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疼吗?”修没有看他,只是低声地问道,掩盖不住语气中的心疼。
将夜愣了一下,似乎还有点没反应过来,接着修把魔法书一合,走到他面前,捧住他的脸,蹙着眉问道:“你跳了深渊后……遇到了什么事情?”
他最后的时光,又是什么样子的?他为什么穿梭在各个世界之中,为什么要去维护世界线?将夜没有说过,他也不问,是因为之后的数世,他们都是“挚友”。
他问不出口。
但是现在,这蚀骨的爱意让他冰冷的身体重新感到“活”的气息,让他停滞的时间像是要开始流动,他却非常想知道,知道他的一切。
这是一种排他的,占有的欲望。
将夜抬起手,描摹他的眉眼,温柔地问道:“你还为这个耿耿于怀?”
修看着他,似乎不肯让他再蒙混过关,问道:“你是用了什么办法,才跟进了世界线找我……”
将夜不想回答,所以凑上去亲了亲他的唇瓣,试图去转移他的注意力。
修却伸手覆上他后颈的刺青,捏了一下那里的软肉,微微眯起了眼睛,淡淡道:“不要敷衍我,将夜。”
将夜果然是猫的习性,被捏住命运的后颈肉先是毛炸了炸,脊背酥麻,银灰色的瞳孔微微缩起。但他知道说实话对方肯定会生气,而是握着他的手,低头亲吻他的手心,低低地道:“也没什么。”
他为了讨点甜头,也从没吝啬过卖惨。但是真正很惨的时候,他却一个字儿也不想说,只是咬着牙忍着,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修哪能不知道他这种性格,冷下声音,道:“告诉我,将夜,这很重要。”他的声音沉郁的像是凝重的冰,道:“……你是怎么,封闭深渊的,不止是跳下去吧……”说到这里,他都有些颤抖了。
将夜:“你想的太多了。”
修看了他一眼,轻声道:“真的是我想多了吗?”
将夜有点心虚,摸了下鼻尖,道:“很快战争就要开始了,专心一点。”然后搂住他的肩膀,从他纤细颤抖的睫毛一直吻到唇瓣,温柔而细腻。
修知晓这是这个男人心虚的讨好,他仍然想要隐瞒一些伤痛的过往,他可以将心剖开给他看,让他看那一切的光明,仰慕与向往,却永远不会给他看骨子里的伤痕,黑暗与疯狂。
整座城池严阵以待。
飓风起了,天空之中有异象产生,黑云压城。将夜蓦然警醒,抱着臂斜倚着白色的柱子,看向远方的大地。
“来自深渊的呼唤。”将夜深渊之子的血统刻在灵魂之中,自然感觉到了那种鼓动,他看向大地裂开的方向,道:“他们要来了。”
那龟裂的地表之中,透出黑暗的死气。
无数的魔物从裂缝之中爬出,身着甲胄,却是死气沉沉,毫无活的气息。从高处往下望去,密密麻麻,如蝗虫一般,让人头皮发麻。
空中城池之上,第一次见到深渊生物的冒险者义军发出惊呼声,紧接着,警报被拉响。声音响彻城池。
“深渊来袭——深渊来袭!”
“一级戒备开启——”
来自万年之前的传奇们站在法师之城的天桥之上,结界的光芒辉映着,而两人的衣袂却被风扬起,面对着自下而上飞上来的深渊魔物。
“都是杂兵?”修蹙起了眉,问道。
“不,有更恐怖的东西,还没有出来。”将夜的脸色并不能称得上好看,他左手执弯刀,点地,右手则是反手握住匕首悲歌,看向深渊的内部。
下一刻从深渊飞出的,竟然是一个人影。他的背后是一双骨翼,却连着密密麻麻的傀儡线,身上披着黑色的外袍,身影犹如闪电,魔物纷纷畏其锋芒,纷纷避让。
那人的脸明明藏在兜帽之下,看不出来,将夜只能看到僵冷如死的下颌,喉结,与修长的脖颈,依稀看出生前有怎样凛冽的美丽。
而那傀儡线,从他的肩胛、锁骨、关节与手腕穿出,透过肌理,死死地将这一具躯壳纳于掌握之中,而傀儡没有丝毫意识,除却保留了战斗的本能,只是一具会动的尸身。
将夜心知大事不妙,看来自己死后留在深渊的尸首被有心人利用了,顿时看向修,神态心虚的不行。
却见一向温柔的法师脸色彻底变了,一股恐怖的,近乎要杀人的黑色气场从法师身上透出,那常年缠绕在他身侧的金色魔法元素,几乎在那一瞬间全变成了凌厉的黑色。
他失控之下,几乎要动用禁术。
“他怎么敢?”修几乎气的发疯,可他越是愤怒,表现的越是平静,但是平静之下,却是汹涌的暗流。他轻声自言自语道:“怎么敢有人这么对你……”
那神殿之上惊鸿一瞥的少年。
他捧在手心里疼爱呵护的小朋友。
他折断了翅膀跌落深渊的自由之鹰。
最后……为他殉了葬的神之子。
怎么有人敢利用他?
※※※※※※※※※※※※※※※※※※※※
将夜刚刚忽悠过去的事情,结果被秒打脸。
太惨了……
放心,这只是傀儡莫得意识不会出现自己打自己的情况,纯粹是被利用了。
将夜心大,他后来的身体用的也棒棒的,打自己毫无鸭梨。但是修气到爆炸,越生气显得越平静,甚至想宰了幕后黑手。
修的占有欲也挺强的,他这人有点我行我素,虽然看上去温柔,但是黑起来……
谁敢动我家猫,我必毁你天堂,呵呵。
放心,后面夫夫联手虐怪,真不虐,是HE
吃瓜。
我最近去实习惹,更新浮云的厉害……
我感觉番外一天一篇是写不完了,我看着写,能写多少写多少吧。
本来预计两三篇的(划掉)现在可能会写写快乐网游,写点其他世界,写点隔壁渡魔成圣片场的故事。
不让我完结……你们成功惹。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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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昨日重现
修的怒火像是寂静的极夜。
明明是光明的存在, 年长的法神,却像是一片平静的深潭,无人知道他的情绪。而历经万年,从“神”变成了“人”, 学会了喜怒哀乐,却也是很少动怒。
而他的逆鳞从之前到现在,从未变过。
那就是将夜。
法师看着那僵冷的傀儡, 心中的痛切与愤怒几乎溢出来。他气的浑身都在抖,可面上看不出,唯有鎏金色的眼眸沉沉的。
将夜见他发抖,连忙伸手把他抱住, 在他的颊侧蹭了一下, 略带心虚地安抚道:“别生气,修……”
“你瞒了我什么?”
“……”
那翅膀展开的傀儡刺客即使为人所控,即使死去万年, 也依旧有着最强劲的身体, 最逆天的战斗天赋。
他所过之处,人类的反抗皆被镇压,手中的匕首收割着生命, 仿佛跳舞的死神。
将夜低声道:“我去处理……”
修痛苦地闭了闭眼睛,道:“我来。”
“我来解决, 你若是不忍心动手, 会受伤的。”将夜却是很坚决。
“……”
傀儡刺客的背后是深渊的大军, 正在攻城, 此起彼伏的魔法在空中闪烁着,仿佛璀璨的星辰。
法师的黑色外袍凌空飞扬,遮挡容貌的斗篷之下,是摇曳的金发。他好像还要说些什么,傀儡刺客却执着刀,向着法师的方向刺来。
那是一道迅疾如电的光,躲无可躲。
修即使知道对方不过是傀儡,却也为之一窒。
将夜对他刀刃相向,这件事着实太讽刺,太荒唐。
却让他心如刀割。
可下一瞬,便被腾空而起的将夜用讨逆格开,刀锋未收势,划破傀儡大片的衣襟,露出苍白的皮肉。
而那躯体之上,竟然有着数个贯穿性的伤口,疤痕狰狞,仿佛艺术品上的残缺,刺眼至极。
修的手在颤抖,思绪纷乱。
将夜对自己下手一点障碍也没,反倒是对他:“你在对谁动手?”
傀儡无机质的银眸看着他,没有倒映出任何的影子。将夜啧了一声,知道留着他绝对是个□□烦,便是从腰间拔出悲歌,反手执着,向着傀儡线刺去。
线微颤,但是没有断。
这并非材料,而是一种“意志”。
操纵着傀儡的,并不是生物。
将夜眼眸一凛,继而迅速后撤,却见那傀儡刀光一闪,竟然差点把他的臂膀削断。所幸他躲得快,只是兜帽落下,被削掉一丝头发。
而傀儡的容貌也暴露出来。
一人白衣凛凛,刀光如雪,爱人在身侧,端的是意气风发。
另一人犹如镜像,却是白袍斑驳,身上有着多处陈年的伤痕,身上还连着傀儡丝,为人所控。
万年的时光流淌而过,留下深深的痕迹。
何等讽刺。
傀儡的容貌如同冰雪,有棱有角,还有着些许年轻的傲气。
而将夜,却是真正被打磨过的源石,拥有最美的辉光,是最耀眼的晨星。
过去与未来。
死与生。
修的手中抓着光凝结成的龙尾,魔法组成的巨龙早已蓄势待发,横扫天空中的深渊大军。法师的魔法所过之地,皆是摧枯拉朽。
而他看着那熟悉的,却带着些死气的容貌。
本来已经准备好的魔法,竟然一个字也念不出来。
*
时间已经过去太久,将夜很少去回忆他最后的时光。
黑暗无光的深渊之中,他机械性地挥刀,斩杀着怪物。它们好不容易再度获得出去的契机,却又被他关了回去,哪里能不恨?
它们叫嚣着,怒吼着,认为他是叛徒,并且孜孜不倦地扑上来,试图撕下他身上的血肉。
战斗,无止尽的战斗。
他已经重伤,却又要去应付这样的围杀。他很清楚,自己会死在这封闭的深渊之中,再也无法逃离。
直到他流尽最后一滴血,直到他燃尽最后一丝生命的火光。
他不知道在深渊搏杀了多久,他只是想,若是多杀掉一个深渊的怪物,未来,人界就会安全一点。
离修的理想,也会更近一些。
他抱着这样的想法,一路闯入深渊的最深层。那时,他已经伤痕累累。
他本以为,那里会有什么在等着他。
或许是深渊的领主,或许是囚困的怪物。他需要杀了他,才能为大陆维持数万年的安宁。
但是他只看到了一片空荡。
黑暗的尽头,什么也没有。
他的血濡满了他来时的路,白袍斑驳,银发染红,连双眸都是空茫的。
他的脊背,胸腹,都有着惨烈的贯穿性伤痕,力量燃尽,身躯也接近消亡。他收拢起肩胛的翅膀,那里的封印燃烧一样地作痛。
血缘与立场,忠诚与背叛,自由与枷锁。
一切都烙印在了他年轻的灵魂上,要将他撕扯成碎片。
将夜在跃下神山的那一刻,灵魂已经被修带走。支撑着他的,无非是一缕执念,让他苟延残喘,靠着最后的那一点思念战斗至今。
而在这永恒的黑暗之中,他终于累了,带着倦意垂下眼眸。他的眼中,犹如星辰一样的光已经暗淡,在荒芜的死寂之中迎来终结。
可他仍然还有着最后的骄傲。
他不肯跪下,不肯倒伏,而是用刀支撑着自己,踏着千万年的尸骨,踉踉跄跄地走进了最深处的祭坛。
两侧是沉默的巨像,历代深渊之王都埋骨于此。
他没有去看那空荡的王座,而是走上祭坛,裹紧了残损的披风,好像这样能够汲取一点点的温暖。
他眼前已经模糊,却坚持着把自己的刀具擦净,仿佛最温柔的情人。
然后他收拢了骨翼,像是孤独的鹰最后舔舐着自己的羽毛。
那些光辉与暗淡,自由与坠落,都像是上辈子的事情。
他好像从未从这黑暗之中出去,外面的一切,仿佛一场美好的梦。
修死了,梦境也就碎了。
血脉在呼唤,祭坛的功能印在他的骨子里,他很清楚,只有自己的神体镇在这里,才能让深渊的入口彻底关闭。
于是一生为自由高歌的鹰,亲手关闭了通向外界的门,把自己永远锁在了黑暗里。
世人也许不会再传颂他的故事,他是神话的幽灵。刺客的存在,永远是正史的无名氏。
无人喝彩,无人铭记。
他也毫不在乎这些,像是流浪的猫,有些不安地蜷缩着,舔舐着伤口。
他用楔子钉在自己的肩胛中,让自己成为最后的死囚。
鲜血流入祭坛,一点点带走他如风中残烛的生命。
将夜用最温柔的口吻念着他的名姓,在虚幻的回忆中反复回想着他的音容,他的微笑,他的最后一面。
他生的那一刻不辉煌,死的这一刻也寂静无声。
人间四月天,正是繁花似锦,
谁也不知道,在深埋的地底,最后的神祇合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