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周云逸拉着周秀玉一直写作业,尹秋萍都没借口让周秀玉回去干活,而且因为之前的经历,他们也不敢太刺激周云逸,怕再给刺激成痴傻的。
虽说赵兰芝一直说孩子是招惹了不干净的东西,但夫妻俩也不是傻子,晚上凑在一起也回想了很多孩子发痴之前的细节,觉得孩子会不会是因为知道姐姐被打了,心里害怕?
但也都只是瞎猜,猜到这个可能后,夫妻俩为了儿子的身体着想,自动减少了对周秀玉的殴打,骂的时候也没从前狠毒,实在是看着她烦,顶多是戳戳脑门拍拍背,怕弄的狠了,儿子知道,又吓撅过去。
看着孩子爱学习,周德宇和尹秋萍干活都卖力了,进货上架,还学着电视上搞活动,日子倒也过得平静和谐,仿佛从前因为孩子产生的利益纠葛从未发生过。
临近圣诞节,这个小镇有了不一样的气息。
其实这种西方节日,这个年代,这样的小镇,镇民们并不崇尚西方节日,但教堂平安夜那天会面向大众布道,举办见证之类的活动,教徒们会在里面唱诗歌,弹琴,祷告,还会给来教堂的大众发糖果,因此每年圣诞节,不信教,但想孩子吃到糖的镇民会让孩子们去教堂里玩,顺便看里面的表演,对他们来说,这跟看节目差不多,还能吃到糖。
今年也不例外,平安夜这天张金宝早早吃完晚饭就来找周云逸,跟他说今年带他去教堂玩。
“你之前没去过,每年这个时候,教堂里都给咱们发糖果,还有别的吃的!还能听他们唱歌!”
对于很少有零花钱可以支配的小孩,能够免费吃到糖也就今天了,活动晚上才开始,但通常这个时候就陆陆续续有孩子们早早过去等待。
周秀玉显然知道这个节日,眼睛亮亮的听着张金宝说话,周云逸一开始是没啥兴趣的,但看到周秀玉很感兴趣,不用想就知道这女娃往年也不可能被允许去教堂闲逛,周云逸想到这里,听到张金宝说完问你去不去,点头对他说:“我和小玉都去。”虽然按照年龄,小玉是姐姐,但周云逸更习惯叫她小玉。
周秀玉闻言开心地看着周云逸,并不担心去不了,因为现在弟弟说什么,父母都会答应。
张金宝说:“那把唐甜姐姐也叫上,我们四个一起去!”
周秀玉说:“好啊好啊!”她非常喜欢和唐甜呆一块,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每次在一起她就觉得很放松,什么也不用去思考。
张金宝去叫唐甜时,周云逸去和周德宇说了要去教堂玩的事情,如今的周云逸越来越有表达欲望,想做什么都会说出来,在这个家也已经越来越自由,所以周德宇一听,手一挥说:“去吧去吧。”他虽然不去教堂,但也知道这事,小孩子嘛,喜欢凑热闹也正常。
周云逸说:“我和小玉一起去。”
周德宇没在意,随口应道:“行。”儿子都这么说了,他有什么不答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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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小弹一曲
六点左右,张金宝周云逸他们四个前往广元镇小教堂,一路上聊着乱七八糟的话题,唐甜手里有一包麦丽素,大方的分给他们三个。
周云逸不怎么吃甜食,特别是这类吃起来色素比较重的糖果或者巧克力,摇摇头表示不吃,其他两个都珍惜地拿在手里吃,麦丽素他们可没钱买,所以能吃到,当然不会错过。
远离父母的周秀玉脸上洋溢着笑容,和在父母面前的畏缩样子是完全不同的,此时整个人看起来轻柔不少,她把麦丽素放进嘴里,舍不得嚼,慢慢等着它被口水分泌融化然后再咽进去。
张金宝看周云逸不吃,对他说:“你麦丽素都不吃,你去教堂干嘛,教堂里的糖你吃吗?”在他看来去教堂就是为了糖果,不然他才不大老远跑过去,还挺远的。
周云逸说:“我不吃,但拿到后可以分给你们,我没去过,想去逛逛。”
张金宝兴奋地说:“好!”
教堂离他们住的地方大概有个三四百米远,在一些民房后方的空旷处,里面有一些杨树,教堂并不大,也就两层楼那样的高度,但进去后里面很宽敞明亮,没有什么复杂的遮挡物,顶部两边有彩色的玻璃,中间是大大的十字架画像,下方是平台,放着桌子还有一架电子琴,电子琴的对面就是一排排的座位,长桌子长板凳。
他们四个到的时候,还有几个来的比较早的小孩坐在长板登上看着正在排练合唱的信徒,信徒正在为晚上的表演做准备。
“我一生最大的事是认识耶和华,我一生最美的路是主为我兴起——”唱诗班的几位阿姨和阿婆正在排练的是《迦南诗选》里的歌曲。
小孩子们听不懂,只是觉得旋律好听,一脸兴致勃勃的看她们演唱,唱诗班成员没有男性,都是上了年纪的阿姨,婆婆,最年轻的看起来也应该是孩子妈妈了,坐在弹琴的位置帮她们伴奏,然后引导她们如何唱。
周云逸他们四个坐在最后一排,听着上面的阿姨们唱歌。
其实教堂整体看起来并不华丽,甚至有些旧,但里面看起来很整洁,阿姨们没有什么统一的服饰,大家都穿着自己的衣服,虽然简朴,但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节日的愉悦,歌声听着也很真诚,气氛很是不错。
等彩排完了后,有人过来给这些小孩们每人发了三颗糖果,小孩子们拿到糖果一哄而散,轮到他们四个时,周云逸拿着糖,没有立即离开,他远远看着台子上的那台电子琴。
其实光听音质周云逸就听得出来电子琴的音质很一般,但他自小接触音乐,母亲又对钢琴非常精通,他看到电子琴就想到了从前家中的钢琴,还有他时常练习的小提琴,可能是周云逸的眼神太炽热,坐在电子琴前的那位年轻阿姨看向他,然后冲他微微笑了下。
周云逸不由自主向她点头示意,那位阿姨笑着冲他招招手。
周云逸眼神迟疑,看到她又对他招手,这才站起来往她跟前走。
到了跟前后,那位阿姨笑着垂眸问他道:“你喜欢这个?”说着拿起他的手在电子琴上弹了几个音,哆唻咪——
弹琴的女性叫苏雅怡,住在县城,是县城一高的音乐老师,她不是基督教徒,但母亲是,她母亲信基督教,平日负责弹一些简单的和旋,教教友们唱歌礼拜,但刚好她这几天在娘家,加上今天又是平安夜,她妈就非把她叫过来,让她来帮忙伴奏。
注意到周云逸是因为他长得好看,以及看着电子琴的眼神太炽热,她就把他叫了过来。
苏雅怡在音乐上有天分,虽然不是从小学这东西,她是高考后考到师范才开始接触钢琴,然后很快掌握,练习的也刻苦,毕业后顺利考入县城的公办高中,当了音乐老师,执教有十年左右,今年33岁,性格温和爽朗,受很多学生喜爱。
其他三个家伙看到周云逸走向电子琴那边也跟着跑过去,好奇地看着他们俩互动。
张金宝看到苏雅怡拉着周云逸的手在电子琴上按,也忍不住伸手去戳了一下,戳完立即收回手看向苏雅怡,偷偷笑。
唐甜和周秀玉拉了一下张金宝让他不要乱碰。
苏雅怡被几个小家伙逗笑,对他们说:“你们想认识一下吗?”说的是电子琴。
张金宝没走纯粹是因为周云逸手里的糖果,闻言摇摇头,凑到周云逸耳边说,“你还没把糖给我。”
周云逸一时心中哭笑不得,把口袋里的糖果拿出来,分给他们。
张金宝拿了糖就往外跑,然后对他说:“我去外面玩,一会儿一起回去。”拿了糖没回去的小孩都在教堂外的小场地玩耍,那里挂着一盏照明灯。
唐甜和周秀玉看旁边那么多人,不好意思多呆,也跟着往外走。
周秀玉一边走一边对周云逸说:“我们在外面等你。”
活动还没正式开始,现在是教友们的休息时间,有些在候场区休息,有些坐在前头的椅子上聊天喝水。
苏雅怡看着没离开的周云逸说:“你要再感受一下吗?”
周云逸抬眸看着苏雅怡说:“我可以弹一下吗?”
苏雅怡微微一怔,略微惊讶地说:“你会呀?”她在县城的时候的确有不少家庭让女孩来她的电子琴班学习弹琴,但基本没有见到有男孩子来学琴的,所以在广元镇,此时此地,有个男孩说想弹一下,她着实惊讶,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家庭,竟然会安排孩子学琴,也算特别。还是说这小孩并不会,只纯粹想摸一摸会发出声音的电子琴?
周云逸没有离开,还提出想弹一下琴是因为他想通过熟悉的东西刺激一下自己的记忆,想要恢复从前的记忆,虽然电子琴不是钢琴,可聊胜于无。
苏雅怡点头说:“好啊。”站起来往旁边走,然后让周云逸坐在上面。
周云逸没有坐,他就站在电子琴旁,伸出手,两只手轻柔地放在琴键上。
苏雅怡看到这个标准的弹琴姿势又是略微惊讶,因为这弹琴姿势比她还标准,给人一种面前的不是电子琴,而是一架昂贵的钢琴。
真有趣,穿着这样普通的小孩,站在琴前,气场瞬间就变了,变得锐利,有了棱角,与刚刚的温和平静判若两人。
这到底是谁家的孩子?
指头在琴键上发出第一个音就让周云逸皱起了眉头,音质真的太差,粗糙无比,可对此时的他来说又十分珍贵。
周云逸弹的是《肖邦第一叙事曲》,曲风开头很轻柔优雅,他母亲很喜欢肖邦,许多琴谱都是关于肖邦的,所以他也练习了不少肖邦的曲子,他擅长拉小提琴,但钢琴也会,只是没有母亲精通。
时间和乐器的限制,这首钢琴曲并没有让周云逸觉得弹得有多好,他甚至没有弹完,只是弹了前头的几个部分就停下了,但这足以让苏雅怡感到惊喜。
“你弹得真好,小小的年纪竟然已经可以跨指,还这么灵巧,是谁教你的?”语气好奇。
周云逸没有回答她,对她点头致意然后说了句谢谢,转身离开。
周云逸觉得自己或许太天真了,以为碰一碰乐器就能记起被遗忘的记忆,如果真的有这么简单就好了。
周云逸一边走一边在心中弹琴,手指下意识随着脑海里的想象而翻飞,他真的好久没练琴了。
音乐没有因为他的不再碰触而变得陌生,反倒成为了唯一的慰藉,虽然没有钢琴,没有小提琴,但这些乐器都在他的心中,他可以在脑海里弹。
这些点点滴滴都在告诉周云逸,他的确有上辈子,那些并不是简单的梦境,他告诉自己不要气馁,一定可以记起来。
他走出教堂,看到一棵树下,三个人正在看旁边两个孩子玩游戏,周秀玉眼尖,立即发现周云逸从教堂里出来了,冲他招招手,然后问他:“弟弟,回去吗?”天越来越黑了,小镇并没有路灯,从教堂走到大路上还需要走一条小路,不早点回去,天只会越来越黑。
唐甜说:“啊,不看她们唱歌了吗?”说的是里面又开始排练的阿姨们。
周秀玉说:“天太黑了。”
唐甜摆摆手说:“一会儿我妈拿着手电筒来接我,我们一起回去,别怕。”
听到这话,周秀玉不再担心,点点头。
此时周家,尹秋萍找周秀玉没找到,也没看到儿子,问周德宇,这才知道俩人去教堂了。
尹秋萍说:“肯定是故意躲懒,竟然非要跟着去闲逛,不知道一堆事要做吗?”厨房里还有一些碗筷没洗,尹秋萍心里加着火,有些不悦。
周德宇说:“云逸想小玉陪着,那些事儿你能做就做了,又不是让你天天做。”
尹秋萍被周德宇几句话怼的哑火,不知道怎么回复,放下袖子嘟囔道:“我刚洗完衣服,累死了,碗筷等死丫头回来让她洗吧。”
周德宇闻言讽刺道:“就这还想卖女儿,这要真把女儿卖出去了,你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家务活不想干,要你有什么用?”
尹秋萍听到这话,脸色一白,重新挽起袖子去了厨房。她可不想周德宇这么觉得,显得她是个在家吃白饭的人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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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没钱供你
刘媛媛七点拿着手电筒来到教堂接唐甜,然后领着四个娃娃往家走。
路上,张金宝吃着糖,想了想问周云逸道:“你真的不吃吗?”他吃的是周云逸给他的那一颗,自己口袋里还有三颗。
周云逸摇摇头说:“我不喜欢吃,你们吃吧。”
刘媛媛将这一举一动看在眼里,亲自把孩子们送到各自的父母手里后,刘媛媛领着女儿唐甜回到家中。
浴室里,刘媛媛蹲在地上给坐在澡盆里的唐甜洗澡,一边洗一边问她在教堂里发生的事情。
唐甜说:“里面的阿婆给我们每个人三颗糖,她们还唱歌了,很好听。”
刘媛媛说:“那为什么云逸没有?”
唐甜捧着水玩,闻言道:“他把糖果分给我们了。”
在刘媛媛的认知里,脑瘫如医生所说是不可逆的,她的学识也告诉她,这的确不可逆,但邻居周家的小儿子周云逸则像个奇迹一样,从痴呆状态恢复到现在能走能跳,开口说话,有礼貌,克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