心,越发觉得儿子太好了。
尹秋萍不在意女儿被打的那么狠,她和周德宇一样,一颗心都扑在儿子身上,对于这个生下来没几个月就被送到二姐家养的女儿是没什么感情的,在她眼里,周秀玉就是个不用花钱的帮工,认为给她一口饭就不错了,对她再好有什么用,嫁了人就是别人家的,浪费食物浪费钱,等到上完小学就准备让她去饭馆里当帮厨,给他们赚钱,家里的钱可都是准备留给儿子上学,还有盖房子娶媳妇用的。
仿佛为女儿多花一毛钱都是极其奢侈的一件事。
甚至已经计算到十几年后,女儿大一些了,要嫁人时,一定多多要男方彩礼来补贴他们这个家,竭尽所能的压榨周秀玉的最后价值。
通过今天这件事,尹秋萍和周德宇都觉得儿子很贴心。
庆幸当初没有把那个念头付之行动。
什么念头。
那还要从儿子一岁的时候说起,当时后知后觉发现孩子不对劲,都一岁了还不会说话不会走路,连吃东西都费劲时,他们终于知道这娃是个痴呆,夫妻俩原本是准备把这个孩子扔了,随便扔到哪里让他自生自灭,他们再生一个健康的孩子,但在还没扔之前,尹秋萍就被叫走结扎,从此不能生育,这才不得不把儿子留下来。
现在俩人对视一眼,都想到了当初的那个念头,一脸的庆幸。
还好还好。
站在院子里拿着冰棍的周云逸已经听到了前堂夫妻俩说的话,心脏像是被针扎一样的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