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明天见,你自己蹿进来不是属狗?”关梦无语,“还有你这个撬门又是从哪里学来的歪门邪道?”
“现在是十二点零八分,已经是明天了。”沈双竹给她看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在关梦起身揭面膜的功夫,她环着关梦的腰看着天花板,说:“以前她经常把我关在阁楼或者储藏室里,我不仅会撬门,还会爬窗户,哦,爬树也很厉害,但是很久没爬了,现在可能不那么厉害了吧。”
关梦身形一顿,不再一个劲地赶她走,皱着眉把人往旁边推:“别靠那么近,这么大的床你还怕掉下去啊。”
沈双竹笑着往边上挪了挪:“好好好,不挤你,我怕你掉下去。”
关梦给她太多甜了,所以从前再多痛苦难堪于沈双竹而言都已经释怀,但是她不在意了不代表关梦也不在意,只要每次随便拿出一点点过往来卖卖惨,关梦就会心疼她,乖乖地躺在那里任她鱼肉。
关梦又不是傻的,自然知道沈双竹心里那点小九九,可她说的都是真实的过往,让人的心肠如何硬的起来。
关梦再次重复:“我们并没有在一起。”
“嗯嗯嗯,先睡,睡满意了你再签收。”沈双竹蹭她,“关灯吧。”
第88章
房间的灯关了,窗外的月色像一层细银轻轻地筛下来,落在相互依偎着的二人的眉眼鼻尖,为她们白皙的肌肤染上一圈光晕。
沈双竹竟然没有在黑灯瞎火之时化身为狼,安安分分地躺在离她数拳距离的地方,唯一握着她的手也是很单纯地握着。这让关梦松了一口气之余又觉得有些意外,光天化日的就敢发疯,现在忽然装起了老实人?
她没什么睡意地睁开眼睛,却对上沈双竹一瞬不眨的目光。沈双竹一直在看着她,眼神里有丝毫不加掩饰的喜欢与珍惜。
见关梦忽然睁眼,沈双竹眸光微闪,隐去瞳仁深处的复杂情绪。
时光好像倒流回了关梦刚刚来到这里的第一天。沈双竹酩酊大醉神志不清,掰着她的手向她要糖吃。那时候她满心的惶恐与不安,却在两人四目相对的瞬间看见沈双竹同样的脆弱眼神。
可能从那时起心中的天平就已经倾斜,她把所有的砝码一个一个加上去,最后不知不觉地,连同自己都加到了沈双竹那一边。
关梦把被子往上掖了掖:“眼睛闭上,睡觉。”
沈双竹乖乖地闭上眼睛,连声音也变得很乖:“姐姐晚安。”
过了一会儿,她拉住关梦欲抽出的手,轻声说:“连牵手也不可以吗?”
关梦有点尴尬:“会出汗。”
“香的。”沈双竹将她的手捧在鼻尖轻嗅,浪荡的言语,真挚的眼神,“姐姐出汗也很香,闻一闻我就睡着了。”
“我......”关梦艰涩开口道,“你突然这个样子,我有些不习惯。”
“不是突然,喜欢你很久了,只是你没有发现而已。”沈双竹顿了顿,说:“如果我不主动,那么你可能永远都不会发现。”
说着,她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你可以一直原地打转也心安理得,但是我不行,我等不了。我怕误会,怕错过,怕你永远都看不透自己的心。”
关梦:“我......”
“我知道你喜欢我,这种东西可以感觉得到的。”沈双竹向她靠近几分,嘴唇克制地放在离关梦的肩膀堪堪数厘米远的地方,清晰地感受到那处肌肤皮下神经的悄然紧缩,“你看,每一次我想亲你想抱你,你会紧张,但是从不会真正拒绝。如果换做是以前你的学生,你的相亲对象,你的好闺蜜,你会这样吗?”
“你和她们怎么能一样?”关梦觉得她的举例很不靠谱,拿沈双竹和那些人作比较有什么意义?
沈双竹轻笑:“我有时候很庆幸你没有谈过恋爱,但有时候又觉得遗憾,比如现在,竟然要我反过来手把手地教你。关老师,要是你稍微有过经验,也省得我这样费劲了。”
关老师这个称呼让关梦觉得羞耻,她愤愤道:“听起来,好像你很有经验?”
“我没有经验,但是我有天赋啊。”沈双竹大言不惭,“要是两个人都是不开窍的呆头鹅,那要怎么在一起?”
关梦无言以对,原着里的沈双竹确实是个撩汉高手,勾勾手指便有大批帅哥前赴后继,她哪怕使出仅仅一成功力,常人也招架不住。
关梦调整着呼吸,把乱掉的心跳压回去,小声道:“睡吧。”
沈双竹点点头,指尖插|入她的指缝,和她十指紧握,仿佛害怕要是不抓得牢一些,天亮起来关梦就会消失不见了一样。
一年,两年,甚至再加多几年,只要有一个期限,只要关梦一直陪在她身边,她都等得了。
***
清晨第一缕阳光温柔地舔舐着细嫩的眼皮,关梦缓缓睁开双眼,第一个映入眼帘的便是那张熟悉的脸。
沈双竹脂粉未施,发丝凌乱,海藻般铺陈在素色的枕巾上,漫出来的部分盖在她的半边脸颊上,随着关梦眼皮的眨动,从她的额头一点一点滑下来,软软地挂在鼻尖。沈双竹也是香的。
沈双竹像被吻过的睡美人一样徐徐醒来,看着近在咫尺的关梦,她眼中迷茫的雾气渐渐散去,勾起一个明媚的笑容:“早上好。”
关梦愣愣地看着她。以前也不是没有过一起睡一张床,可是与今天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包括早上醒来沈双竹对她的笑容也有了更深远的意味。
沈双竹伸着懒腰起床,起到一半忽然吃痛地低叫一声。同时关梦也感到侧脸有些牵拉感,原来沈双竹有几缕发丝被她枕着。
她跟着坐起来:“痛不痛?”
沈双竹捂着脑袋看着她:“痛。”
“哦,”关梦点点头,转身下床去找拖鞋,“那就是不痛了。”
小狼崽子表情越可怜就越是一点事没有,沈双竹真正痛的时候从来都是一声不吭。关梦吃了N堑,好歹长出一智。
“唔,姐姐真聪明。”沈双竹被发现了也不恼,对关梦展出一抹对方并没有看见的笑。
关梦扎着头发进了卫生间,不一会儿里面便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和电动牙刷的嗡嗡声。沈双竹坐在床头,阳光照在她的脸上,身处于这样一个充满烟火气息的空间,她幸福得几乎落泪。
关梦往脖子上抹乳液,走出来的时候看见沈双竹拿着平板坐在地上看剧本,“快去换衣服,待会儿要出门了。”
沈双竹仰头看着她:“我衣服在我房间里。”
“那你就过......”关梦抹脖子的手一顿,视线转向关着的房门。
柳希龄在家。万一沈双竹从关梦的房间里被她看个正着,那这鸡飞狗跳可算是没完了。
关梦叹气,往外走,“我先出去,看情况你再出来。”
沈双竹嗯了一声,“我不是怕她。”
关梦挑挑眉,手放在门把上,准头对她说:“那你开门呗。”
沈双竹笑了笑,声音有些低:“她对你很失望。”
关梦纵容她,私底下疯是一回事,但是她不能因为这份纵容就让关梦在柳希龄面前也失了体面。
关梦沉默片刻,道:“那你怎么打算?”
沈双竹耸耸肩,笑得轻松:“你出去探探风,掩护我。”
关梦嗤了一声,拢着衣领打开了门,迎面而来一大束鲜花。
“关老师早上好!”钟瑶的脑袋从那一大束牡丹后面探了出来,“试镜加油,干巴爹!”
关梦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大片粉汪汪的牡丹花弄得懵了一下,随后有些哭笑不得道:“谢谢啊。”
“哎客气,”钟瑶摆手,“不早了,太太还在楼下等着您一起吃早饭呢,走吧。”
对面大主卧的房门开着,从外面可窥见床的一角,被子折叠得整整齐齐。关梦松了口气,点点头便和她一同往楼下走。
经过沈双竹的房间,钟瑶去敲她的门:“起床了起床了,平时闻鸡起舞的怎么今天睡懒觉啦?”
关梦一惊,又听她嘀嘀咕咕道:“奇怪,太太今天怎么还特意提到让她也一起下去。”
“估计昨晚玩手机太晚了吧,别等她了,我们先下去,她有闹钟不会迟到的。”关梦拉着她走了。
沈双竹动作很快,关梦刚入座没几分钟她就下来了,扎着高马尾,露出整张清爽漂亮的脸蛋,干干净净的白T,一双大长腿包裹在修身牛仔裤里,青春气息扑面而来,随便一笑就是令人挪不开眼的明艳。
一锅精细的肉汤用文火慢炖,鲜甜的香味穿过汤面那一层亮黄的油膜弥漫在空中,一直飘到楼梯上,一闻便知很美味,但也一闻便知不是出自关梦之手。
今天餐桌上的气氛很安静,关梦大半张脸埋在碗里,听见脚步声,抬头朝沈双竹微微一笑,道:“早上好。”
柳希龄不咸不淡地看了她一眼:“起这么晚,昨晚上睡舒服了?”
关梦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听见沈双竹平静道:“还行。”
柳希龄看着沈双竹在关梦旁边入座,垂下眼皮敛去目光中的犀利:“看来三楼房间里新换的薰衣草睡眠枕效果确实不错。”
沈双竹不紧不慢地将吹凉了的一勺肉汤喝光,说:“有换吗?我没什么感觉。”
“哦,那可能我记错了吧。”柳希龄看了她一眼,收回目光继续小口小口地吃她的蔬菜沙拉。
关梦和钟瑶一个是故意让自己闭目塞听,一个则是真的毫无察觉,在这诡异的沉默里狼吞虎咽,两人跟比赛似的。
钟瑶放下碗,对关梦得意一笑:“我第一。”
“......”虽然不知道这个第一有什么意义,关梦还是抬手给她点了个赞。
今天是《云起时》试镜的日子,一家人难得聚在一起吃了一顿早饭,放下碗筷便又要各自出门。
柳希龄要去美国,她将柳沈两家合并之后,集团便越做越大,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天的航班行程。
“小梦。”温季尧把车开到院子门口,柳希龄叫住了关梦。
关梦看着她温柔优雅的面容,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昨天那个狠厉阴鸷的是另外一个人。她对柳希龄扬起一个如常的笑脸。
“我大概要在美国待上半个月,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记得好好照顾自己,无聊了就去找秦琴找钟瑶,也可以打电话找我。”柳希龄努力让自己笑得像电视里演的慈爱母亲,“以后我会多抽些时间陪你,要是有什么喜欢的讨厌的,都要和我说,好吗?”
心里一阵刺痛地抽动,关梦的鼻子有些发酸,她点头:“嗯。”
车喇叭远远地响了一声。柳希龄笑叹一口气,和关梦挥手道别。
“你好容易哭。”带着茉莉花香的面巾纸飘上眼睛时,关梦听见沈双竹这样说,然后意识到自己的眼角有些许湿润。
她有点尴尬:“没,没控制住。”
沈双竹笑了笑。
关梦想起刚才吃饭的时候柳希龄和沈双竹的寥寥几句对白,说道:“原来换了新的枕头啊,我就说睡起来感觉不一样了呢。”
“你房间的换了,我的没换。”沈双竹目视着前方,挑了挑眉,道:“她故意给我下套呢。”
关梦眼眸睁大,震惊的同时,后背爬上丝丝凉意。
沈双竹说:“我也发现你房间的枕头睡起来更软和了,早上回去换衣服的时候就随便留意了一下,幸好当时伸手摸了一把,否则说不定又要被抓包。”
关梦张了张嘴,好半天才道:“真可怕。”同住一个屋檐下,搞得跟无间道一样。
“她就是很可怕。”沈双竹叹气。
“不止她,还有你。你们两个都真够吓人的。”关梦哪里想得到随口一句话就暗藏杀机,要是换做她遇上这种情况早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沈双竹扭头看着她,目光悲悯。
关梦皱眉:“你这是什么眼神?”
沈双竹敛了神色,低低道:“虽然对当年的事情还一知半解,但我突然觉得关棋音很可怜。”
关梦沉默。一个青春少艾巧笑倩兮的女孩子被逼上绝路,活生生的人却过着金鱼般的逼仄生活,抱着一堆记忆碎片拼凑残破的人生,或许对于关梦而言她有可恨之处,但将她的人生整体拉长来看,定是一场泣血悲剧。
“柳希龄担心你会变成下一个关棋音,或许是因为你和她有相似的地方,”沈双竹歪了歪脑袋,“但是我和柳希龄不同。梦梦,我不会始乱终弃,也绝对不会强迫你。”
关梦红了脸,好像无论什么话题到了沈双竹那里都能变成表白,她斜睨着她:“你好意思说你不会强迫我?”
“......你可以说我死缠烂打甚至说我不要脸,可怎么能说我强迫你?”沈双竹有些垂头丧气地,“你要是非要这么讲,我还说你口嫌体正直呢。”
关梦瞪眼。
“昨晚在门口,你伸舌头了。”
关梦脸颊爆红。
“别说你喝醉了,车上有醒酒丸,再加上受我刺激,回去路上你就已经清醒了。”
说到这里沈双竹亦是无奈。喜欢就是喜欢,为什么这么难于表达,甚至于破绽百出被人一一指出也仍要掩耳盗铃?她不明白。
关梦发酵了一晚上的纠结盘虬一点一点变得具象化,抽出根根情丝将她的心裹缠。逃无可逃。
“如果你所谓的喜欢有一百分,我对你大概有三十分,最多五十九分,但绝不会超过六十分。”关梦说得很艰难,“就算你聪明成熟样样出众,但是现在我越不过那道坎......我不可以答应,你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