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要古德白跟刘晴互相猜忌,互相牵制。
古德白知道自己什么都没做,可是刘晴不知道啊。
武赤藻沉默片刻,还是问道:“我还是不懂。”
“他发名单来,就是不想我死,所以陈芸芸在庄园里切换人格,一定是场意外。”古德白已经有点喘不过气了,他说得实在是太多,开始有点后悔什么都瞒着武赤藻了,如果这件事要从头说起,可能会挺费劲的。
武赤藻正认真听着,哪知忽然没了声音,不由得抬头看去,只见老板满面痛苦,便急忙调整枕头,又去按铃喊医生。不多时一大群人鱼贯而入,把武赤藻往外挤去,最终他只好孤零零地站在外头看着虚弱无比的古德白,看了几眼,就觉得心里难受,连带眼眶都煎熬出几分热意,就只好想老板的话。
陈芸芸,莎乐美——
武赤藻想起来,她似乎是在看了自己一眼后,才忽然变了个人的。
第71章
两个小时后, 武赤藻坐在了莎乐美面前。
其实刘晴早就对武赤藻发起过邀请, 在陈、古两家强行介入这件事后, 隐形人的位置变得非常尴尬,各方面都在施压, 在鉴定结果出来之后,他们留不住莎乐美太久。因此在武赤藻发回消息的时候, 刘晴立刻就派人来接他了。
“你跟刘小姐说,你想见我?”武赤藻平静地坐在这个藏匿着巨大力量的娇小女人面前, 对方脸上的笑容甜美而迷人,可是他一点也没有着迷的意思,“我现在已经在这里了。”
眼前这个人显然是莎乐美而不是陈芸芸,她把玩着一枝即将枯萎的康乃馨,愉悦道:“其实我更喜欢玫瑰, 你下次可以送我红色的玫瑰,不要花店里那种骗人充数的月季……噢, 你看不出来, 算了, 心意到了也可以。”
武赤藻冷冰冰地看着她:“你只想对我说这句话?”
“这件事最重要。”莎乐美伸出一双长腿架在桌子上,她身形并不高挑, 可比例非常完美,稍稍向后仰去的慵懒姿态将性感的曲线完美展现出来, 那朵康乃馨枕在她的胸口,看起来像是她的心爱之物,“除此之外我还想问你要不要加入激进者, 反正古德白早晚是要死的。”
她无所谓的态度轻易激怒了武赤藻,年轻人的脸微微抽搐了片刻,最终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房间里很安静,唯有顶上的灯光围绕着几只素白的飞蛾。
“你只是想说这些话?”武赤藻非常安静地问道,“那我也有一句话要跟你说。”
莎乐美虽然一直在玩花,但注意力始终在武赤藻的身上,她显然并不认为对方会说出什么具有威胁力的话来,于是嫣然笑道:“说说看。”
“你要杀老板这件事,我们早就知道了。”武赤藻终于微笑起来,“不过我想你一定不知道。”
莎乐美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她的笑容被冰封住,黑沉沉的眼瞳哑了光,显出几分寒意来:“你说什么?”
“你听得很清楚,其实你已经落在了隐形人的手里,我从杜医生那里打听过了,哪怕是双重人格,只要能够确定你当时意识清醒,你根本逃不过制裁,只不过是或早或晚,多少证据的问题而已。”武赤藻直视着莎乐美,毫无退缩之意,缓缓道,“我知道刘小姐是个很厉害的人,她绝对不会放过你。”
莎乐美凝视着他,两眼里烧出毫无温度的火焰,那只美丽修长的手紧紧抓住康乃馨的花朵,顷刻间捏得粉碎。
“你居然这么跟我说话!”
站在单向玻璃外监听的水衡子忍不住笑起来:“这小子对老大你还挺信任的。”
而刘晴却是沉着脸,跟身旁的陆虞说道:“你觉得这是古德白故意让武赤藻说给我们听的,还是这件事真的跟古德白没有关系。”
“这件事跟古德白有什么关系?”水衡子莫名其妙道,“他不是受害者吗?”
“除非他想死,否则那么近的距离,我们如果当时反应慢了,第二枪就在心脏上了。”陆虞摇摇头道,“而且我看当时他错愕的表情,不像是装的。这次我们恐怕是被激进者耍了,不过也算是件好事,我想武赤藻说过这句话后,莎乐美一定会告诉我们很多消息。”
刘晴抱着手沉思道:“你真的觉得古德白是无辜的?这发生的一切都是巧合。”
陆虞摇了摇头道:“我不认为他无辜,即便燕雨只是意外,电人那件事也已经说明古德白一定在隐瞒什么,甚至在解决什么。不过你我都清楚,古鹤庭的死没有那么简单,要是他是为了父亲的事在暗中追查些什么,导致惹祸上身,也不是没有可能。”
完全没办法加入对话的水衡子哀怨地看着他们俩,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话,本该固定在地上的桌子忽然“哐当”一声撞向玻璃。
“不好!”
等陆虞闯进门去的时候,审讯室里几乎全都是植物,那张被扔到玻璃上的桌子被枝条固定在原位,而莎乐美整个人都被无形的冲力撞飞到墙壁上。
武赤藻就站在原位上一动没动,他甚至在站起来时还注意到了椅子的噪声,轻轻摆放好,这才走到了被死死困在藤蔓上无法动弹的莎乐美。
莎乐美惊恐地看着他,从对方身上爆发出来的绝对力量彻底碾压住她的行动,曾经在视频里观看过的恐怖场景彻底重现在自己身上时就没有那么令人愉悦了,她曾经在视频里看过无数次,也曾憧憬跟迷恋过这样的武赤藻,可现在,死亡的丧钟似乎在脑海里响起。
枝条束缚得并不紧迫,莎乐美仍然能感觉到自己身体里的力量在翻涌,可完全无法发挥出来,令她曾经自豪的速度、力量、反应都在这种强大下化为乌有。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武赤藻越走越近,感觉到命悬一线的刺激。
“我不喜欢你做这种事。”
武赤藻静静地注视着莎乐美,他的声音仍然平和而清澈,与平日并没有任何两样,那被揉碎的康乃馨花瓣散落在莎乐美的衣领上,被他摘取下来。
莎乐美望着他,心脏骤然跳动起来,分不清是愉悦还是战栗。
在一瞬间,莎乐美的神态忽然变得迷茫、温婉起来,她彻底变成陈芸芸了,于是枝条簌簌撤去,很快就消失在武赤藻的口袋之中。
陈芸芸从半空中落下,武赤藻将她扶好——在这段时间里,陈芸芸已经大概了解到自己的处境了,她困惑地眨眨眼,发觉自己待在另一个男人怀里时,脸上微微泛起了红潮。
而武赤藻却没有什么反应,他踩着那些花瓣走了出去。
“把人带走吧。”陆虞走进来挥了挥手,“我还以为要救你,没想到你的异能进化得这么快。”
“的确很快。”武赤藻并不否认,他的确感觉到自己的异能变得越来越强大,只是他同样有点控制不住这种力量了,就像刚刚那样,明明只是想保护自己,可是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莎乐美已经被他甩到墙壁上去了。
武赤藻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自己的手,隐隐约约感觉到这股力量在被自己的愤怒驱使,方才他非常非常……想要杀掉莎乐美。
就像是那天早上看见陈芸芸时,暴怒不安的心情一样。
把陈芸芸带走之后,刘晴使唤一个下属把武赤藻送出基地,她跟陆虞并肩站在一起,望着对方远去的背影,忽然道:“他的指数刚刚超标,可是很快就控制住了。”
“我倒是在想。”陆虞老神在在地说道,“富家小姐看上贫困小子,这种戏码是不是老套了点。”
“嗯?”
“陈芸芸显然喜欢武赤藻,我想多多少少有点影响到莎乐美。”
刘晴被他的话逗乐了:“你是说陈芸芸切换人格是因为武赤藻?”
“不。”陆虞把门关上后就转过身看向刘晴,他脸上泛起微妙的笑意来,“莎乐美也许受到了陈芸芸的影响,对武赤藻有了些好感,可并不足够支撑她改变什么。我的意思是,你发现莎乐美刚刚变成陈芸芸的时候,武赤藻的指数到底升到了多少吗?”
刘晴刚刚提到指数,就是有这个意思,只不过话题被陆虞带跑了而已,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道:“你皮这一下很快乐吗?也许陈芸芸没有感觉,可是莎乐美能够感知到异能的变化,出于自保心态,她一定会出现。”
“……莎乐美跟陈芸芸的切换点就在于异能。”刘晴忽然顿了下,她的脸色微微一变,“现在的问题就是武赤藻刺激到陈芸芸到底是不是个意外了。”
陆虞轻笑起来:“看来这位受伤的古先生是洗不脱嫌疑了,我倒是认为,大可把他放一下,激进者才是真正的麻烦,我们根本不知道到底还有多少个陈芸芸在里面。就算古德白是真的在借我们的手清洗掉这个组织,我们也不亏啊。”
“你倒想得开。”刘晴没好气地说道,“你知道这意味着多少麻烦吗?”
陆虞淡淡道:“刚刚才从你面前走出去一个□□烦呢,古德白既然把武赤藻暴露在我们面前,又跟我们合作,起码说明没有敌意。而且你别忘了,他可是差点死在我们面前,你没看到他那个保镖的样子,要不是古德白受伤太重,他急着救人,我拦下他杀莎乐美的时候,他敢直接两枪送我们俩一道上路。”
“噗嗤。”刘晴被这句话逗笑了,她似乎想起什么,很快又问道,“说起来,你身体没事了吧?”
“没事,九歌当时毒性不强,怪我那会儿大意了。”陆虞提到这件事就有点漫不经心,除非必要,其实隐形人能不杀人最好就不要杀人,跟警察的非必要尽量活捉,开枪需要报备的规则差不多,只不过他们的条件更宽松点,毕竟异能者的战斗并不简单。
九歌的异能非常特殊,简而言之,他是个带着轮椅行动的人体生化武器,不过毒性在不同的条件下有不同的效果。
当时陆虞彻底放倒莎乐美之后,打算先将昏迷的九歌捆起来,哪知道对方强撑着一口气在装昏,因此猝不及防着了道。
不过九歌也被陆虞直接打成了重伤,从那之后陆虞的情况就不太稳定,否则陈芸芸当时准备开枪前他就能反应过来的。
“其实也不算坏事。”陆虞拍了拍刘晴的肩膀,语气听起来很平静,好像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在说什么了不得的事,“中毒之后我反而能睡几个好觉了,你也清楚,我的异能根本活不过明年,它增强得越来越快,稳定剂越打越多,已经远远超出应该的剂量了。”
刘晴看上去有点痛苦,可最终她什么都没倾诉,只是别过脸去:“如果不是我让你……”
“你不也是这样,你看到的东西越来越多,范围越来越大,失明的时间也越来越长。”陆虞的语气听起来非常平淡,“如果这就是进化的话,我们无非是第一批世界的实验者,能有生之年做些有意义的事,也不算白活过一遭,你跟我都不是什么甘于普通的人,这大概是我最后一个任务了,激进者就是我唯一的目标。”
刘晴最终只是颓丧地叹了口气。
而陆虞略微忧心起来,武赤藻进步得似乎有点太快了。
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
杜玉台跟武赤藻仍然住在庄园里。
不过今天武赤藻是回来收拾行李的,他打算搬到另一边去照顾古德白,这是经过詹雅允许的,而余涯早就过去了。
至于杜玉台只能不厌其烦地来回跑着,等候消息。
收拾好行李外出的时候,武赤藻看见杜玉台正从楼梯上走下来,他似乎在想什么,险些从楼梯上摔下来,好在摆在底下的绿植忽然生长起来,瞬间横贯在医生的面前。
杜玉台整个人都扑了上去,稍稍缓冲一二,给了武赤藻足够的时间上去帮忙。
“杜医生,你没事吧?”
“没事。”杜玉台摇了摇头,他扶着墙壁,没把全身的重心都压在武赤藻身上,看上去的确不像生病了,倒更像过于疲惫,“我刚刚突然一阵头晕,可能是最近比较忙,没什么大事,对了,你老板他怎么样,情况还好吗?”
武赤藻摇摇头道:“不是很好,我刚刚去见了莎乐美,不知道她会不会被判死刑。”
“会的。”杜玉台顺着墙壁滑下去,坐在台阶上,他歪着头微微笑起来,“难得看你这么生气,其实赤藻,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立场对调,杀人的是古先生而不是莎乐美,你还会说出判他死刑的话吗?”
武赤藻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杜玉台:“可是老板没有这么做,虽然他是个很古怪的人,但是……”
杜玉台只是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但是不下去,因为两个人都心知肚明,古德白并不是个清清白白的人,这个人离人们所需要的正人君子甚至普通人都相差甚远,于是他这才欣然开口:“你其实很清楚,他是你本来不该接触到的人,你们完完全全存在两个世界,如果不是异能,他大概看都不会看你一眼。”
“你为什么跟我说这样的话?”武赤藻被逼得左支右拙,狼狈不堪,好在他脑子活,很快就敏锐地反击道,“你跟云山栖不也是这样。”
杜玉台麻木地告知他:“所以,你看见我的下场了。”
“我查到一些东西了。”杜玉台没有理会武赤藻的反应,而是伸出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沉重道,“要去一些地方确定,可能会回不来,赤藻,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句忠告,你其实远比你自己所以为的更强大。如果你永远用老旧的目光看待自己,最终不会得到什么好下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