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阔笑了,笑的那叫一个猖狂:“不记得我?那好啊,我来帮你回忆回忆,当时你陪我跪在云顶之巅的祠堂,面对列祖列宗,你热泪盈眶,用看似玩笑实则认真的语气说“和我相伴十余年,养的是白白嫩嫩丰神俊朗,与其看着自己精心培育的小白菜被猪给拱了,还不如近水楼台先得月,肥水不流外人田。”。”
花雨霁惊呆了。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瞎说,你造谣,你污蔑!当时虽然没有外人,但祭拜祖先多么神圣多么庄重,岂容这等“不伦不类不正不经”的话玷污祖先耳朵?
当时,当时他确实说了句调侃的话——小师弟长大了,可以成家立业了,如果哪天遇见心爱的姑娘可不许藏着掖着,要立刻马上带回来给师哥看,师哥给你把把关。
这是多么闻者落泪听者动容尊老爱幼的关切之语啊,怎么被白云阔那小狼崽子扭曲成这个德行?
白云阔继续自我陶醉道:“这句话让我醍醐灌顶,连续数日夜不能寐,我辗转反侧,反复思考自己的内心和师哥的内心,终于在某一天,我想明白了。花不染,以前有太多事压着你,那些污名,那些重担,所以我没能第一时间跟你说。”
花雨霁的头撞上门框,本就懵逼的他更加晕乎了:“说什么?”
白云阔一把擒住花雨霁无处安放的手,飞扬的眼角淡若清风,勾起的嘴唇暖如朝阳:“我自小跟在师哥身边长大,也算是另类的竹马竹马了吧?在这世上,没有谁比你更了解我,而在我心里,谁也不能取代你的位置。毕竟……咱俩日久生情,两情相悦,天造地设情投意合,师哥深爱我不可自拔,我亦对师哥神魂颠倒流连忘返,咱俩海誓山盟至死不渝。”
花雨霁:“???”
什么叫天雷滚滚,花雨霁在这一刻终于体会到了,其威力之骇人听闻,比大乘期那九百多道天劫都来的凶猛惨烈!
这都什么鬼啊?
谁来给我解释解释,跪求!
花雨霁也不知道他目瞪口呆了多久,可能是十年,或者百年,甚至千年,他才勉强找回自己是谁,才勉强把白云阔口中的“咱俩”对号入座了,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他用世界末日的表情,惊悚的喊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东西?根本就没有这回事!”
“师哥不记得了没关系。”白云阔神色如常,从容不迫的摸了摸他垂在鬓角的一缕碎发,“我记得就好了。”
花雨霁:“……”
苍天啊!!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他装失忆装上瘾,现在被自己给坑了!
方寸大乱的花雨霁顾不得那些,张口就要狡辩,可“我是装失忆”五个字堵在嘴边,因为诸多顾虑迟迟无法说出口。
装都装了,一口气装了十多年,现在突然告诉人家自己是装的,也太他娘的欠揍了吧?别说白云阔了,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欠揍。
再说白云阔的心思那么多,一点小事都钻牛角尖,这个失忆的话题太敏感也太复杂,争辩起来肯定没完没了。
换位思考一下,若他是白云阔,心心念念惦记的师兄突然不记得自己了,心里肯定很失落,一晃十年过去,他突然跳出来说“我是装的”……
为什么装?耍我好玩吗?你这样捉弄我玩弄我,你当我是什么?无聊消遣的玩具吗?我日思夜想你都衍生出心魔了,你就这样对我?——等等一系列的质问,花雨霁光是想想就背脊生寒头皮发麻了。
花雨霁一脸生无可恋,他左思右想搜肠刮肚,硬着头皮说道:“其实,其实这些年过去,我也依稀想起了一些关于你的陈年往事……”
这个说法可行,我真是个小机灵鬼!
花雨霁呼出口气,顺便沾沾自喜:“我可不记得有你说的那些……”
“那是你还没想起来。”白云阔面不改色的截断花雨霁的话,“慢慢想,不着急。”
花雨霁:“……”
看他一脸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白云阔忍不住发笑,眼中沉淀着经年累月压抑再压抑的情绪,一股脑发作出来,化成一片名为“宠溺”的东西。
这种阴招,实在有损君子之名,细想之下也强人所难了,可白云阔想放纵一回,卑鄙一回。在亲眼目睹他第二次丧命的瞬间,他最最最后悔的事情,便是没有早点表明心意,没有早些珍惜时光。
花雨霁到死都不知道他的心意,而他即便是追随去殉情,下了阴曹地府,小鬼们问起来:你找谁啊?
他回答找道侣,结果小鬼翻翻生死簿,一脸滑稽的说道:花雨霁无牵无挂,早潇潇洒洒乐乐呵呵的去投胎转世了,你丫被抛弃了,哈哈哈哈哈哈。
这场梦是在花雨霁得到九尾狐仙救治之后,白云阔做的,然后他被活活吓醒了。回想九尾狐问过的话,一仙道一魔修要如何在一起?其实很简单,努力修成大乘圆满,渡劫飞升成散仙,便没有什么人魔妖鬼之分,统一称为仙家。
但是,修行之路漫漫,大乘渡劫谈何容易,他不想再等了,要立刻马上让花雨霁明白。
他不想听什么仙魔殊途,更不想从花雨霁嘴里听到“我不喜欢你,我拒绝,咱俩不合适”等等说辞。
他想出这个充满恶意的点子,也是确实考虑到了后果,他做好了死皮赖脸的准备,若花雨霁拒绝,他就以“曾经山盟海誓,如今你翻脸不认人,你个无情无义的负心汉!”来应对,彻底捆住花雨霁,让他无处可逃。
没错,自己就是耍赖。
白云阔没想到自己也有这么卑鄙的一天。
也好,这也杜绝了花雨霁和别人纠缠不清的可能,一旦被他发现,他可以理直气壮的控诉“都有我了你还跟别人暧昧,你个花心大萝卜!”
虽然无耻了些,但是效果应该显而易见。
白云阔的满腹心事都泄了出去,现在一身轻松,越发觉得花好月圆,世界真美妙,连花雨霁落荒而逃的背影都是那么的可爱那么的诱人,胜却人间无数美景。
情人眼里出西施那句老话,果然不假。
白云阔这边粉红泡泡满天飞,花雨霁那头是雷云滚滚狂风暴雨,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彻夜失眠。
等到天色蒙蒙亮的时候,闹心吧啦的花雨霁推开窗户,朝蹲在房檐上闭目养神的游隼喊道:“庚辰,救命啊……”
游隼被吓得不轻,以为花雨霁真的遭人暗算有性命之危,冲到房间内落地化形,一双鹰眼左看右看,啥也没看见。
然后冷不防花雨霁扑上来,抱着他开始哭唧唧:“怎么办啊庚辰,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我该怎么办啊?”
庚辰吓蒙了:“公子,怎么了?有刺客吗?”
花雨霁哭丧着脸道:“有刺客倒好了,他们只伤身,而白……是伤神啊!”
庚辰只好先搀着他坐下,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公子有何烦心事?”
“呃,就是……”花雨霁蹭蹭鼻子搔搔脸,“我有一个朋友。”
庚辰认真听。
花雨霁一个头两个大,语无伦次的说:“他有一个弟弟,虽然是义弟,但他一直把他当弟弟,他根本没往那方面想,因为他知道根本不可能,他这个弟弟是属于一群女孩子的,可是弟弟邪了门,不仅一个都相不中,甚至还和他表……”
他他他弟弟弟在庚辰脑瓜顶排队转圈圈。
花雨霁说不下去了:“没什么,我瞎说的。”
庚辰却听得津津有味:“然后呢?”
花雨霁一不做二不休,一拍大腿斩钉截铁道:“简单来说,这就是一个我拿你当兄弟,你却想上我的故事。”
“哦。”庚辰天真无邪的点点头,“那公子的朋友,答应了吗?”
“怎么可能答应,这事儿太荒唐了!”花雨霁激动起来,迎上庚辰那纯真呆萌的眼神,花雨霁又软了下来,带着几分无奈说,“他逃走了。”
庚辰想了想,说:“所以,公子的朋友是不喜欢弟弟吗?”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献上!
感谢追读
笔芯~
第80章
这个问题问住了花雨霁。
若是以前,他可以将这些想不明白的事情抛诸脑后,可如今迫在眉睫,容不得他日后商议。
喜欢白云阔?
怎么可能啊!
他们俩看似是兄弟,实际是宿敌啊!
他对白云阔做的那些事虽然被逼无奈,但终究是给白云阔造成了伤害,当年栽赃陷害的时候也给他造成了困扰,这些陈年旧事可不是一句“我原谅你”能掰扯干净的。就算白云阔不在乎,他花雨霁心里还愧疚着呢!
对于白云阔,花雨霁不能说自己没有感觉,好歹是从小养大的崽子,怎么可能没有感情。
起初,确实将白云阔当做孩子照顾,随着他年纪增长,看做同门弟弟,后来天各一方,形同陌路,变成身为对手的敬佩和欣赏。
敬佩白云阔的努力,心性,倔强,坚持;欣赏白云阔的成就,修为,才华,为人。
喜欢吗?没有。
讨厌吗?也没有。
他对白云阔的感情,至今为止只有两种情绪,欣赏和愧疚。
有愧疚在,怎么能爱?怎么爱的起?
“不知道。”花雨霁这样回答庚辰,他关闭门窗独自沉思,大被蒙头试图补觉,结果一直熬到了晚上也没睡着。
花雨霁索性出去溜达,推开房门,沿着楼梯往下走,一眼看见站在门口守株待兔的白云阔。
花雨霁悚然一惊,迈出的脚悬在半空,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好一番面面相觑。
一人从容自若,一人满脸尴尬。
花雨霁第一反应是落荒而逃,可转念一想,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这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早晚得遇上,干脆大大方方的迈步下楼,勉强挤出一道神清气爽的笑:“嗨,晚上好呀!”
白云阔笑容可掬,温言道:“你要去哪里?”
花雨霁有种白云阔故意站在这里逮他的感觉:“出去转转。”
白云阔先一步跨出门槛:“走吧,我陪你。”
不用不用真不用!我自己出去瞎逛就行!——还没来得及说,白云阔已经潇潇洒洒的走了,花雨霁左右为难,只好跟上去。
白云阔说:“咱们只能转半个时辰。”
白云阔开口没有提及昨晚的事,让花雨霁着实松了口气,他问道:“为何?”
白云阔提醒道:“今日初五。”
花雨霁恍然大悟:“对了,妖王摆宴来着。”
白云阔:“青丘灵谷会在戌时派人到客栈接咱们。”
花雨霁点头,走了两步,察觉到身后白云阔没跟上来,他心里一慌,战战兢兢的回头去看,果然见白云阔目光灼灼的盯着他看。
完蛋!
“师哥,昨晚……”
“啊呀,有茯苓饼卖!”花雨霁打断白云阔的话,急匆匆跑到一处摊点前买吃的。
白云阔走过去,抢在花雨霁前头付了银子,眼中含情脉脉:“还想吃什么?”
花雨霁被那眼神晃得有些眩晕:“呃……灌汤包。”
白云阔伸出手:“走吧,西街有家店味道好。”
花雨霁当然不会主动牵上去,而白云阔也深知这点,在师哥溜走之前,主动的,强行的,霸道的,牵住他的手,拉着他前往西街。
花雨霁当场老脸一红,逼得他说出执法长老的金言:“这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白云阔并不理他,唇角含着笑:“我只和你拉拉扯扯,旁人想和我不成体统,我还不依呢!”
花雨霁的体温较常人比稍微冰凉,而他的手更为冷些,握在掌心,如同握着一块冷玉,冰凉但细腻,手感很好,让白云阔舍不得放开。
尽情的吃喝一番,正月初五,新年的气氛还在,花雨霁趁机将除夕之夜缺失的快乐全部补回来,而各家商户也纷纷“迎财神”,祈求好运。
像花雨霁这样的人根本不会求神拜佛,也不会放灯求好运,毕竟对于万殊楼来说,命运早已注定,祈求好运福气什么的,太幼稚。
不过,花雨霁看白云阔倒是有兴致,便随了他,俩人放了两盏河灯,逐水而去。
白云阔望着他,情不自禁的说:“师哥,我对你是真心的。”
放在以前,他会羞涩于表达这些情绪,可经历过生离死别,他发现有些话不说就没机会说了,尝试着说出来,并未觉得如何羞耻,反而有点上瘾。
花雨霁心里可叫苦不迭,该来的早晚会来。
“我知道。”花雨霁正色起来,说,“霜月君说一不二,经你嘴里说出来的话,定是深思熟虑之后才说的,你说真心,那就一定是真心。”
花雨霁的这份肯定让白云阔深受感动:“师哥,那你……”
花雨霁的声音低微下来:“假如,我是说假设,假设我拒绝你,你会怎么样?”
白云阔喜欢钻牛角尖,他自动忽略了假设二字,只读懂了后半句话。不过,早就做好心理准备的他已经练就了钢铁意志,他唇边的笑容清淡儒雅,没有丝毫破绽,说道:“我拒绝你拒绝我。”
花雨霁:“……”
妈呀,白云阔怼起人来超凶啊!
岂料画风一转,白云阔的眼中堆满了幽怨:“师哥曾与我相濡以沫私定终身,如今忘了这段往事就打算翻脸不认人,也太狠心了吧?”
花雨霁简直哑巴吃黄连:“我根本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