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公子是最后一个到了,见父亲完好无损地坐着,立即气势高涨起来,指着李煦等人斥责道:“就是你们将家父绑来的?胆子不小啊!”
“闭嘴!”魏县令没让他继续说下去,逞威风有用的话他就不会坐在这里了。
事情根本经不住审,祈二郎说李煦他们偷窃了他的财物并且将他打伤,他甚至都没往客房里偷放点东西,哪怕是自己的一根腰带也好,至少能证明别人拿了他东西。
再看看他自己,虽然浑身湿透,脸色发白,但能跑能跳,这样的伤出点医药费也就结了,根本不到刑拘的程度。
魏县令绞尽脑汁也没办法支持原判,心里暗恨一群蠢货。
祈二郎也知道问题在哪了,抱着肚子哀嚎一声,躺倒在地上,然后指着李煦腰间的玉佩说:“大人,那人腰上的玉佩就是草民的,他不仅偷了草民的玉佩,还将草民踢伤。”说完解开衣袍,露出了青紫的肚皮。
李煦那一脚是下了力气的,确实会留下痕迹,不过他拿起腰上的玉佩,一脸古怪地问:“你确定这是你的东西?”
那玉佩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祈二郎当然一口咬定是自己的,他暗笑自己真是太聪明了。
李煦解下玉佩递给贺遵,“那就给魏大人看一眼吧,看看能不能分辨出这是谁的玉佩。”
贺遵把东西往魏县令眼前一晃,然后就收了起来,根本没给他看第二眼的机会。
“不知魏大人要如何分辨玉佩的主人是谁?或者是祈二郎可有证据证明那东西是你的?”
祈二郎高声说:“当然能证明,那是我十岁时我娘亲送我的,对吧,娘亲。”他给祈夫人使了个眼色,对方很上地道点头:“对,就是我儿十岁时我买来送他的生辰礼。”
李煦点点头不再继续问了,如果问他有何人证,估计他会把全家都叫来当证人。
魏县令觉得祈二郎这一刻还是有点脑子的,把矛头对着李煦问:“那你又有何证据证明那玉佩是你的?”
李煦反问道:“是否在下能证明玉佩是我的,此案就了结了?”说真的,他不是很想浪费时间在处理这种事情上,还不如多出去走走,看看本地风光。
“自然,如果玉佩主人是你,那祈二郎就是撒谎,自然不存在偷东西一说。”
“穆岚,再给魏大人看一眼,我那玉佩上刻了个”煦”字,那是在下的名讳。”李煦还真得谢谢这个时代人的习惯,总喜欢往物品上刻标签,李煦很多私人物品上要么刻着皇宫的记号,要么刻着他私人的记号,特别好认。
当然,他还有一块皇子玉佩,代表身份的,可惜拿出来这些人也未必认识。
魏县令睁大眼睛看了,果然看到了那个“煦”字,这就不好反驳了,总不能说祈夫人买来的时候玉佩上就有这个字的吧,何况还那么巧就是人家的名字。
不过这个字好眼熟啊,印象中谁的名讳也是这个。
贺遵把玉佩还给李煦,李煦重新挂回腰上,问:“此案可结了吗?”
魏县令明显不想这么放过他们,但一时拿他们没办法,灵机一动说:“既然有嫌疑,还是将行李都翻出来看一看,要是有他人之物,可就无法抵赖了。”
李煦怒极反笑:“那是否要将行李中所有东西都证明是自己所有?我想没人会在衣裳鞋袜上刻字吧,那如何分辨?”
见魏县令一意孤行,又有几人在旁边起哄,李煦站起身,“行了,此案到此为止,偷没偷东西大家心里有数,打人确实是有打的,这个赖不掉,魏大人可以宣判了。”
他这话说的理直气壮,加上那久居上位的迫人气势,没人敢持反对意见,魏县令讪讪一笑,“也是,是本官胡涂了,既然如此,将那些人放了吧,至于打人的罪名,因是轻伤,酌情理赔即可。”
李煦满意地点点头,朝贺遵递了个眼色,后者很不情愿地掏了一两银丢到祁二郎身上,腹诽着那点伤肯定是不值一两的,是否得补上一脚。
被抓的几名商人见事情轻松解决,大大地松口气,他们没背景没钱财,要真被冤枉入狱,说不定这辈子都出不来了,就牢房那条件,他们说不定都撑不到被审判的那天。
他们齐齐谢过李煦,然后深感此地不宜久留,上楼拿了自己的行李就匆匆走了,要是胆子小的,怕是这辈子都不敢再踏进永州了。
祁二郎自然是不想要一两银的,李煦几人将他折磨的这么惨,这点钱怎么足够?可县令已经判了案,他说再多也无用。
“既然案子已了,那本官……”魏县令胖脸挤成一团,等着李煦点头让他离开,在他看来,事情到这就了结了,至于他们事后扯皮的事情与他无关。
“魏大人先等等,还有案子没审完。”李煦退后一步,指着地上的碎片说:“在下要状告祁家二郎,损毁了在下祖传的茶具和茶杯,这套茶具价值连城,乃是用最上等的金丝楠木所制,茶壶茶杯也是最上等的紫砂,按市值估计,怕是这一家客栈都抵不了本公子的损失,您觉得该如何判呢?”
众人听傻了,一套茶具茶杯就值一家客栈?这是什么稀世珍宝。
第143章 地动山摇
魏县令擦了一把脑门上的汗,让师爷去看看,是否东西真如他说的那般珍贵,如果是真的,那这个年轻人的身份……
等等!他的名讳中是“煦”字,再想想刚才那些人都是称呼他为李公子,也就是说……南越那位新来的顺王是否就是这个名?
不怪他没反应过来,大家称呼李煦时要么“王爷”,要么“顺王”,谁会直呼其名,因此也就忘了他的真名就是“李煦”啊。
魏县令虽然只是个小县令,但消息也是有的,外头把顺王传成三头六臂,能耐通天的大神仙,但也知道,他实际年龄不过二十,再看这人通身气派,除了顺王还有谁有这等气势?
魏县令脚下一软,屁股也坐不住了,圆滚滚地滚到地上。
李煦关切地问道:“魏大人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
那边师爷已经查看过了,茶盘是金丝楠木没错,但是不是最上等他不知道,反正他没见过,茶杯也是紫砂没错,工艺超群,肉眼可见的超质量,要说它价值连城他是信的。
把这个消息回复给魏县令,魏县令哪还有疑虑,确定这个年轻公子就是顺王无疑了。老天爷啊,他到底得罪了什么样的人物。
不对,他从头到尾也没做什么吧?做错事的是祁二郎和他儿子啊,关他什么事呢?
魏县令从地上爬起来,偷偷瞥了一眼李煦,然后屁股沾着椅子边坐下来,声音颤抖地说:“既然已经确认质量,那就照价赔偿吧。”他说完还问了李煦的意见:“您觉得该出多少价合适呢?”
他这一副“你说多少就是多少”的态度让祁二郎彻底傻了,激动地喊道:“大人!”
“放肆!”魏县令指着他咆哮道:“谁允许你私自插嘴的,来人,掌嘴二十。”真是灾星啊,亲儿子舍不得打,这祁二郎真是打死都不能解气。
“啪啪啪!”的响声伴随着痛呼声传遍客栈,祁夫人被人强拉着捂住嘴,发出急促的呜咽声。
李煦皱起眉头,他一点也不喜欢这种惩罚,不过也没多说什么,等执行完刑罚,他又说:“本公子不是永州人,要这客栈无用,你们三日内筹集到一千两银,这件事就算完结了。”
一……一千两?在场的人都听呆了,就那么一套泡茶的工具居然要一千两,果真是大宝贝啊。
在老百姓眼中,一百两就是大数目了,一千两是他们几辈子都赚不到的钱,这家客栈虽然在永州算是最好的,但客流量并不大,也不知这辈子赚到一千两没有。
魏县令抖了抖圆浑的身体,命令道:“三日后本官会亲自上门收钱,你们回去通知祁老爷,此事就这么定了。”
李煦听完领着人走了,魏县令见状赶紧追上去,“李公子,请稍等。”
“魏大人还有何事?”
“不不,是这样的,您是外地来的,既然不住这家客栈了,不如到下官家中小住几日如何?”
李煦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魏大人真是好客啊。”
“应当的应当的,相逢即是缘。”
李煦一点也不想到他家住,不过去看看也好,“那就叨扰大人了,还请带路。”
走了一段,贺遵小声问:“王爷,他是看出您的身份了?”
“八成,不过不要紧,先看看他想做什么再说。”
“就咱们三人去,太冒险了。”贺遵并不赞同李煦住进魏县令家中,那可算是深入虎穴了。
不过这姓魏的也不算什么老虎,顶多是只张牙舞爪的胖猫。
魏县令并不住在县衙,魏府虽然算不上豪华,但也是座五进的大宅院,这样的大宅子可以养几百号人,可一个小小的县令,是用什么养这么多人呢!
李煦被安置在一个单独的院落里,院子里有池塘有小桥,有假山有回廊,竟然比他在寇府住的西苑还别致,他忍不住赞道:“好地方啊,住着肯定舒服。”
魏县令不知头顶悬刀,讨好地说:“这是府上招待贵客的院落,刚打扫出来的。”
“那多谢魏大人了,这里风景甚好。”
住在魏府的第一天,李煦宾至如归,吃的好住得好,还有几位貌美的婢女在身边伺候着,李煦没有拒绝,而是留着人套话。
从这群婢女口中,李煦得知这位魏县令家中有十三位小妾,正妻前两年病逝了,只留下一个嫡子,就是那位助纣为虐的县令公子,其余小妾全都没能给他生个一儿半女,这也是魏县令宠溺儿子的原因,没办法,就这么一棵独苗,不得宠上天啊。
夜里,李煦睡得正香,突然感觉地面晃动起来,他倏地睁开眼睛,就见贺遵推门冲了进来,老七紧随身后,显然也是警醒的人。
李煦坐起来,双手撑在床上,依旧能感受到轻微的晃动,他震惊地问:“地震了?”
贺遵二话不说,将李煦的外衣披在他身上,然后抱起他往外跑,等他们跑到一处空旷的院子,发现四周都有人尖叫。
李煦莫名,这震感并不强烈,魏府建的结实,也没看到哪里发生地裂和房屋倒塌,这些人叫什么?
“王爷,是否要先离开永州?”谁也说不好之后还会不会更强烈的地震。
李煦摇摇头,“不能离开,天还未亮,到处都漆黑一片,与其在路上乱闯,不如先在这里等等,而且震感不强,应该无碍。”
这一夜,注定很多人都睡不着,魏县令一整晚不知道躲在哪里,反正没在李煦面前出现过。
他们三人就在院子中央席地而躺,还好是大夏天,随便盖件衣服也能睡,就是蚊子多了点。
后半夜有过两次程度差不多的地震,李煦也没睡着,好不容易挨到天亮,他让老七去打探消息,他则坐在草地上想事情。
“王爷不必担忧,这种事历朝历代都避免不了,只要没有大的人员伤亡,就算有心人散播谣言,也煽动不了百姓。”
李煦明白他的意思,古代知识落后,很多人会把天灾归咎于当政者的不仁,历史上甚至有皇帝因为日食而写罪己书的。
“不,本王只是担心震源处,也不知是哪。”永州还好,大多数房子都是石头建造,足够稳,轻微的地震伤不到人,但如果是茅草屋,那真是随便刮个风都得倒一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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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永州不远的地方,寇骁睡到一半是被东西砸醒的,还以为遇到了敌袭,结果睁开眼就看到屋顶掉了下来。
他们夜宿在山林里,这里有几座简易的草棚,应该是百姓上山打猎时休息用的,虽然破破烂烂,好歹有个屋顶,寇骁便与赵刚几位将领休息在这里。
“将军,不好,是地龙翻身。”赵刚惊叫道。
他们都能感觉到身边的树木在摇晃,人扶着树才没跌倒,这样的摇晃持续了很久,有石块和根系不深的小树倒塌下来,大家只能尽量避开。
等地动山摇的感觉过去,寇骁把县令叫来问:“上杭县经常发生这种事吗?”
县令被吓破了胆,畏畏缩缩地回答:“不……这是第一次吧。”他甚至都不知道地龙翻身是这样的感觉。
“那你们可真倒霉。”寇骁等到天亮,见大家都安好,松了口气,“走吧,再去找找,看看还有没有活口。”
他已经带人在南阳镇周边走了三天了,沿着那条长长的泥石河流一直走,试图找到几口活口问问情况,可是没有,一个人都没有,除了在河流中露出的建筑残骸,证明这里曾经住过人,他们连栋完整的房子都没瞧见。
这几座破茅屋还是因为在山上才幸免于难。
这天,有人发现了一具尸体,尸体两条腿露在泥石外面,其余都被掩埋,寇骁命人挖出来,但早已面目全非,有了第一就有第二,沿途发现了不少这样的尸体。
男女老少都有,很显然,就是这里的住户了,寇骁对比了这几天看到的画面,知道他们之前走过的地方肯定也有尸体,只是被泥石掩埋才没被发现。
“算一算咱们走了多远的路,这一条线大概有多少村镇包含其中。”寇骁吩咐县令和县衙的几位大人,让他们给出个资料。
但这活并不好干,有个还算勤勉的官员只记得南阳镇有多少个村子,但这些村子是如何分布的他根本不知。
就在寇骁想杀人的时候,大地突然震动起来,两侧的山峰肉眼可见的摇晃着,紧接着,有大块泥石带着树木从山上滚落下来,落在了他们前方十丈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