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端着药进入房中,皇扶风马上吓得从床上弹起。
老者戏谑道:“不必激动,不是他,我替他给你送药。”
皇扶风一脸不好意思,迫于之前自己做的傻事,还有这老者看起来似乎不那么友善的气场,他忽然感觉自己的手脚都不知往哪里放了。
老者放下了药,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在桌旁的矮凳上坐了下来。
“你,没有话要问?”皇扶风虽未和他这岳父大人单独相处过,可是见他打算和自己长谈的样子,也调整了神色在对面坐了下来。
“谢谢您,收留了我。”
老者忍不住笑出了声,道:“当你明白了一切,我保证你不会想谢我。”
皇扶风没来得及问出口,外面已经传来了动静。
“主人,成功啦!” 则礼下了马,抢先跑到小屋中。
老者马上一脸兴奋地起身出了皇扶风的房间,皇扶风也跟着出去。
他的视线马上就落到了疾步朝他而来的陆挽书,“你去哪了?什么成功了?”
陆挽书把他拉着回了小木屋的偏房,“你可吃了药?身子可好些了?”
皇扶风还在问:“你去了哪儿?”
陆挽书脸上的表情停滞了一秒,道:“皇宫。”
皇扶风脸色一阵苍白,不是胜利后的喜悦,难过道:“为什么不和我说一声,你若是败了,是不是我连你的尸身都见不到?”
陆挽书不语,只是看着这面色憔悴的人有些心疼。
“回答我!”
陆挽书轻轻把他圈在怀中,深不见底的眼睛紧盯着他:“不会败,哪怕为了你。”
皇扶风回抱着他,“你知道吗,离开一定要好好道别的,因为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是永别,我以前……”
陆挽书把他抱得更紧,使得他都说不出话来,低沉着嗓音道:“别说这样的话,我不喜欢。”接着摸摸他的头,满眼深情款款看着皇扶风,道:“我们不会分开的,至少,我不允许你离开我。”
这满口情话的陆挽书也太诱人了吧,他虽是喜欢地不行,但还是有些不适应,皇扶风只觉得老脸一红,假意把陆挽书轻轻往外一推,撇嘴道:“那可不一定,若是你真惹我生气了,我就会逃的远远的,再也不出现在你的面前。”
陆挽书的脸色忽然变得煞白,接着放开了紧拥皇扶风的手。
皇扶风抬起自己的手,在陆挽书眼前摇了摇,“怎么,难不成你真做了对不起我的事儿?”
陆挽书挤出一丝笑容,“没有。”
“谅你也不敢。”这话虽是气势十足,可他那嘴角咧到了耳根子,露出满口白牙,一副饿狗见到食物般往陆挽书脸上啃了一下。
陆挽书吃痛一皱眉,没出责怪之词,反倒在他唇角留下一个浅浅的吻。
两人这样撕磨许久,知道房门口传来扣扣敲门声,陆挽书轻轻把人从自己身上扒拉下来,放回榻上,去开了门。
门外的人一脸通红,把手中的托盘端得很高,试图挡住自己绯红的面颊,有些结巴地道:少少……爷,主人让让……我送来的。”
陆挽书面色沉郁地接过那托盘,则礼不敢看他家少爷的脸,落荒而逃。
陆挽书看着欲求不满的人一眼,把托盘放到桌上,从衣袖中掏出那半截兵符,递给了皇扶风,皇扶风接下了,“要还给终儿的!”
看了皇扶风嘴边浅浅的笑容,陆挽书端起还冒着热气的药,来到皇扶风跟前,“来,乖乖把药喝了。”
一天到“药”字,皇扶风的舌头条件反射一般一麻,皱眉道:“可以不喝了吗?”
陆挽书舀过一勺药,送到皇扶风嘴边,“不可以,我喂你。”
皇扶风眉头马上舒展,接着挑眉一笑,道:“既然是爱妃喂,本王勉强喝了。”
这喝药的时间未免过久了,皇扶风才开始和陆挽书谈起正事。
“你说王景要见我?”皇扶风努力回忆着这人的样子,不过死活想不起来。
陆挽书道:“多亏了王景的帮助,这次的行动才会如此顺利,王景对女皇极为忠诚,所以女皇才会给他禁军都督这一重要职位。”
听陆挽书描述,皇扶风才想起自己在朝堂上见过这个人,因为朝堂上的男子极少,这位年长的严肃老头就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皇扶风对于见王景并不抗拒,一切收拾妥当后就要和陆挽书一同回睿王府。
临行前,他终于问了陆川,“您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陆川看了陆挽书一眼,看到他正深锁眉头警惕盯着自己,冷哼一声,甩袖离去。
这岳父大人,似乎有点难哄,像极了他的爱妃般脾气大,皇扶风无辜对陆挽书问道,“我是不是又做错了什么!”
陆挽书给他拢了拢身上的斗篷,“你没错,错的是他。”
第43章 红箩
睿王府内,残留着被盗贼洗窃一空的迹象。
皇扶风一路走下来,心脏一阵闷痛,像是犯了心绞痛。
他最爱爬的树被砍了,辛苦种的花被踩死了,最重要的是他屋里值钱的古董,无一幸免,要么被摔要么不翼而飞。
皇扶风走到大厅,气得直接瘫坐在椅子上呼呼喘气。
对着陆挽书打开双手求抱抱,可怜兮兮地道:“不行,我心痛,快安慰我。”
陆挽书不理,自顾自喝茶,皇扶风气喘得更厉害。
他不过刚回睿王府,王景很快就来了。
见到皇扶风一脸病态的惨样,王景对陆挽书的话信了三分。
王景关心道:“如今朝堂混乱,殿下可要小心着身子。”
皇扶风已经起了身去迎接,一脸友善道:“可得多谢王景大人,若不然,域国江山岌岌可危。”
王景恭敬一礼,“此乃臣之本分,女皇未昏迷之时,曾有意向臣嘱托过皇位之事,最佳人选正是二皇女皇舞终,禁军本不可随意调动,数量对外也是秘密,就为防止有人叛乱,只是调动这禁军的兵符,一半交给了二皇女,一半在臣手中,二皇女是真的信任您,才把那半边的兵符交给您。”
“还有这事儿,我竟不知呐!不过好在,我也没有辜负终儿的信任,这江山,算是护住了,接下来就是等她回归了。”
这边谈话甚欢,睿王府却来了一个任何人都没有想到的人。
这人皇扶风从未见过,不过他刚到这个女尊国时,就找过这人,名字倒也还有些映象。
来人名唤红箩,这人还要与他遇刺那一件事一同谈起,原装皇扶风也是因这刺杀而命丧黄泉的,也才给他这个穿越者腾了个壳子。
本已销声匿迹了许久的红萝,却自行回到了睿王府。
红箩是个小巧伶俐的女孩子,一进来就对着皇扶风行了个大礼。
锦瑟把她迎进来,她似乎显得极为高兴,眼角带着泪花问道:“红萝,你到底跑去哪了?殿下可找了你好久。”
红萝大眼一眨,泪水就扑簌簌落下来,显得楚楚可怜,哭着道:“殿下,奴婢有罪。”
皇扶风没急着叫她起来,努力想象着原装皇扶风的口吻,漫不经心道:“说吧,你有何罪。”
红箩看到这样的皇扶风,微微怔愣了一秒,接着又哽咽着道:“红箩愧对殿下盛恩,当初奴婢所说的茶庄里的美人,其实并非奴婢真实打探而来,而是受了韩洛秋的蛊惑,只是为了向殿下邀功,奴婢并不知半路会冒出刺客,可仍是招致殿下遇刺,奴婢罪该万死。”
皇扶风拿起桌上的茶盏,微微抿了一口,不疾不徐道:“哦,那你这段时间去哪了?为何是这个时候出现。”
红箩重重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奴婢有罪,奴婢本想向殿下请罪,说明来龙去脉,只是殿下昏迷,而韩洛秋趁此差点杀了奴婢灭口,得亏慕无涯公子相救,奴婢才得以保住一条命,奴婢之前怕极了,便隐姓埋名躲了起来。现听闻韩洛秋成了叛国贼,方才敢来同殿下说明一切。”
皇扶风重重放下手中的茶盏,恐吓道:“哦,这样啊,那你就不怕我治你的罪吗!”
红箩眼中闪过刹那的恐惧,随后又是慷慨赴死的悲壮神色,接着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信,锦瑟去接了过来。
红箩继续道:“奴婢早该死了,这些日子活着都是赚到了,慕无涯公子曾给奴婢一封信,要我来交给殿下,奴婢虽胆小怕死,如今慕无涯公子已死,可救命之恩不可不报,即便被殿下治罪,奴婢也不敢有何怨言。”
皇扶风呵呵笑出了声,道:“想不到倒是个重情重义的婢女,既然如此,你的任务也完成了,不知还有没有其他想说的?”
红箩又磕了几个头,“再没有了。”
皇扶风忽然冷声道:“那本王因你受的苦,不可无人承担责任,那本王会重罚你,可有异议”
红萝一咬红唇,“没有。”
皇扶风一摆手,“那便好,本王见你这眼睛极美,便剜去双眼可好。”
一旁的王景和陆挽书都不自觉皱起了眉。
跪在地上的红箩却没有一丝惧意,正是一副慷慨赴死的模样。
几个侍卫应声而上,粗鲁的开始压着红箩的双肩。
这时皇扶风又道:“倒是个硬脾气的,你再好好想想,真没有人指使你!”
红箩泪流满面,“绝没有人指使,奴婢只是想完成慕无涯公子的遗愿。”
皇扶风道:“那便先暂时压下去,两日后行刑,若有什么忘记了,可随时跟本王说,作为奖励本王会放你走,还会给你一笔钱,保你一辈子无忧。”
红箩抽噎地很厉害,双肩微微抖动,却还是一咬牙道:“再没什么可说的,奴婢说的句句实话。”
皇扶风对着一旁的侍卫一使眼色,跌坐在地上的红箩马上就被人不客气压了下去。
王景问:“殿下可是怀疑这红箩还有问题。”
皇扶风道:“不过是不大相信这贪生怕死的小婢女,能为了慕无涯不惜性命,前来自投罗网罢了,且慕无涯的死,本就被当做秘密被女皇掩藏起来,这婢女却知道慕无涯的死讯,挑了这么一个好时机把信给我,我猜,她和给百姓下药散播谣言的人是一伙。”
皇扶风拿起红箩带给他的信,仔细看起来。
那封信已经开过封,不是专门写给他的,而是李渊写给慕无涯的。
看完信后,皇扶风脸色突然一白,完全不顾王景这个客人的存在,就迫不及待往皇宫里赶。正巧,在门口碰见了皇舞清和沈画骨。
“皇兄,我刚来,还没进去喝口茶呢,你就要走,这是什么待客之道。”
皇扶风根本就听不进去,直接无视他们往皇宫赶,留下皇舞清跺脚大发脾气。
皇舞眴夺位后,本打算杀了皇舞清,扫清皇位障碍,确是沈画骨保住了她的命。
沈画骨对皇舞眴说,他已经研制出了百姓沾染的那种疾病的解药。
皇舞眴虽然非常讨厌那些贫贱庶民,也巴不得他们死绝了,但是人死的太多终归是对她这新得的帝位巩固不利。
沈画骨只是想保住自己和皇舞清的命,皇舞眴本就觉得皇舞清其实对她也构不成任何威胁,又有韩商沐的劝解,说什么要爱民,倒也真的没杀了他俩。
当时救人要紧,沈画骨不过随口一编,只是他现在来找皇扶风,确实真的研制出了解药。
但还未来得及跟皇扶风说,见皇扶风这紧张的模样,两人只能无奈地跟着进了宫。
皇宫里也是弥漫着一阵死气,女皇还是没有醒,皇舞清本以为他跑回皇宫是有什么急事,可见他只是看着女皇一阵发呆。
皇舞清忍不住上前问道:“皇兄,你到底怎么了,这样看着母皇她一时也醒不过来啊,我还是跟你说一件重要的事吧,沈画骨已经研制出那病的解药了!”
此话一出,皇扶风还是一副怔愣的模样,陆挽书眼里却闪过波动,眼神发热地看着失神的皇扶风。
皇扶风有些迟钝地笑道:“那就好那就好……”
一阵囔囔后,又对着沈画骨吩咐道:“麻烦你给女皇服一下解药。”沈画骨看着他苍白的脸庞,点了点头下去准备了。
皇扶风面向皇舞清,正要吩咐。
皇舞清却忽然道;“清儿虽没有什么才干,皇兄不用担心染病的百姓,我已经派人去施药了。”
皇扶风欣慰一笑,摸摸她的头“清儿长大了,做得好。”
陆挽书面露担忧之色,往皇扶风那边靠近了些,担忧道:“你也得吃药。”
皇扶风一摆手,疲惫安慰道:“我没事!”
陆挽书却紧拉住他的手腕,强硬道:“不行,你给我乖乖去喝药。”
皇扶风被生拉硬拽着去喝那苦得舌头发麻的药。
女皇终于在子夜时分醒来,看在一旁点着头,一副小鸡啄米样的皇扶风,唇角挂上一抹浅浅的微笑。
“何必如此为难自己,想睡便去睡吧。”
皇扶风一个激灵从座上站起,睁着惺忪的睡眼看着床上的女人,“母……您醒了。”
陆挽书端着一碗小米粥进入了房中,刚才还喊着肚子饿的人,现在完全不往他这边看。
陆挽书也把视线移到女皇床上,此时的女皇,太过苍老。
陆挽书悄无声息的站到皇扶风身后。
女皇悠悠开了口:“我该是要死了。”
接着看向皇扶风;“也该和你说实话了,我骗了你许久呢。”
皇扶风看着床上苍老的女人,叹息一声,悲痛道:“那石陵背后真正的主人,不是严染,是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