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跃收敛起惊讶,神情复杂:“是……况且,你应该也不算是普通人。”
他看向湛闻霜、孟纪戎、仲泞三人,又默默的收回眼神。
林莫道:“本来我只是想先试探试探你,但瞧见他们三人后,我改变了主意,不如将事情摊开说,毕竟,他掌心中浮现的青鼎是虫师的符号。”
这回萧跃蹦了起来:“你什么时候看见萧凤栾手中的青鼎?不、你,你是怎么知道虫师的?”
林莫:“刚刚见过,有所耳闻。”
他顿了顿,忍不住说:“我以为你应该会淡定点,方才还说我不是普通人,知晓虫师有这么让你惊讶吗?”
萧跃抓了抓头发:“我没有想到你能够一眼就看破我们的身份。”
“我们?”湛闻霜道:“你也是虫师?”
萧跃苦涩的笑了笑,小声说:“半个吧,他们一向看不起我。”
林莫道:“我记得虫师从以前起只生活在N省一带,由少数民族组成,非常排外,现在迁徙到京市了?”
他曾经与阿凌见到过一个丹师,穿着少数民族的服饰,当时不过交谈了几句便各自分开。
萧跃道:“民国三五年之后,虫师的其中一支便从N省迁徙了出来,在京城落脚,之后就一直生活了下来,现在已经和那边没多少联系。”
“而且对外不再称为虫师,改称丹师。”
“为什么要离开?”林莫不解。
萧跃回想:“也不算是什么秘密,听说我们这一脉的家主曾经九死一生,被人救下才得以存活,因为要报答救命之恩,答应了那个人一个条件。”
“这个条件就是,属于家主的一脉虫师要从族里牵出,来京城生活。”
林莫扬眉,惊讶:“好奇怪的条件。”
“是啊,我听后也觉得奇怪,那人不求财不求物,只有这个条件必须答应。”
林莫诧异又产生些许兴趣,不禁问:“那你知道他的名字吗?”
“好像叫……林星闻。”
作者有话要说:林莫:???
第56章 今天修罗场了吗
好像叫……林星闻。
这句话在林莫的脑海中回旋, 叫他惊愣在原地。
他没有想到虫师一脉能与星闻扯上关系, 而在外人看起来非常奇怪的要求竟然也是由他提出……
“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条件?”
萧跃摇头:“没有了,那位恩人在京城的权势不低,在家主一脉进京后提供了许多帮助。”
林莫若有所思, 这件事情让他联想到老观楼……留给他的一段话和《鲁班书》。
小崽子莫不是在计划着什么?
在他和阿凌死后要搞些事情?
萧跃见他沉默不语, 道:“现在另一脉隐世不出, 知晓我们存在的应该只知丹师不知虫师,所以, 听你道破身份后我才会那么惊讶。”
林莫了解他家崽子的品性, 无论如何都不会是坏人。
此事先放到一旁,重要的是眼前。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会来罗水寺?还有你那三个族人又是为什么?之前我说痋|术,是否与此事有关?”
萧跃欲言又止:“你又是怎么知道痋|术的?”
林莫与仲泞对视,将他们在工地上遇到的情况和被痋虫钻入体内的事情说出:“……今天早上我碰见白时垣,是他告诉我,剧组来罗水寺是你建议的。”
本想先试探, 但既然发现他们是丹师,又让林莫临时改变了主意,摊开来说。
萧跃惊讶, 喃喃自语:“哦,原来如此……能让我看看你的情况吗?”
仲泞走上前。
萧跃的掌心浮现一个浅浅的青色符号,握住他的手腕查看,半响后松开:“实不相瞒,我来罗水寺也是为了查探痋师的下落, 我怀疑,他就在寺里。”
林莫摆出倾听的姿态。
“痋|术虽然盛行于东南亚一带,但后来流入N省,被一些人学去,为了所谓的灵药害人性命。”
“虫师固然也是用虫子炼制药类,可却不会随意伤人,更别提用这种残忍的手法将人吞吃殆尽。”
“痋|术刚传进来时,许多人都误认为害人的是我们虫师一族。”
林莫道:“因为都是玩儿虫子的。”
萧跃点头:“没错,当时的痋师行事无所顾忌,终于得罪了苗家的一个大势力,为了保命,他将罪名嫁祸在了虫师身上,又杀了几个族人推给苗家……就这样,两厢误会下,在当年引起了极大的冲突。”
“那时候正值战乱,无人规管,人命更不值一提,如果不是有恩人帮助,查明真相,将痋师找出,恐怕我们一族都快要伤亡殆尽,失去传承。”
林莫心中一动:“你说的恩人……莫不就是林星闻?”
“是他。”
萧跃继续说:“因为这件事情,我们失去了很多亲人、族人,就连家主也险些失去性命……当时的痋师虽然被杀死,但从此以后,虫师与痋师也结下了深刻的仇怨。”
林莫:“我在白时垣的体内也发现了痋虫。”
萧跃苦恼的抓抓头发:“其实不只是白时垣,王导、甄蓉,和一些工作人员的身体里也有……”
“怎么回事?”
“事情还要从上个取景地点来说……”
《九歌传》剧组是拍摄大型古装剧,需要装扮尸体的道具,要求逼真,道具师不知道从哪里弄来几具模型尸体,其中一具是林莫等人在工地上遇见被下痋|术的石壳模样。
“我当时一点都没有发现异常的情况,等到尸体被破坏,虫子跑出后才……”萧跃叹气:“白时垣那天碰巧在剧组……”
回想一下剧组的状态,林莫问:“你是不是没告诉他们痋虫的事情?”
萧跃嗯了声:“我哪敢告诉,甄蓉他们会吓死的,也会引起恐慌,当时他们也只以为是道具老化破旧才会跑出虫子。”
“我后来找了道具师询问,他说是有人低价弄来了一批才用的,后来经过我的调查,竟然与罗水寺有所联系。”
孟纪戎疑惑:“参演的道具为什么会与一个和尚寺庙有关?不觉得太奇怪了吗?”
“我当时也这么想,但所有的线索都指向这里。”
湛闻霜倏地道:“有人故意引你们过来。”
萧跃神情凝重:“萧凤栾也这么说……”
“是我考虑不周,以为将剧组带过来可以借机掩饰身份调查、顺便解决他们体内的痋虫,后来才察觉这没准是个圈套。”
林莫:“如果引你们前来的是背后的痋师,恐怕你们到的第一天就会下手,我更倾向于还有第三方插手。”
“这一方藏在暗处,先隐瞒痋师,将被下痋|术的尸体带进剧组,并且留下线索让你调查到罗水寺,背后的痋师不一定知道你们为何来此。”
就像是当年痋师嫁祸虫师,引发虫师与苗家的冲突。
如今的情况类似,却也有所变化,变成不知道是什么人想要借着丹师的手除去痋师,或者,是想要他们两败俱伤。
总之,没安什么好心,不然为什么不明说,而是要用这种拐弯抹角的办法,估计也是见不得人的。
湛闻霜道:“难道我们也是被人故意引来罗水寺?”
林莫:“引狼入室。”
萧跃脸色奇怪的看他一眼,狼?
林莫:“你一个人对付不了,他们才来的吗?”
萧跃神情一黯:“家族有令,一旦发现痋师的踪迹,立即上报,萧凤栾……他是我们族里最有天赋的丹师,有他在,应该没问题了。”
………………
萧雪砸了些东西,将自己关在屋里。
萧青司安慰了几句便走出来,见萧凤栾一人靠在不远处的墙边,犹豫一会儿,过去:“师兄……”
“她怎么样了?”萧凤栾声音淡漠。
“哭了会儿,说要向家主告状。”
萧凤栾嘴边扯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她也就这点本事了。”
萧青司:“师兄,如果萧雪向家主告状的话,以家主对她的宠溺……没准儿会向那人发难。”
“不是没准,是一定。”
萧凤栾道:“老家主去世后,族里的人无人管束,越发的自大傲慢,尤其是我们这位家主,仗着老家主扩张的人脉不懂得谦逊收敛为何物。”
“现在,多的是人背地里看我们萧家不顺眼,之所以退让,不过是忌惮着萧家所出的药丸才给一两分薄面。”
萧青司点点头,确实如此。
萧家表面上风光,其实也树敌不少。
萧凤栾目光幽深:“青司,我们都是老家主带回萧家的,被悉心培养也全赖于老家主的恩情,和如今的这位家主可没有半分钱的关系,他不过只当我们是稳固萧雪地位的工具罢了。”
“别忘记,青鱼是因为什么才离开。”
萧青鱼是萧跃的真名,也是萧青司的弟弟。
提起他,萧青司握紧手:“我不会忘记……师兄,家主不配执掌萧家,萧雪也不配,只有你才有资格接任老家主留下的一切。”
“师兄你的天资最好,处处比萧雪那个废物要|强|上一百倍,族里好多人对她不满,我们都会帮你的。”
萧凤栾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多说什么。
萧青司道:“师兄,我们要不要给他提个醒?如果家主真要为萧雪对付他的话……”
萧凤栾抬起手,看着掌心里浮现出清晰无比的青鼎印记,这是丹师入门时服下药物才会出现的痕迹。
清晰到纹路可见的地步,足以说明萧凤栾的天赋。
“你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萧青司迟疑:“一个……不知底细、不好对付的人,反正,不是普通人,我都不明白他是怎么让萧雪跪下的。”
“是要提醒。”萧凤栾道:“他找萧跃不知道什么事情,找时间,你去问问萧跃。”
“嗯。”
………………
林莫又下山了。
今天发现的线索实在是有点多,萧家、丹师、剧组里也有人被痋虫钻入,还有隐藏在暗处似乎暗中布局的人,马罗、沈大勇在其中的作用……
估计是被暗中布局的人所利用的棋子,他们也是被利用的一环,目的好像就是为了让他们来罗水寺,找到痋师,并杀死他似的。
他下山后将情况告诉了唐衍初等人,等再回去时天色已晚。
踩着石阶往上走时,不知道为何,两边的路灯光亮微弱,犹如被蒙上一层灰鸷,将四周映照的越加模糊。
林莫逐渐的停下脚步,抬起头向上看,月色隐藏在云层之中,不见踪迹,星芒黯淡,周围寂静无声,罗水寺坐落在最上方,却好似被黑暗吞没,山门紧闭。
班班牵着小素飞出,落在林莫的肩膀上。
老祖宗也慢悠悠的探出头来。
林莫:“出事了……”
…………
罗水寺空旷的中央广场上,两方对峙。
一方,是由萧凤栾等人护着的剧组众人和京大的师生们,天兴住持和一些和尚也在。
一方,则是在摇曳的灯火下,显现出令人震惊骇人的一幕。
曹镇腿肚子哆嗦,躲在韦肖骁的后面又被揪出:“靠,你躲我身后有什么用,我又不能保护你。”
曹镇:“下、下意识,我、我怕。”
韦肖骁:“我他妈的也怕,呜呜林大师去哪里了,还不回来。”
仲泞神情凝重的盯着前方。
孟纪戎安抚着章教授等人。
湛闻霜与白时垣站在一起,就在萧跃的旁边,湛闻霜问:“萧凤栾还能够坚持多久?”
他们的周围被撒下一片黑色的粉末,在黑夜里燃烧着浅淡的磷火光芒,也散发着一股子奇特的味道。
正是因为这味道,才保护着他们不被对面仿佛黑色潮水般的虫子吞没。
萧凤栾和萧青司在前面抵挡,萧雪惧怕的站在后面。
对面,是穿着一身白色僧衣的老和尚,看上去慈眉善目,可他的后面,却是无数扬着触角和口器的痋虫,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蠕动着。
不仅如此,中间还站着几个穿灰色僧衣的和尚,身体僵硬,露出的皮肤犹如粗糙的石壳,显然已经被痋虫寄生。
萧跃看了眼仿佛快要熄灭的药火,咬咬牙:“坚持……不了多久,我没有想到这里竟然被他养了这么多的虫子,简直就是痋虫的老巢。”
他也没有想到,就在林莫走后不久,寺里陡然生变。
梵钟突兀的被敲响,无数的虫子开始从草地、角落、各个地方爬出,最终将他们逼到广场上,而隐藏在寺里的痋师竟然就是明定大师。
天兴住持转着佛珠低叹:“明定,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对面的白衣老和尚笑道:“我已到达岸边。”
湛闻霜冷声道:“你想杀死我们所有人?犯下如此大案,你也逃脱不了。”
“不,贫僧早就做好准备,杀了你们,换副容貌,换个地方生活。”明定摸着自己的脸笑道:“我已经一百三十岁,可面容却犹如五十多,吃下你们,可再年轻十岁,到时候便无人能识。”
他依旧是慈眉善目的形象,甚至说话声不大不小,柔声缓和,却叫众人心中一凉。
明定看着萧凤栾等人顽抗的模样,冷下眼神,“贫僧本不想伤你们性命,可谁叫丹师竟然摸了进来,要是揭穿贫僧的底细,这可如何是好,倒不如先下手为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