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余生尽是你,不负君心不负卿。
第46章 杨桃小院
程澹和张玉凉来到花市门口时,于鹤已经在那里等了一段时间。不出意外的,司洛水也陪在他身侧。
见状,程澹斜了张玉凉一眼。
“编辑,又见面了。”张玉凉心领神会地上前一步和司洛水打招呼,“让程程和于先生自己去逛花市吧,正好我最近写文遇上了瓶颈,想与你交流一下。”
“好。”
司洛水点头,凑近于鹤耳边叮嘱几句,便走向张玉凉,跟他并肩落后几步缀在程澹和于鹤后面,讨论起《天河》接下来的剧情走向。
见醋坛子恋人凑一块儿办正事去了,程澹跟于鹤都莫名松了口气。听到旁边的人如出一辙的叹息,两人对视一眼,露出一抹同病相怜的微笑,关系又亲近几分。
西城繁华,通过人声鼎沸的花市便能完美体现。
花市位于西城北部,占地颇广,分为三大区域。第一个区域只出售普通花卉,而且多是时令花种,品相一般,胜在种类多。第二个区域的花卉种类较少,品质有所提升,不过价格略贵,也以时令花居多。
第三个区域则与前两个区域皆不同,几乎不见时令花卉,并且多为名贵的品种,例如牡丹中的松花飞雪、水红托金,兰花中的墨兰、翡翠兰等。甚至还单独开辟一处,栽种了十余株红梅,傲骨凛然。
程澹和于鹤在第一、第二区域逛了一圈,各自买下一株海棠和一盆君子兰,转手交给张玉凉跟司洛水拿着,然后带着只看不买的心态走进第三区域,欣赏这个季节难得一见的种种花卉。
照料鲜花店日久,加上上个世界看过数次张玉凉写的《花典》,程澹对各种花卉都了解颇多。而于鹤本就是园林专业出身,各种花卉的介绍信手拈来,并且常常会纠正程澹的一些认知误区。
故而两人这一圈走下来,交情越发深厚,谈论越发热烈,让可怜巴巴被他们扔下的恋人看得分外无奈。
不过,程澹和于鹤的话题也不总是围绕在花花草草上,偶尔也会谈及己身。或是于鹤抱怨毕设的繁琐细节,或是程澹说些工作时遇到的趣事,不知不觉间,竟聊到了他们的共同点——彼此的恋人身上。
这个话题能说的可就太多了。
“唉,张玉凉那家伙嘛……哪儿都好,就是醋劲大。”程澹捂脸,“今早他听我说要跟你一起来逛花市,还差点吃你的醋,我真是不知道说他什么好。”
“巧了,我家那位也是。”于鹤斜了身后的司洛水一眼,叹气摇头,“别看他一副温温柔柔好说话的样子,其实是个千年醋缸,平时我多看别人一眼他都要扳回来,今天能和你出门逛花市,还是因为你已经有恋人了。要是换个单身的,啧……”
话没说完,他和程澹又不约而同地叹息一声。
令人头秃.jpg两人挑出自家恋人的小毛病互吐苦水,但也只是吐槽,主要是张玉凉和司洛水没什么大缺点,他们的吐槽也是听起来像吐槽,其实明撕暗秀,无意识地在向对方,向周围人秀恩爱而已。
君不见他们一路走来收获了无数单身狗的怨念眼神,若是目光能化成实质,他们早已被扎成刺猬了。
然而说着说着,两人的话题又逐渐从吐槽恋人的缺点,变成了夸奖他们的优点。
什么温柔体贴好脾气,什么无条件宠溺维护自己,什么除了生孩子就没有他们不会的事……
林林总总说了一大堆,让后边偷听的张玉凉和司洛水心花怒放喜笑颜开,也让四周的单身狗泪往心里流。
拿着火把的手微微颤抖。
二人对周围人的怨念一无所觉,聊了一路,也赏了一路的花,尽兴方归。
回到花市入口,于鹤对程澹笑道:“和你相处很愉快,下次有机会,我们再单独出来走走。”
说到“单独”二字时,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看旁边的张玉凉与自家恋人,笑意不减。
“随时都行。”程澹也感觉意犹未尽,“我每天早上都会在古镇的拢木鲜花店工作,若是有空,你可以到哪里找我。”
“古镇呐……”于鹤支着下巴略做思索,笑着应下:“好。等完成毕设,我再去古镇找你聊天。”
在张玉凉和司洛水猝不及防的时候,他们已经做好下次见面的约定,挥手道别。
目送二人离去,程澹刚放下上扬的嘴角,就被站在一旁的张玉凉掐了掐脸。他捂住脸蛋瞪向张玉凉,还没开口,张玉凉便又牵起他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去哪儿?”他奇怪地问。
“当然是去医院检查身体。”张玉凉让他走在马路内侧,提着花苗放缓脚步,挑树荫底下走,“你早上不是说心口疼?”
“可能只是偶尔的心悸,没什么的。”程澹拍拍胸口,不以为然。
上个世界他也是寿数有限,但身体一直很好,直到临近死亡前才显现出虚弱之态。饶是如此,哪怕到命尽时,他也从没受过什么罪,想来到了这个世界情况也一样。
然而张玉凉不这么想,对程澹的事,尤其是和身体有关的,他向来是重视到近乎敏.感的程度。
“不管怎么说,体检总是有必要的。”揉揉程澹头发,张玉凉温声哄道:“做完体检我带你去超市买零食好不好?”
程澹眼睛一亮,想也不想便一口答应!
做一次体检换一袋子零食,这笔生意不亏!
……
傍晚,张玉凉拎着从超市买来的大包小包的零食,与程澹一同走进家里。
彼时天色尚早,厨房内飘出一阵诱人的香气,让刚吃完一袋凤爪的程澹肚子又咕噜咕噜叫了起来。于是他扔下张玉凉,一溜小跑进了屋里,正好赶上陈肖和黎姜姜往外端饭菜。
“哟,回来啦!”陈肖抬手打了个招呼,笑眯眯地问:“体检结果怎么样?你没事吧?”
“体检表三天后才出,不过我觉得应该是没什么事。”程澹摆摆手,回答得有些漫不经心,心思全在晚饭上。
“没事就好。”黎姜姜拍拍程澹的脑袋,“年轻人还是要多注意身体,别到老了以后落一身病才知道后悔。你张叔身体不好,吃足了苦头,你可不能像他一样,否则咱家玉儿可是要心疼死的。”
老了以后……
程澹一怔,继而笑着点头,却没有回答。
大概,在结束这五段旅程之前,他的人生都只能终结于最美好的时刻,不会有老去的那天。
来时少年,归去仍少年。
猝不及防扎了一把自己的心。
后来进门的张玉凉恰巧听见这话,下意识看向程澹,就见他虽然眼中含笑,神色却有些许的恍惚,顿时轻声一叹。
他们无法白头,唯一能把握的,只有所剩不多的当下。
他看得开,但他的团团,好像对此心有郁结。
吃过晚饭,张玉凉看程澹面带倦色,许是下午走了太多路累了,便跟爸妈说一声,然后拉着他上楼休息。
但程澹不想睡觉,非说要和他一起看书。他没办法,只好在地上铺了凉席,让程澹枕着自己膝盖睡觉,自己则打开台灯,就着暖黄的灯光完成今日的阅读计划。
程澹搂着他的腰,睡颜安静乖巧,像一只顺了毛的猫。
不,不是像,他本就是猫。
“别怕,也别难过。”张玉凉伸指揉开程澹在睡梦中蹙起的眉峰,轻声说道:“我们在一起的时间长短,并不是那么重要,而我也不会因为你的离去伤害自己。”
人生本是如此,缺憾永远多于圆满。但那廖廖一点圆满,足以抵消所有缺憾。
分别的痛苦,终有结束的一日。
到了那一日,他们自会再次重逢。
程澹仿佛听见了他的安慰,眉宇舒展,翻过身,在他膝上蹭了蹭。
张玉凉眸中带笑,良久,却又发出一声轻叹。
蓦地,房门突然被人轻轻敲响,他轻声说了一句“进来”,陈肖便推门走入,手中拿着一袋从苏杭带回来的纪念品。
“嘘,声音小点。”张玉凉在他开口前先比了个噤声手势,然后虚点一下程澹,“他在睡觉。”
陈肖轻手轻脚地坐下,将纪念品小心翼翼放到一旁,然后压低声音道:“杭州西湖是个值得一去的地方,尤其对于情侣来说,更该去一趟断桥。”
张玉凉一愣。
见状,陈肖继续说:“我总感觉你们两个好像在不安那不知道何时才会降临的分离,如果你实在久久不能释怀的话,那就给自己找点心理安慰吧。”
西湖断桥传说颇多,其中最出名的是许仙与白娘子的初遇,然而张允曾经跟张玉凉和陈肖说过一个与断桥有关,却又和新白故事截然不同的故事。
他说,断桥是接续未了情缘之地。
“有机会的话,带他走一趟吧。”陈肖拍拍张玉凉的肩膀,“玄学这种东西嘛,信则有,不信则无。若是你们害怕失去对方,那就在心里为他建造一座断桥吧。”
说完,完成了安慰好友任务的陈肖功成身退,起身离开,走之前不忘带上门,顺便替他们关了灯。
房间里顿时只剩一盏台灯的光芒悠悠四溢。
张玉凉怔愣许久,突然笑了,右手轻抚程澹黑发,自嘲道:“我何来立场安慰你……明明连好友都看出了我的不安和忧虑。”
“但,我说的是真的,我不会因为你的离去伤害自己。”
“所以,你不要愧疚,更不要为我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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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断桥的那个故事番外会提,那是我偶然在一本书里看到的,出处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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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杨桃小院
张玉凉的第一志愿是西城大学。
虽说西城大学是国内有数的“985”加“211”双料重点大学,但与名声赫赫的清北相比,还是差了点味道,故而得知张玉凉的选择后,很多人对此都表示了疑惑,包括陈肖。
“你确定?”陈肖按住张玉凉的手,难以置信地一再追问:“真的不再考虑一下?”
张玉凉抽出自己的手,笑道:“我已经想好了。”
“可是为什么?”陈肖思来想去还是无法理解他的脑回路,“我承认西城大学还不错,但你可是今年的省状元,清北都向你伸出橄榄枝了,别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你怎么不知道珍惜啊!”
“没有为什么,我喜欢西大,不想去那么远的地方上一所陌生的大学。”在陈肖无奈的注视下,张玉凉按下提交键,并关闭电脑,“好了,下楼吃饭吧。”
陈肖看着好友淡然而坚定的脸,知晓自己既说不动他,也难以从他口中撬出答案,只得叹息一声,放弃继续追问。
不过,即使张玉凉不说,陈肖也能猜出他做这个决定的原因。
在张玉凉心里,最重要的从来都是程澹和他的父母,也许陈肖这个发小勉强也能算入其中,而除此之外,其他一切皆是过眼云烟。
西大就西大吧,好歹是国内重点,不算委屈了他。
思及至此,陈肖放下心来,上前勾住张玉凉的肩膀,与他勾肩搭背下楼吃午饭。
程澹应该是最后一个知道张玉凉报考了西城大学的人。
彼时,他正在鲜花店替客人做花束。
这位客人西装革履,打扮得光鲜亮丽,脸上也是喜气洋洋的,跟程澹重复了十几回自己今天要跟女朋友求婚的事,让他务必把花束弄得精致一点。
程澹依照惯例送出祝福,正把客人挑出的几种花裁齐了攒好,放在手边的手机屏幕忽然亮起,一条短信跳了出来,是张玉凉发的。
——我报了西大。
几乎是瞬间,程澹就明白了张玉凉这一选择的原因。
他不想离程澹太远,不想浪费一分一秒能够与他相处的时间。
这人有意无意表露的爱意,永远都这么令人难以招架。
摇摇头,程澹没有回复,抓紧帮客人做好花束,目送他离开鲜花店,便在窗前的藤椅上坐了下来。
夏日炎炎,鲜花店里却是一片清凉。习习的风灌入窗户后就被满室的花香过滤去了热意,只剩恰到好处的凉意与馥郁清香,吹得人昏昏欲睡。
程澹靠着椅背,摇着沈叔平日不离手的蒲扇,在若有若无的清风中,恍然以为自己走完了余生。
若非门上银铃轻响唤回他的神思,他怕是要在这慵懒的午后,在这莫名的感应里渐渐睡去。
支起身,程澹转头看向门边,就见往常只在早上送花的青年抱着一盆半人高的海棠走了进来。
青年依然穿着他那身红白相间,酷似禅衣的衣衫,长长的发尾披在肩头,气质如云雾般寡淡,站在阳光下几乎要融化开来。
他放下海棠,难得对程澹说了句话:“这是沈叔让我送来的盆栽,半个小时后会有人来取。”
说完,青年不待程澹回答,便转身离去。
程澹望着他的背影,只觉得心口又在隐隐作痛,但这点疼痛又实在过于微不足道,他尚未反应过来,就已消退了。
他越发感觉到这间鲜花店的风水的奇特之处,因为经常会引来一些奇怪的人。像这个青年,明明看上去极似庙里那些迎轻烟诵念禅音的佛者,却又做着送花这样的杂事,还有之前的红衣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