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煦没想到这么一样小东西就能带动气氛,赶紧趁热说:“先医治伤员吧,若是手脚骨折,可以先找根棍子或者木板固定好,免得伤情恶化。”
伤员的家属看到那对父子就跟看到救命恩人似的,围着他们团团转,剩余的百姓们依旧或坐或站地抬头看着李煦。
李煦也抬头看了眼天空,今天天气出奇的好,既不是大晴天也不是雨天,否则这场聚会没两分钟就得散场。
“还有部分百姓躲入山中,我们稍等片刻吧,本官既然来了此地,一定会将事情办好了再走,今日讲不完就明日接着讲。”
一名老者从人群中挤出来,双膝跪下,爬到城墙下哭喊道:“大人,县令大人不在,您可否替草民做主?”
李煦身边只有个老七,能替他做什么主?但拒绝是不可能的,“老人家请起,有何事不妨说出来听听,若是本官能解决,一定鼎力相助。”
老者磕了三个响头,“大人啊,草民有一相依为命的孙女,今年十四花龄,昨夜地动,城里人心动乱,草民的屋子塌了一半,有几个地痞流氓经过时掳走了我那孙女,至今未能寻到,大人,还请您帮帮草民,替草民寻回孙女。”
李煦脸色一寒,这种事根本不作他想,那女孩的命运怕是好不了,但人肯定是要找的,可贺遵还没回来,没有武力威慑,他根本镇压不住底下这些人。
怎么办?李煦瞥了老七一眼,叹了口气,小声说:“老七啊,靠你了,你可得替本王撑住啊。”
老七不明所以,一头雾水,“王爷,您这话是何意啊?”
只听李煦大声说:“此事待会再说,老人家到一旁候着去,现在,所有人都站起来,到城墙下排好队,一百人排一排,免得后面的人听不到本王的话。”
大家以为是授课开始了,急忙去前排抢占位置,这么重要的事肯定是站的越前面越好。
这种时候,年轻力壮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第一时间挤到最前面的肯定是青年人,而且肯定是脾气不太好的青年人。
李煦让老七下去带着老者去认人,能认出来最好,认不出来只能走其他途径找人了。
从没有排过队的百姓你争我抢挤到前面,然后一群人依旧是糅杂在一起,连个队形都看不出来。
李煦咳嗽一声,觉得喉咙有点痒,也不知道是不是喊太大声的缘故,这片混乱一直维持到另一半百姓的到来,其中就有不少县衙的官员。
这些官员一听说有郡守府的大人来,赶紧自发组织民众下山,深怕晚了一步被革职查办。
这年头没有家族依靠的人,要想当官是非常难的,就算有家族,族里子弟众多,这次被革职下次能不能轮到自己也不好说,因此大家丝毫不敢懈怠。
等他们到来,李煦终于有人可用了,第一步就是维持现场秩序,方便老者认人。
居然没人对李煦的身份表示疑问,甚至连问都没人敢问一声,李煦都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悲哀。
有了官员在场,队伍很快排好了,老七带着老人家一排排走过去,对方睁大眼睛看完一圈,留着眼泪摇头:“没有,我记得他们的样子,化成灰都记得,他们不在这里。”
几个官员露出疑惑的表情,他们的下属之前有在场的,便小声告诉他们原由,官员们面上也露出遗憾的表情,心里却想不过是失踪了一个女孩而已,肯定是找不回来的,就算找回来也是要死的,何必浪费时间。
李煦得知结果并没有太大的失望,但现在并不是找人的好时机,谁知道后头还有没有地震,暂时肯定是不宜在城里乱窜的。
这么一耽搁,时间已经不早了,李煦果真教了他们新的耕种方法,其实他并不知道细节,知道的还没有钟水清多,但没法,他总不能说自己是忽悠他们出城的,好在他口才不错,又加上自己知道一些基本常识,除了种水稻,还说了其他农业方面的知识。
底下的百姓们听的非常认真,深怕漏了一句两句,要不是他们不识字,肯定要拿笔和纸记录下来。
天很快就暗下来了,李煦刚好讲完,口干舌燥喉咙都要冒烟了,身后才有车轮推来的声音,他往后一看,见贺遵领着十几号人推着几辆车过来,车上都是麻布袋装着的东西,估计是粮食。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米有了,可还得有锅有灶,有碗筷啊,真是麻烦。
贺遵把手板车停在城门后面,上来给李煦汇报:“粮仓里还有些陈粮,不知放了几年,有些霉味,属下还发现了寇将军他们运来的物资,那看管仓库的小吏无论如何也不许属下动那批物资,只好运了几车陈粮来,接下来该做什么?”
李煦摸摸空空的肚子,他们还是在路上吃了些魏县令家里偷来的食物,午饭也没吃,这会儿也饿了,“陈粮就陈粮吧,想必大家不会介意的,先想办法吃上饭,可这没锅没灶的,要怎么把米饭做熟?”
不过他更相信人民群众的力量,于是大声说:“今日耽搁大家半日时间,想必大家都饿了,本官从县衙运了些大米来,请大家吃顿晚膳吧,只是该如何将这米饭做熟,还靠大家集思广益。”
一听有免费的晚餐,大家都欢呼起来,也根本不用多商量,大家自发地去打柴搭灶,还不知从哪弄来了几口大锅,架在临时垒起来的石灶上,很快就闻到了大米的清香飘上城楼。
李煦正在喝水,闻到米香更觉得饿了,他看着底下忙碌的百姓,嘴角泛起一点笑容,说真的,普通百姓真的很容易满足,就这么一顿只有米没有菜的福利餐,就让大家乐的跟过年似的。
但也有人高兴不起来,县衙的几位官员聚在一起嘀咕:“这真的可以吗?未经县令大人同意私自开放粮仓,这位郡守府的大人官职到底高不高,有这权利吗?”
“他说是农事官钟大人的手下,那官职肯定比钟大人低,估计勉强与县令大人一个等级,我看哪,等县令大人回来后得吃不了兜着走。”
“也未必,说不定他上头有靠山,年纪轻轻又一身贵气,肯定是世族大家出身,他官职不高,但家中长辈有高官就行,还拿捏不住一个县令吗?”
“算了算了,又与咱们无关,这粮仓不是咱们开的,米不是咱们运出来的,饭更不是咱们做的,大不了不吃这一顿,到时候想牵连也牵连不上。”
米香四溢,许多人从昨夜开始担惊受怕,这一天下来根本没顾得上吃,这时候肚子早饿了,连几位官员也不例外,他们跑到山上的寺庙里避难,但人太多,寺庙的斋饭也供应不过来,他们只是随便吃了点点心,想不吃这一顿还真难。
“不管了,先吃了再说,县令大人能否平安归来还是未知数,总不能饿着肚子。”
饭熟后,李煦分到了第一份米饭,用荷叶包着,热气腾腾,但也只有这些,连双筷子都没有。
他思量着要不要用手抓饭吃,就见贺遵递了一双削好的木棍给他,他感激地道了谢,夹了口米饭塞进嘴里慢慢嚼着。
没有菜下饭并不是多么不能忍受的事情,肚子饿的时候,这样一份米饭就能让人很满足了。
等所有人都吃完,李煦也想不到继续挽留他们的理由了,加上这一整天都没地震过,想来是不会再震了,便打算放大家回家。
他刚要开口说话,脚下的城墙猛地一晃,他立身不稳,一个跟头往下栽,这变故太突然了,贺遵离得有点距离,等他丢开手里的东西冲过来,只来得及抓住李煦的脚。
“王爷!”贺遵正要使力将人拉上来,突然又是一阵摇晃,然后一声轰隆响后,他们周边的城墙居然开裂了。
李煦头朝下,脑子因为充血有点晕,亲眼看到不远处的城墙倒塌后,这种晕眩感就更强烈了,他心慌慌地叫道:“贺遵,墙要塌了!”
贺遵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松开另外一只手,和李煦一起跳下城楼,等他落地后将人迅速扛起来,身后的城墙也往外倒塌下来。
百姓们纷纷尖叫着乱窜,尤其看到城墙倒塌后一个个后退数米,紧接着,远处传来接二连三的轰隆声,这声音他们熟悉,是房屋倒塌的声音,有人忍不住痛哭出声,暗暗祈祷自己的宅子能安好无损。
好在他们很快发现自己的人身是安全的,这空旷的平地上只裂了几条小口子,不足以将人吞没,周边又没有建筑物与大树,他们的安全无虞。
这一刻,他们万分庆幸被这位年轻的官员喊到城外来,否则城里杂乱无章的建筑物可能就会要了他们的命。
贺遵扛着李煦向前一跃,堪堪避过土堆,但这九死一生的经历还是让李煦心跳加速,大汗淋漓。
“王爷,您没事吧?”贺遵将人放到地上,李煦双腿无力,靠着他才勉强站直。
他说:“没事!老七呢,他可在城楼上?”
“不在,属下之前看到他下城楼了。”贺遵话刚说完,老七就急忙从人群中挤过来了,满脑门的汗,神色焦急万分,“王爷,您没事吧?”
李煦继续摇头,然后扶着贺遵的手走到一旁休息,陆陆续续有官员上来表达关心,李煦顾及不了其他人,便让他们去安抚百姓,尤其要求所有人都在城外住一夜,等天明后看情况再进城。
这要求合情合理,大家不用说也是同意的,好在七月的天连晚上都是热的,根本不用担心夜里睡觉问题,但真正能睡着的没几个。
后半夜,李煦靠着贺遵勉强闭了一会儿眼睛,没多久,觉得地面又震动起来了,他以为又是余震,结果就听贺遵说:“王爷,有人来了,人数还不少。”
这种时候,大批人马来到上杭县,除了寇家军李煦不做他想,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寇骁,李煦突然觉得浑身轻松了。
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站起身眺望着远处,希望能早点看到对方。
约莫过了一炷香时间,借着火光,李煦看到了一支整齐的军队,他们步行而来,步伐整齐,哪怕是连夜行军,也没让人看出半点疲累。
上杭县的百姓们也纷纷站起来,他们之前已经见过寇家军了,此时见他们归来也觉得心里安定不少。
寇骁骑马走在队伍中间,他神色凛冽,看到前方聚集的百姓也大概知道是出城避难的,傍晚那一阵地动他们也遭了难,巨木和巨石滚落砸伤了不少兵士,因此才决定连夜回城。
此时,他还不知自己心心念念的某个人就离他不足一里,他高举右手,示意队伍停止前进,命令道:“就地扎营休息,不准侵扰百姓,伤者优先安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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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李煦:“马上就能见面了,真好。”
寇骁:“想媳妇儿了。”
第146章 王爷是想纳个男妃吗?
“咦,他们怎么停下了?”百姓们也不敢随意靠近寇家军,就看到他们在离五百米远的地方停下来了,然后忙活起来,竟然是要扎营。
李煦远远看着那边升起火光,然后有几个人小跑着过来,李煦起初还以为是寇骁,等身边的人喊了句:“游大人,是县令游大人。”他才知道过来的是上杭县的官员。
他恼怒地想:寇骁这是连过来看一眼的都没有吗?
那游县令见了下属,得知了今日事情的经过,又来拜见了李煦,小心翼翼地问:“不知这位大人如何称呼?是何官职?”
很好,总算有个人记得要问这个问题了,但李煦心思不在这上面,不是很想回答,他席地而坐,指了指老七,让他和游县令周旋。
老七是个老滑头,人也有几分机灵,见李煦这模样就知道他不想亮明身份,于是随口扯了一位郡守府的大人出来,套在李煦身上。
游县令一路跟着寇家军急行军,人疲乏的很,随口问了几句,见不是特别大的官员,也就没把李煦放在心上,不过他还是替百姓道了谢,如果不是这位大人,城里的损伤怕无法估计。
说完话,游县令准备找个地方休息,等天亮了再派人进城查看,他看了看这边连片遮挡的棚子都没有,再看看寇家军那边帐篷已经搭好了,一点不犹豫地抛弃了全城百姓,跑去投靠寇家军了。
寇骁洗了把脸,坐在火堆旁望着天空,人是很累的,但一点睡意也没有。
看到游县令过来,他随口问了一句:“那边是何情况?为何百姓们聚集在城外?”他想,总不至于是为了迎接他吧。
“是郡守府来了位大人传授新的耕种方式,昨日上午到的,召集全城百姓在这儿授课,正巧傍晚地动,百姓们幸运的躲过一劫。”
寇骁对郡守府的政务不了解,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压根没想到那边会是李煦假扮的官员,点点头就不理会游县令了。
这一趟下乡,他几乎是无功而返,不仅没能救出一个百姓,就连受灾范围也只是个估计,差事办成这样他有些气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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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遵坐在李煦身旁,见他眼珠子盯着对面,半开玩笑地问:“王爷,您为何不过去见见寇将军?”
李煦斜了他一眼,冷冷地回答:“本王还需要亲自去见他?不是应该他来拜见本王吗?”
贺遵实事求是地说:“可寇将军并不知您在这儿。”
贺遵其实完全可以过去见见寇骁,看到他在这里,寇骁再傻也知道李煦在这里了,可他不乐意,凭什么要给寇骁搭桥拉线。
就这么坐到天亮,李煦站起身时摇晃了一下,脑袋重的像是灌了铅,两条腿也有些站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