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醉了。”将夜的眼眸一深,哑了哑嗓子道。“我什么也不要。”
“你若喜欢这长河落日,我便帮你射下来,若喜欢这高天孤月,我便帮你摘……”他醉后倒是意外的坦诚,轻声道:“你要的太少了,你大可以贪心一点。”
将夜不答,只是深深地看着他。
“你要这江山无限,我也是肯给的。”他笑着往下望去,边陲古镇,黄沙万里,在皎洁月光之下,仿佛都披上一层茫茫银白。
“你这情话说的也太动听了。”将夜搂着他已然醉的不轻的身子,道。“谢明澈,我只要你一个,你肯给吗?”
谢湛笑了笑,道:“那我也是肯的。”
又过七日,终于行至北境腹地,端王府所在的幽月城。
与中州不同的是,北境以城划分地域,而非是以州为界,城主都是北境军拥有实权的一方将领,文职为副城主,职能明确。
其精髓便是以战养战。
于是北境民风剽悍,大多边民都可提屠刀入战场,时刻都能准备参军。
而幽月城,作为北境重地,又是商业中心,更为繁荣。
谢湛一回,便是连夜召集幕僚彻夜开会,第二日,自北境端王府出去的消息,足以引起天下震动。
朝廷早就给谢湛扣上了造反的帽子,而他也不介意坐实。
他先是联系北境十城,进入备战状态,又先调集粮草,让林放督军支援,先把北境蛮人先打出去。
他不在时,北境一样运转,可在谢湛回归时,却有一些不一样了。
就像是定海神针回归一般,没过冬日,蛮人撤军。
同时,萧恪把七皇子毒死狱中,然后大权在握,又血屠了一批死谏大臣,造成了赫赫有名的午门之变。
他改年号为乾元,登基,为萧元帝。
北境与京城正式敌对,遥遥相望。
深冬,北境大雪。
端王府里正供着上好的银丝炭,把室内烘的温暖如春。
谢湛前些日子去犒军,近几日才赶回来,有时候批着文件便能睡着。此时他窝在太师椅里,身上盖着貂裘睡的正熟。
将夜不欲吵他,正拿着一卷书安静的读。
王府众人知晓自家王爷在乎极了这银发的男人,见两人平日一同起居,也从不置喙。倒是尉迟老将受老王爷恩惠,对谢湛直谏了几次,被他顽固的样子气的胡须倒竖,也不管了。
他想,总归端王又不可能真的把男人娶回家,好龙阳便龙阳吧,端王也就这一个血脉了,还能咋地。
谢湛不多时撑起身子,有些迟钝地眨了眨眼,问道:“什么时辰了?”
“子时了。”将夜把他揽入怀里,慢慢地梳理着他的发,低声道:“若还是困,今晚便不看文件了,早些歇息。”
“倒是有了些精神,无妨。”谢湛感觉到头皮被人按摩的很舒服,笑着闭上眼躺在将夜怀里,道:“大雪已封门数日,在过不久便是年关,不少事情都需要操心,我可万万不能在此时偷闲。”
“仗打赢了,战利品安置交给下面的人去办。”
“总还要去看朝堂的情况吧,萧恪此人,深沉残暴,明帝时期被压着的起义此时都爆发出来,结果全被血腥镇压,牵连无数。”
“那是他自作自受,怪不得旁人。”
“那还有至今仍然蛰伏的荣信钱庄业务转移一事……”
“这事也要你操心,掌柜不如自己找根绳吊死。”
“……”
将夜说话越发刻薄,却把谢湛逗得止不住的笑。
将夜挑眉:“笑什么?”
“笑你,这两日我是没怎么陪你,教你无聊了。”谢湛越发地清楚将夜此时为什么闹情绪,他分明就是和天下醋了起来,埋怨他太关注北境军务,忽略他了。
“……没有。”将夜当然不肯承认,只是别过头。
谢湛越是觉得他可爱起来,笑够了便埋首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道:“到年关时,我有个惊喜给你。”
“哦?那我等着。”将夜算了算日子,也不过十几天功夫,倒是值得期待一下。然后又忍不住问道:“是什么?”
“不告诉你。”
时间越发地近了。
端王府里年味浓重,北境各大势力送来的贺礼堆成了山,总管忙着登记造册,并且统一回礼。能得到端王府回礼定是非常荣耀的事情,所以怠慢不得。
谢湛上已无高堂,又未成婚,余下的亲戚皆是旁系,连好友都会回家陪伴亲人,他倒是孑然一身无牵无挂。
将夜被他除夕时节拉到了城楼上,遥望着灯火如昼的幽月城。
此时夜风深寒,积雪未化。
谢湛披着貂裘,提着灯与他并肩走在城墙之上,城外是漠漠的黄沙古道,城内便是阖家团圆,满城灯花。
谢湛先是吩咐随从去给城墙上负责守望敌情的士兵送些吃食,然后又牵着将夜慢慢地走着,说道:“你看看这座城池。”
“很美。”将夜看着谢湛漆黑的眼睛,在星光之下格外动人,他不知是在夸人,还是在夸城池,道:“不愧是你的治下。”
“我曾经以为我拥有的越多,便要越发自省,谨慎行事,因为我背负着无数的生命。”谢湛看向城池底下,城中舞龙舞狮,民谣粗放,灯花绽放。“我第一次登上这里时,不过十二岁,我每次觉得迷茫困顿时,便会来此看看,找寻再撑下去的理由。”
他被父亲扔进军营吃苦,又被迫背起担子,对当年一个没有丝毫记忆的孩子来说,的确是太过艰辛了。
但刻在灵魂里的责任,让他最终还是撑了下去,成了北境的王。
将夜眼里有着隐约的痛意,道:“你若是撑不下去,我来背。”反正他背惯了一切罪名与恶意。
但是他又知道,谢湛是不可能放手的,否则也就不是他了。
谢湛笑笑,道:“今天是除夕,我带你来,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以前看着的景色。”
将夜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灯光逐一熄灭了,整座城池方才还灯火通明,此时却慢慢地暗淡下去,仿佛进入了黑暗之中。
然后他听到了城池之上的鼓声。
“新年到了,你闭上眼。”谢湛转过身,抵着城墙的石砖,轻笑。
夜风吹散了两个人的衣摆,貂裘挡住雪的寒气。
将夜不知他要卖什么关子,依言闭眼。
他听到了什么的轰鸣声,震响耳膜。
然后他看到了满城烟火,盛景如画,照彻寒夜。
谢湛没说话,只是隐隐地看着他眼里的动容,微笑。
将夜忽的从背后抱紧他,埋在他的头颈间,道:“这是为了我而放的吗?”
“你若无心江山日月,我便送你一城人间烟火。”谢湛的侧脸依旧清傲,却被烟火照亮,有种繁盛的美丽。“如此,你可喜欢?”
城池之下,百姓庆贺新年的声音喧闹却遥远,唯有城墙之上的一方世界才是全部。
“我喜欢的很。”将夜凑过去,吻了吻他的脸颊,眼眸深邃而温柔,哑声道:“我爱你,这誓言,我永世不忘。”
“我许你一个承诺,想着,也到兑现的时候了。”谢湛在这满城烟火之中回首,然后清浅地笑道:“如今我不过是凡俗人,自然是要用凡俗人的方式,你愿意与我缔结姻缘吗?不拜天地高堂,只拜你我,结姻缘契。”
这何等荒唐,何等胆大妄为。
他既然如此说,便是不考虑子嗣后代,不考虑旁人眼光,更不在乎生前身后名了。
若是林放,或是尉迟将军在,定会怒骂他不识大体,荒谬绝伦。
“真是离经叛道……”将夜却慢慢地笑了,他轻笑凡尘,蔑视王侯,乃是天下最逆反的人,而谢湛的话,却是他多年魂牵梦萦,销魂蚀骨的念想。
谢湛挑眉,道:“你结不结?”
姻缘契是灵魂契约,其约束力无法想象,将夜就不必再寻其他方式寻找他,而是跟随灵魂走,自然而然便能寻他。
但这意味着,将夜将会被他永远束缚住,除非一方魂飞魄散,才能解开。
“我当然是……”将夜笑了,却丝毫没有被约束自由的感觉,爱意弥漫在他的胸腔之中。他低下头,去亲吻他的手背,声音入骨温柔道:“求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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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到吧?刺激吧?
结个婚秀恩爱,我可太行了。
一边办正事,一边把终身大事解决一下,这次不用互相割魂魄了。
小王爷真的要泡人来,手段还是很强的,就感觉是那种,这是我的疆土,我带你看看这个,你喜欢吗,我给你搞来,你喜欢这个吗,马上让人送我府上。
猫色令智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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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王爷:这货再跑了我可受不了,赶紧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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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莫要失约
三月初, 春耕时节,为填补国库空虚,萧元帝勒令加耕税,征壮丁入伍,勤加操练, 更是使得耕作劳力严重短缺, 雪上加霜。
四月末,江南有起义,被残暴镇压, 横尸遍野,血流漂杵。江南一带闻之色变。
五月初,清流官员联名上书, 奏请元帝减徭减税, 莫要行暴|政,用苛吏,使民不聊生。十二名清流老臣跪于宫门之外, 罚以廷杖, 暴晒二日。终三人触墙,一人悬梁,其余或是被贬出京, 或是告老还乡,自此朝堂脊梁不再。
十月末, 秋风起, 朝廷号称有雄兵二十万, 以收复锦州,讨伐逆臣谢湛为由,一路北上。
自此,风云变,兵祸起。
谢湛在回北境的那一刻,便在备战,知晓以萧恪的性格,迟早会发难。
他在得知大军北上时,并未意外,同样调集大军出北境,自己为总帅,林放为大将军,率军出征。
他们以锦州为据点,一路南下,接连克三城,把朝廷军打的连连退后。
最终,至留城之下。
在营帐之中,林放早就笑了,满不在乎道:“不过是农夫和皇城军组成的乌合之众,也好意思拿出来和我们北境军交手?”
谢湛则是在仔细琢磨沙盘,道:“此次萧恪敢与北境交战,定是还有后手。”
这次北境军南下,打朝廷军简直就是爸爸打儿子,一路顺风顺水,若说真要头疼,怕是那位端坐朝中的陛下比他更着急。
“我倒是搞不懂,谢明澈,你做了什么,让他如此厌你?”
“他杀我无数次,杀不掉?”谢湛想了想,道。
“……那你的确是蛮招人恨的。”林放看了看自己身着银铠的发小,咧嘴笑道:“换做是我,也怕你起兵啊。要知晓,那小子不知道盯了那个位置有多久,但凡是妨碍他的都得杀,已经魔怔了。”
“我本无意于此。”谢湛看着沙盘,温文尔雅地笑着:“若非他们步步紧逼,我也不想争,这位置对我来说,挺碍事的。”
林放气笑了,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地位,在谢湛眼里是个碍事玩意,这话说的,连他都想揍他一顿。
“谢明澈,我怎么以前没看出你是个不爱江山爱美人的家伙?”林放咂嘴,道:“我说你啊,这次把老将军气死了,你说你,干什么不好,偏偏要娶一个男人。”
“并非嫁娶。”谢湛郑重其事地纠正道:“是缔结姻缘。”
“我管你是什么,谢家本就子嗣不兴,你这样一做,谢氏直系就绝后了。”林放撑着下巴,懒洋洋地道:“我可不像尉迟将军那样好骗,以你的性格,一辈子就认准一个,哪会找女人生孩子?”
谢湛垂下眼睫,笑了笑道:“牧之聪明绝顶。”
他在尉迟将军面前长跪,把那老人弄的丝毫没有办法,虽然吹胡子瞪眼睛,总归也不能拿他怎样,只得连连哀叹。
他知错,但是死不悔改。
“既然如此,你辛苦打下这江山,又要给谁?”林放摇了摇扇子,在微末火光之中,他的神色却正经无比。“你当真不怕?”
萧家江山就败于子嗣,值得引以为戒。
“不是还有你吗。”谢湛淡淡地道。
“你不是吧?”林放的脸色一僵,苦哈哈地道:“这锅你也要丢给我?”
谢湛只是弯起嘴角,道:“虽非直系,但要说谢家血脉,林牧之,你也是啊。”
林放,字牧之。名门林家家主。
父林佑安,母谢舒,为先端王亲姐。她本该嫁入宫廷,却因为和林佑安情投意合,所以假死,以尉迟家养女的身份嫁入林家。
而先王在林家遭难时出手营救,也是因为这层关系。
谢湛与林放一同长大,也是偶然得知,林放是他不能承认的表兄。
坑表兄,谢湛倒是一点心理负担都没,丢下林放就笑眯眯地走了,只留下林放气的直摇扇子,叫道:“谢明澈,我小时候帮你背多少锅了!你自己算算,这锅我不替你背,你别想!喂!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