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画骨想着他身体不适合饮酒,刚想张口说没有,只是皇扶风马上又道:“没有便罢了,我出去喝。”
沈画骨无奈把医馆关了,领着皇扶风往医馆后的小院领去,爽快取了三大坛子的竹叶青,皇扶风就开始不要命地往肚里灌,沈画骨和杨寒也被拉着一起喝了几杯,酒过三巡,皇扶风和沈画骨都醉了,两人开始一个劲地说胡话。
沈画骨举杯大呼:“金盆盛酒竹叶香,十杯五杯不解意。百杯之后始颠狂,一颠一狂多意气。”
皇扶风抢先高呼:“好个一颠一狂,你一颠,我一狂。”接着两人互搂着对方的肩膀,互叫着什么“一颠兄” 什么“一狂兄”,可有得唯一清醒的杨寒忙活的了。
把酒给喝完了,两个酒鬼在地上抱作一团,开始撕打起来,都毫不留情地给对方好几拳,似是打累了,两人终于在地上不做动弹,自顾自地开始喃喃自语。
皇扶风道:“为什么我都死了,还能记得前世的东西……”
沈画骨道:“有没有人说过,你像一个人……”
他们争着想把心里话说给对方,却没有一个人听进对方的话。
……
天色渐暗,杨寒终于在宫门关上前把皇扶风带回了宫里。
只是皇扶风似乎还没闹腾够,完全不理会任何人的劝阻,嚷嚷着要喝酒,众侍女劝阻无果,又给他端来一壶酒,可他还是没闹够,又开始嚷嚷着要见陆挽书,锦瑟无奈派人去请,陆挽书却未答应要过来。
只是陆挽书不来,皇扶风就更着急了,拖着一瘸一拐的残腿往陆挽书那边赶,任何人也拦不住。
锦瑟走后,陆挽书再也无心看手中的书,来到了院中,坐在了皇扶风之前坐过的石阶上,不知想着什么出了神。只是没过多久,就传来叽叽喳喳的吵闹声,混着某人含混不清的酒后胡话,陆挽书立即起了身,回到房中迅速把门关上。
皇扶风再见到陆挽书的时候,他正一脸悠闲地看着书,皇扶风这人的酒品因着陆挽书的反应变得更差了。
皇扶风的所有委屈和怒气趁着酒气就发泄而出,指着陆挽书就喝道:“不要以为你长得好看就可以为所欲为,我告诉你,我不稀罕,你这样的男人我一抓一大把,我要休了你,找一个比你好看的。”
皇扶风的话脱口而出,锦瑟是想拦也拦不住,只是皇扶风的话还是略显孩子气了,可还是把陆挽书气的脸色发黑,额上的青筋暴起,握着书的手也微微有些蜷曲。
锦瑟想上前为皇扶风辩护一下,“大皇子是醉了,您……”只是话未说完,锦瑟已经被陆挽书喷火的眼神逼得闭上了嘴。
陆挽书只说了俩个字“出去。”
锦瑟同情地看了皇扶风一眼,带着其他婢女小厮退出了房间。
皇扶风因为陆挽书生硬的两个字竟然不自觉地闭了嘴,两眼水汽汪汪的看着陆挽书,陆挽书又生硬道:“你还不走!”
皇扶风这回是真的哭了。陆挽书好像更加烦躁了,把手中的书“啪”地关上,赫然站起身,压着火气大声道:“你不是要休了我去找更美的人吗,怎么还不去!”
皇扶风这回真的压不住自己的哭声了,他真的好委屈,他不管不顾地上前死死抱住陆挽书的纤细腰肢,无论陆挽书怎么把他往外推,陆挽书又是恼怒呵斥:“放手!”
可皇扶风哪里肯松手,“不放!死都不放!”
陆挽书似乎放弃了掰开皇扶风缠在自己腰肢上的手,压着声音道:“那你不去找你的美人了?”
皇扶风还在死死抱着陆挽书,哽咽着道:“不去了,谁都没有你美。”
陆挽书的火气似乎稍有缓解,声音略微放得有些柔和,“你放开!”
只是皇扶风还是死死不肯松开,委屈道:“你别赶我走。”
陆挽书扶额,叹了口气,想着自己跟个酒鬼置什么气,不免觉得又好气又好笑,道:“我不赶你走,放开!”
皇扶风犹豫了好久,还是在陆挽书耐心耗尽之前松了手,扑闪着氤氲湿气的眼看着陆挽书。
看着这可怜巴巴的皇扶风,陆挽书不忍软下心肠来,口气放得有些柔和,道:“你累吗?”
陆挽书的声音很温柔,许是因为酒劲上来了,皇扶风忽然觉着很晕,加上这无厘头的问题就更加晕了,乖巧点了点头,陆挽书又道:“那你到榻上睡。”
皇扶风因着酒意反射弧有些长,反应慢了些,还来不及做出反应,他只觉着自己一阵眩晕,就被人稳稳抱了起来,是和那天晚上一样的感觉,抱着自己的人一脸温柔,走得很慢、很慢,只是一切像梦一样虚无。
陆挽书轻轻把皇扶风放到榻上,给他盖上被子,就起身打算走开,只是皇扶风一看他要走,马上一掀被子,从床上坐起,紧紧拉住陆挽书的手,有些慌张地道:“别走!”
陆挽书没有生气,很耐心地又重新再塌边坐下,“我不走,我只是想拿本书。”
皇扶风还是没有松开陆挽书的手,陆挽书还是一脸温柔,没有抽开自己的手,却抬起另一只手抚上皇扶风脸颊上的一块乌青,“怎么伤的?”
皇扶风温顺回道:“沈画骨打的。”
陆挽书眼中闪过一丝火气,皇扶风还以为他的温柔美人又要生气了,握着陆挽书的手更紧了,不过陆挽书终究也没生气,只说了一声:“睡吧,我不走。”
皇扶风听着这温柔的声音,微微闭上了眼睛,只是他很害怕,他怕自己一睡着,这温柔的美人就消失了,所以每次要睡着的时候,他马上又重新睁开眼,确定一下旁边人是否还在,每次睁开眼的时候,看到的总是一脸温柔的人,他才又安心闭上双眼,这样辗转几次,皇扶风才真的沉沉睡着了。
望着沉睡的面容,陆挽书低沉的声音缓缓道:“说了叫你离我远一点,为什么还是这么不听话。”
东方的天空上开始爬上一丝丝光亮,一切还显得有些昏暗,那久久紧闭的房门打开了。
陆挽书抱着一个人,脚步沉稳地从房中出来,只是方才俊脸上的温柔神色,已经被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所取代,他一出来,就对着寂寥的小院喊出了声:“出来吧!”
接着,暗处就闪出个黑影,脚步沉稳地来到陆挽书近旁。
陆挽书冷声道:“把他带走吧。”
来人并没有马上伸出手,而是面无表情地道:“你爱他吗?”
陆挽书似乎没有回答他的兴趣,没作回答。
那人显得很恼怒,大声质问:“回答我!”
陆挽书一脸平静,不假思索道:“不爱。”接着把怀中人送到那人手中,没再看一眼那满脸心安的沉沉睡着的人一眼,转身回房,轻轻关上门。
杨寒看了窝在自己怀中熟睡的人,面色阴郁地离开了这萧索的院落。
皇扶风是被人叫醒的,醒来时头痛欲裂,他只知道昨日自己和沈画骨喝了许多酒,还叫沈画骨“一颠兄”来着,只是后面的事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他找来了杨寒问昨日的事情,杨寒说是他昨日和沈画骨喝多了,还打了起来,杨寒没提过陆挽书,皇扶风有忘了一件重要事情的感觉,只是也没太过在意。
宿醉的不适感和身上的许多伤口让他起床的难度加大了,可是他必须起来,今天是他的册封大典,今日之后,他就是睿王了。
册封大典很繁杂很冗长,但皇扶风没有任何的怨言,他一步步按规矩坚持下来了。因为他知道,想要护着自己,护着重要的人,权利太过重要了,礼成之后,他去拜别了女皇,因为从今日起,他就要迁出皇宫,自立门户了。
对于他的离去,女皇很不舍,但终究也是放他走了。
皇扶风看着这个带给他无上荣耀的女人,内心很复杂,他总想着该不该告诉她,其实他的儿子已经死了,现在占着他儿子身体的人,只是未知世界的一个失败者,只是他终究也没勇气说出口。
就这样吧,稀里糊涂地活着也挺好的,他已经是皇扶风,黄光澈的人生,就当做一场梦吧,不必再投注太多感情的梦。
第30章 睿王的烦恼
册封大典后,皇扶风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就开始迁出皇宫。睿王府坐落在京城最繁华的地段,距离皇宫并不远,大多数的高官都住在这里,这片地可谓是寸土寸金了,皇扶风的新王府直接占了不小的一片地,修缮的也是极为宽阔大气。
皇扶风对他的新家还是很满意的,只是他刚住进这里,就有许多官员带着礼物前来拜访,对此,他可真是烦透了,他真的只想做个坐吃等死的闲散王爷,真不愿再进入朝廷复杂的党派之争,所以叫锦瑟一一谢绝了所有来访。
不过皇舞终和皇舞清也一同来祝贺他的乔迁之喜了,可这两位确是没那么容易打发走的。皇扶风本来正在自己的房中美滋滋地清点着女皇赏赐的各类财宝,却还是不得不跑出来接见客人。
皇扶风来到前厅的时候,皇舞终正一脸悠闲地品着茶,皇舞清则不停地把桌上精巧的糕点往嘴里送,还不幸地被噎到了,正脸色发青地直捶胸口,皇舞终一脸无奈地给她抚着背,柔声嗔怪道:“吃慢点,没人和你抢。”
皇扶风悠闲地看着手忙脚乱的两个人,顺带一番无情地嘲笑,丝毫没有做大哥的风范。
待到皇舞清缓过神来的时候,黄扶风差不多也已经笑够了,也是过了好一会儿才和皇舞终谈起正事来,皇舞清则在一旁,执着地紧盯着桌上的糕点,想吃又不敢吃的样子。
皇扶风和皇舞终谈了些寻州水患的后续事宜,谈话进行的还算顺利。只是皇扶风这几天因着脚伤没去上朝,皇舞终给他带了个消息,严染的调查结果,已经出来了。
皇扶风指认的罪责基本一一被证实,只是犯人杜陵音在狱中自杀了,单凭皇扶风上交的证据,怕是很难置严染于死地,且严染自女皇登基后便一直忠心扶持,女皇很有可能会对她网开一面。
对于这样的结果,皇扶风没做多大的反应,因为他早已想到这个结果了。李渊一开始交给他的证据记录详细,上面的罪责绝对足以使严染满门抄斩,不过已经被盗了。皇扶风后来获得的证据,是不够充分的,上面记录的私吞的国库钱银金额其实并没有很庞大,加上陵墓里被欺压的百姓已经逃光了,很难统计人数,状告效果也就大打折扣了。
谈了许久的话,皇扶风的肚子早已咕咕叫了,恰好已到饭点,皇扶风假模假样地尽地主之谊邀请她们一同吃午饭,只是皇扶风就随便一请,皇舞终也就随便一应,两人最后就真的留下来吃饭。皇扶风只能一脸不情愿地把她们带到饭厅。
皇扶风最近有点想念现代的美食,昨日就教着厨房的佣人做火锅,没想到效率还挺快,今日就做出来了。
晚秋的天已经很冷了,火锅也是绝配的,面对那诱人的香气,皇舞清比他这个主人表现得更为激动,直接不顾什么礼仪了,毫不客气地自己先坐下来动筷。
皇扶风也没计较,因为他也被这久违的美食勾去了魂。火锅是一种神奇的食物,味道且先不论吧,但绝对是一种能带热气氛的东西,很容易地拉近了两个吃货的距离,皇扶风和皇舞清,因为一顿火锅,混熟了。
酒足饭饱后,皇舞清终于在皇舞终的生拉硬拽之下离开睿王府了,不过还顺带预约了下次的蹭饭时间。
吃好之后当然得睡好,散漫的王爷开始了他的美容觉。
男人一脸温柔地握着他的手,一遍遍耐心地哄着他入睡,“睡吧,我不走。”这是一个多么美好的梦啊!
只怪这个梦太过真实,皇扶风醒来的时候,心里一阵空虚,好像错过了全世界。他忍不住骂了自己一句没出息,却还是老实地往陆挽书那边的院落走。
皇扶风再见到陆挽书的时候,他正在认真整理着成堆的书籍。
皇扶风在打开门前,把左腿微微往上一提,走路的姿势更加怪异了,一瘸一拐地往陆挽书的房里走去,只是皇扶风这边装得多么可怜,陆挽书始终也没抬眼看他一下,自顾自地继续整理手中的书。
皇扶风有些丧气,却还是拖着已经好得差不多的左腿一瘸一拐地往陆挽书身边靠,熟门熟路地拉住陆挽书的衣角,扯了扯,可陆挽书还是没抬眼看他,他也不气馁,小声道:“小书书,理理我呀,”
陆挽书终于不能再忽视他了,侧身和他直直相对,面色阴郁地道:“出去!”
皇扶风马上垮下脸来,可怜兮兮地委屈嘟囔:“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你说出来啊,我改还不成嘛!别这样嘛!”再一次晃了晃陆挽书的衣袖。
陆挽书脸色没有变化过,又重复了一次,“出去!”
皇扶风使出他的终极大法,不要脸地死赖!熟练地紧紧抱住陆挽书的腰,脸死死贴在陆挽书胸口,一咬牙道:“死都不走!”
陆挽书这次没再说一个字,抬起手就拉上他的后衣领,皇扶风心觉不妙,他可不想再摔得腿都瘸了,急忙道:“我的腿还伤着呢,手下留情啊!”
陆挽书倒也没像上次一样把他往地上重重摔去,只是把他往门外一丢,接着紧紧关上门,把皇扶风锁在门外,且任皇扶风如何把门拍的震天响,铁了心也没打开那门。
……
熙熙攘攘的大街上,皇扶风一脸失魂落魄地闲逛,也不知想起了什么,就会忽然停下来自言自语,接着又往前继续漫无目的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