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总管。”洪长生客客气气的道,“自然记得,当日十年前,我随军进京,在金銮殿上见过汪总管一面。”
汪海也在打量洪长生。十年前,他对那个年轻的小伙子没什么印象,只当是个出生农村,有点功勋的小将。可是十年后,此人气势强大,就是站着不说话,也让感觉到沉重的压力。并且,关于这五年来边关的一切,他在皇上身边也耳有所闻,这个洪长生,很是厉害。
但,对他和皇帝来说,功勋是其一,真正厉害的是,这人在14年前,连二十岁都不到,还是个十七八岁的毛头小子,怎么就有勇气救走显王的儿子。
“咱家此番前来,是为了小王爷。”汪海直言不讳,“年初,显王爷的冤屈已经平了,显王妃告诉圣上,显王在边关还有一个侍妾,14年前,王爷出事的时候,那侍妾已经有孕。经过圣上派出的人多番调查,又因您的儿子洪平安和显王长得有六七分的相似,所以圣上才派奴才来问一问。如不是边关需要洪将军,圣上还想请洪将军回京的。”
顾希记得,在原剧情中,当今圣上找到小皇帝是在小皇帝15岁的时候,也就是明年。现在提早了一年,极有是原剧情中,找小皇帝的时候浪费了时间。
因为洪长生早死,他们的线索困难了点。而现在洪长生还好好的活着,当年洪长生跟随过显王并不难查。当日对显王出手的人,没有来对洪长生出手,只是因为洪长生那时候只是一个小士兵,一点都不起眼。甚至,那对付显王的人只是把他当成军营里的一个小卒而已,可谁会想到,就是这样的一个小卒,救了显王的子嗣,且一藏就是十四年。
而关于洪长生的一切,关于小皇帝的一切,密探们已经详细的报道到当今圣上手中了。
“是的,小安就是显王殿下的儿子。”洪长生道,“当日侍妾生产的时候,我正在王爷身边伺候。京城来了圣旨,王爷被带走了。带走前,王爷叫我保护好孩子,为孩子取名平安。王爷临死都不知道,侍妾为他生的是儿子,孩子是我接生的,因我不会接生,所以孩子生下之后,侍妾流血过多也死了。”
那天,他正在王爷身边伺候,照顾侍妾的人来报,侍妾要生了。王爷正准备过去的时候,京城的圣旨到了,刻不容缓的要把王爷抓走。
王爷借着换一件衣服的时间,支开了他去侍妾那里。后来他听到王爷出事了,因抗旨被杀。
“将军忠孝之心,连圣上听了都动容。”汪海是真心夸奖的,“而今,圣上命咱家接小王爷回京。圣上知道将军在边关离不开,也担心小王爷一时适应不了京城,所以特请尊夫人一起去京城。”
洪长生蹙眉,他当然不同意顾希去京城了。可是小皇帝一个人去京城他更加不放心,他看向顾希。
“我自然要一起去。”顾希道。他的任务是小皇帝,小皇帝如果出事,他的任务就失败了,所以小皇帝走到哪里,他要跟到哪里。
“夫人明理。”汪海道。
根据密探的报告,小王爷的文是眼前的洪夫人教的,小王爷的武是洪将军教的。他们对小王爷的教育非常的细心,便是一般双亲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也不过如此了。且那个时候显王还没有平反,他们藏的是罪臣之子。
可见这对夫夫的难得之处。
“父亲……爹爹……”马到了洪家的院子,小皇帝翻身下马,看到门口站着的众多侍卫,小皇帝惊讶了一下,随即平复下来。
他平日里的言行举止极像顾希,但气质上又像洪长生。
“你来了。”顾希走出房间,“爹爹同你说件事。”
“什么事儿叫爹爹如此心急的来找我?”小皇帝问。
顾希带着他去了小皇帝自己的房间:“这件事跟你身世有关。”
时间流逝的很快,但对另一间房间里等候的众人来说,却是很慢。汪海见识了皇宫里大大小小的很多事情,可今天,他也难得生出一回紧张的心情。自打显王抗旨死了之后,其他的王爷之间竞争很厉害。尤其是那些王爷在竞争的过程中,也在调查显王的死因。因为大家都知道显王不可能抗旨不遵,所以只要调查出这个证据,就能对付真正对显王下手的人。直到去年,众位王爷在互咬中,这件事也彻底的被揭露了出来。
当今圣上知道之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尤其是显王去后那几年,他就非常思念那个优秀的儿子。人总是这样,他活着的时候,你担心他功高震主,他死了之后,你发现其他的儿子跟他根本没法比,你就会越发的思念他。
其实当今圣上对显王是愧疚的,内心也隐隐知道,显王不可能抗旨不遵,但是他跟怕显王有异心,所以就将错就错,当做显王是抗旨不遵。直到……这件事的真相暴露。当今圣上不会承认自己有错,他没有错,那么错的就是那些算计的王爷。
所以一个一个被圈养,被废除。
儿子没有希望,他就把希望寄托在孙子上了。
而这时,显王妃出来了。显王一脉已经没有儿子了,她也不知道那个侍妾生的是儿子还是女儿,但是总要试试。
当初显王在侍妾怀孕的时候,已经书信给显王妃,等这场战争之后,把人带回京城。岂料……
顾希上前,把已经长得比他还高的少年抱住,他轻轻拍着他的肩膀,就像小时候一样。
小时候对小皇帝来说,爹爹的怀抱是柔软的、宽大的、温暖的。而现在,爹爹的怀抱已经是单薄的。但那温暖,却还在。
“爹爹和父亲教我文韬武略,教我人为处事、教我家国天下,便是因为这个吗?”小皇帝问,“我渐渐懂事的时候就疑惑,为什么我学的跟寻常人不同。裴锦、吴志鹏、吴志飞,他们学的跟我学的都不一样。原来是因为这样……”
接着,小皇帝突然离开顾希的怀抱,退后几步,然后跪下:“谢谢爹爹和父亲的养育之恩,在我无尤无怨长大的时候,从来不知道爹爹和父亲的心中,背负着这样大的秘密和压力。”
“快起来。”顾希扶起他,“你父亲想等你弱冠的时候再告诉你,岂料当今圣上那边知道了你。我教你家国天下,是不想你怀有怨恨,人生在世,每一件事都是经历。尤其是你父王这般,生在皇室之后,跟没有资格讲仇恨,你明白吗?”
“孩儿明白。自古功高震主,每一个朝代都不能避难,可叹我父王没有想明白,不懂收敛。”小皇帝道。
“他也许不是不懂收敛,只是想要收敛已经来不及了。作为皇子,谁都想积极的表现自己,告诉皇上,他是最优秀的那个皇子,然后想要坐上皇位。”顾希道,“但是,你的父王是个非常出色的将领,否则,当年他也不会功高震主。他也同样爱你,否则,他不会为你取名平安,他只希望你平平安安长大。但是你父亲觉得,你有权利知道自己的身世。不管你未来选择哪条路,我和你父亲都会支持你,都会站在你身后。”
顾希想说,你还是乖乖的当皇帝吧。
原剧情中,小皇帝15岁那年被接回皇宫,他不明是非、没有知识、不认得字、文不成武不就,但是他同样爬上了皇位。而这一路,他走的非常血腥。
最后,他把皇室的敌人都解决了,当今圣上没有人可以选,在他的威胁中,只能选他。他的残忍和残暴,就是亡国的开始。
但是今世,所有的开始都不同了。他有一个很高的起点,不用在一个人奋斗的那么辛苦了。
第四十七章 见到皇上了
“本来你父亲想等你弱冠让你选择的,但是现在你没有选择了,皇上要接你回京城,你是怎么想的?”顾希问
“如爹爹所说,我现在已经没有选择了,所以我肯定要回京城。”小皇帝道,“但是,就算皇上没有派人来接我,在知道自己的身份之后,我也会选择回京城。我父王已经付出了,我如果半途而废,他……”死的不值得。
虽然这种事情不应该用值得或者不值得来衡量。
“我很高兴,你很明白事理。”顾希道。
“爹爹教过我,做什么事情都要衡量利弊和得失,我的利弊和得失跟我父王的死是练习在一起的。”小皇帝道,“爹爹放心,我都懂。但是如果……如果我有做的不好的、不对的,希望爹爹能提醒我。”
“当然,你是我的儿子。”顾希道。
听到这句话,小皇帝眼睛一红。这才是他最想听的话,他就怕爹爹和父亲不要他了,不把他当儿子了。
两人从房间出去,汪海殷勤道:“小王爷这是……都知道了?”
小皇帝看着他,点点头:“都知道了,辛苦你来接我。”
“啊哟,这是咱家应该的。”汪海道,“既然小王爷都知道了,那么……圣旨到。”汪海拿出圣旨。
“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取名为魏永安,今册封皇孙魏永安继承其父之王位,为显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册封正三品参将洪长生为一等忠义侯。”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忠义侯洪长生之原配嫡妻张子晨贞静淑懿……今册封其为奉显夫人。”
连发三道圣旨,让洪长生和顾希有些意外。顾希记得原剧情中,小皇帝被接回去之后,才被封了显王,但现在,汪海直接把圣旨带来了。同时还有他和洪长生的,洪长生册封是在意料之内,对皇孙有救命之恩,皇上肯定会补偿爵位。但是一般来说,他作为洪长生的家眷,在洪长生封了侯爷之后,他已经是侯夫人了,却没有想到皇上会另外册封他。
可见,皇上想补偿小皇帝的心思非常的深、也非常的急切。
但也有一点,是因为密探的报告中,顾希把小皇帝教的非常好。
汪海从京城来的事情,很快,军营都知道了。但来做什么,大家还不知道。直到第二天,汪海带着顾希和小皇帝离开家属楼,才有话传出,原来是洪长生和顾希养的那个儿子,是皇孙,为昔日的显王之子,今日的显王。
从军营到京城,坐马车要六天,这还是速度较快的情况下,如果稍微慢一点,则要十天。汪海虽然急着回去,但他队伍也保持着正常的速度,他想小皇帝在途中因为赶路而生病。
要知道现在正是皇帝想补偿小皇帝的时候,小皇帝有个万一,皇上都会生气。而且,汪海是个聪明人,他没有加速回京城还有一个原因,在途中给小皇帝时间适应现在的身份。等到了京城之后,就没有时间让他适应了。
皇上直接把他封王的圣旨带来,也是有原因的,急切的补偿是真。有了圣旨在手,他是以显王的身份回京的,而不是以侍妾儿子的身份。以侍妾儿子的身份进京城,会被人看轻。皇上此举是想告诉所有人,他对这个孙子的看重。
原本六天的路,因为中间的弯弯道道,结果赶路了十天的路。他们到京城的是下午,因为皇上等着见小皇帝,所以汪海先带着他们进宫了。
这会儿,皇上在御书房里处理政务。
“皇上,师父回来了。”
皇上正在批奏折,手一顿,毛笔上的墨水滴在了奏折上。接着他猛地站起,想出去接人。但站了一会儿,又坐了下去:“人带来了?”
“带来了带来了,现在师父带着小王爷和他的养父正在外面候着。”
“叫小王爷进来,你领着他的养父去隔间坐一会儿,好生伺候着。”
“奴才遵旨。”
这太监叫汪鱼,是汪海的义子。四五岁的时候被家人卖进了宫里,汪海看他可怜,收了当义子,然后义子跟着汪海。在别人眼中,这也是福气。
汪鱼的名字也是汪海取的,他是海,他义子就是海里的鱼,没什么文化的汪海取名儿倒是有意思。
汪鱼走出御书房,先是给小皇帝和顾希行了礼,然后对汪海道:“师父,皇上说小王爷自个儿进去,请奉显夫人先去隔间休息一会儿。”
“嗯。”汪海点点头。上前推开御书房的门,“王爷请。”
汪鱼对着顾希道:“夫人请这边走,隔间在偏殿。”
“谢谢。”顾希道。
小皇帝……魏永安自打进了皇宫,眉头一直没有展开过。这皇宫的主人是间接害死他亲生父母的凶手,但是他并不恨他。且不说他对亲生父母没有感情,而是顾希教过他政治问题,与其他的亲生父亲也就是前任显王,是间接被皇上害死的,倒不如说,他是死于政治。
死于政治,也就是死于朝代的发展。
“小王爷?”汪海看着魏永安站在御书房门口没有进去,轻声提醒。
魏永安松开握拳的双手,然后大步走进御书房。
皇上的双眼一直盯着门口,他的双手拉着自己的龙袍,他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出来,他其实也很紧张。这个十四年没有见过的孙子,知道他被教的很好,皇上很欣慰,欣慰的同时,也很心酸。
他的孙子,理应从一出生就是荣华富贵的,可是……都是那些野心膨胀的逆子害的。魏永安越可怜,他对他就越愧疚。
在魏永安面前,这一刻的皇帝虽然是皇祖父,但是祖父在前,君王在后。
精瘦清秀的少年郎,长得很像魏显。看上去秀气斯文,但是眉宇间又有一抹张扬。他身姿笔挺,没有因为这里是御书房而卑躬屈膝,也没有因为即将见到皇上而紧张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