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见见他再说,你选出来的人总不会太差。”李煦这次来也没带别人,还真没有合适的人选接替刘树,他见过那施管事后,暗暗点头,人是不错的,性格稳重,有毅力,虽说小心思不少,见识也差些,但初期肯定不敢给他出么蛾子。
李煦赏赐了他一百两银,又鼓励他好好干,干得好将来提拔的机遇多得是。
转个身,李煦喊来了钟县令的大孙子,问他是否愿意留在盐田帮忙。
钟县令的大孙子叫钟意,是个斯文人,学业小有所成,李煦最初的打算是带回去交给纪韩宇培养,将来也能做一方父母官。
钟意本来已经收拾好行李,就等着跟李煦回闽州,他还未及冠,这样的年纪肯定是不得重用的,他都做好被冷落几年的准备了,没想到李煦会想到他。
“你可懂账?记账看账会吗?”
钟意谦虚地说:“跟陆师爷学过一段时日,在家时也管着家里的账。”
李煦满意地点头,“那好,以后这盐田的账归你管,每月向王府报一次账,本王会不定期抽查,若有难处,可去水师找贾副将帮忙,也可直接给本王送信。”
钟意恍恍惚惚地应承下来,觉得自己在做梦,他不安地问:“王爷,草民何德何能,怕做不好。”他确实会记账,但从没想过自己会当个账房先生。
当然,他不是看不起账房先生的意思,这可是盐田啊,王府的经济命脉,管着盐田的账务自然是有官职的,他只是不敢相信自己的会是这里。
“不用担心做不好,你只需要记好账就行,盐田的成本购入与产出,工人的薪俸福利,这些对你来说并不难,至于盐田的生产,会有其他人管着。”
李煦趁着没离开前,将盐田的管理层都喊来开了个会,一是宣布管理权交接的事情,二是介绍钟意给他们认识,这些管事大多数都是从盐工中选拔出来的,都出自漳宜县,对于钟县令的感情是很深的,听说钟意是钟县令的长孙,自然高看他几分,就连那施管事也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
钟意是文人,与他们不是一路子,出身比他们高,学问比他们强,他的存在会时时刻刻提醒大家,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传到县衙,传入王府,想乱来是不可能的。
李煦开始还怕钟意太年轻被人欺负,想给他找几个保镖,结果发现这位大少爷自带了四名贴身护卫,两名小厮,气场十足,才知道自己白担心了。
像钟县令这样的人家,官位不高,但也是一方地头蛇,府里自然是有培养护卫的,几个嫡系子孙身边也都有人照顾,远非普通百姓可比的。
第二日,李煦一早便坐上船离开了,太阳很大,李煦没去甲板上晒太阳,而是躲在船舱里吹风,一左一右坐着寇骁和刘树,一个给他捶腿揉肩,一个给他读刚收到的线报,他竟然觉得这样的日子很幸福。
寇骁读完线报,抬头看向李煦,“朝中近来不太安稳,赵家已经开始拉拢朝臣,排除异己了,之前除掉了一个郎中令,如今又换掉了掌御食的尚食令,野心勃勃啊。”
“这很正常,皇帝身边得用的皇子只有三皇子了,赵家岂能坐得住,他们已经做的很隐晦了,三皇子要是有这份耐心,将来还真不好对付。”
寇骁想起李煦之前遭遇刺杀的事情,眉头皱了起来,脸色难看地说:“您现在孤掌难鸣,朝中能用的人太少了,就算将来回京,局面也不好打开,以三皇子的心性,也不会让您活着回去的。”
“那就得看双方的本事了,寇将军啊,本王的生命安危就托付给你了。”李煦朝寇骁眨了下眼睛,闪亮的眸子里带着笑意。
寇骁被撩得坐立不安,恨不得把刘树丢下马车,好抱着李煦占点便宜。
他把衣摆盖在膝盖上,听李煦低声说:“拉拢朝臣最直接粗暴的手段无非就是威逼和利诱,先用银子打开点局面吧,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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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煦和寇骁回到闽州时,各府已经恢复了平静,少了的人没人会再去记得,多出来的人也都谨小慎微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船只抵达闽州的港口只用了一天时间,而从港口到城门的水泥路也修好了,马车一路畅通无阻,回到府里也才还早得很,一行人第一次走这条道,深深觉得以前的罪都白受了。
李煦回到府里第一件事就是探望小公主,父女俩聚少离多,他心里愧疚的很。
这个时间小公主已经睡下了,他站在床边看着她安稳的睡容,也不忍心吵醒她,替她盖好小毯子就离开了。
虽说路途不远,但古代出门什么都不方便,李煦也累坏了,简单洗漱完倒头就睡。
刘树却很兴奋,他终于回来了,虽然对于王爷还住在寇府西苑的事情表情不满,但他知道新王府已经在建了,今年他们肯定是能搬进新家的,这么一想,他的心情也就舒畅多了。
但这份舒畅只维持到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多月未住人,他的卧房虽然还算整洁,但灰尘少不了,他笑眯眯地将吴进请来,站在门口问道:“还未恭喜小吴,都升职做总管了,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成就,真是前途无量啊。”
吴进看到刘树就有点怂,因为不少人明里暗里拿他和刘公公做比较,他当然比不上从小在宫里长大的刘公公,见到刘树就觉得矮了一截。
吴进根本没收到刘树要一起回来的消息,因此也没来得及给他清理房间,自觉对不起他,态度极好地道歉:“不知刘公公会回来,小人这就去喊人来打扫房间。”
刘树一把拉住他,轻声细语地说:“不用劳烦小吴总管了,本公公回来了,这府里自然还是我管着,你年纪小,还在长身体呢,早点回去休息吧。”
吴进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也知道这样的结果是正常的,他本来就是因为刘公公不在才暂时跟了王爷,如今正主回来了,他自然该退位让贤。而且王爷一直有意让他跟着纪大人学习,对他的安排肯定是在官场上,吴进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
“府里新进了几个新人,他们还未曾见过刘总管,小人将他们叫来您认认吧。”
刘树对他的识趣表示满意,点头说:“那就叫来认认吧,让他们动作轻些,别吵着主子们休息了。”
等见到人,刘树心里又不高兴了,这府里伺候的下人竟然还不到十个,一个厨娘,两个丫头片子,两个老的快走不动路的老头,两个门房的值守,还有两个一看就是做打扫的粗使婆子。
“都在这儿了?”刘树问。
吴进看了他一眼,看出他不高兴,还以为是因为人没来全,就解释道:“钱婆子年纪大了,她又是照顾小公主的,就没喊她来,穆侍卫也去休息了,除此之外,还有几个看守院子的护卫,要喊来吗?”
刘树瞪了他一眼,“不用,他们都来了谁来看护王爷的院子!”他指着那两个老头说:“他们两个是在哪里当值的?”
“是管理院子花花草草的,那两个小丫鬟,一个是徐婶子的闺女,目前是小公主的丫鬟,另外一个在厨房帮忙。”
刘树深深吸了口气,这和他离开时也没什么两样啊,王爷这日子过的也太清苦了,这哪里像是一个王爷的府邸!
“王爷不是招了不少人吗?为何这里一个都没有?”
“他们都住在旧王府的宿舍楼,都在外头做事,府里偶尔有需要也会喊人来,平日还有个老七在府里伺候,但他也不住在这里。”
老七刘树是见过的,对一个坡脚的马夫他也没多关注,他心里哀痛地想:看看这一屋子的老弱病残,王爷就是太心善了。
“行吧,先去把本公公的屋子收拾干净,有事明日再说。”刘树自然是不看得府里这样冷清的,脑子里列出了一系列的整改计划,准备明日一早和王爷提一提。
李煦这一觉睡得格外好,一夜无眠,醒来已经是日晒三竿了,一起床就看到刘树笑眯眯地端着热水盆候在床边,他竟然有点不适应。
刘树不在的这段日子里,吴进虽然跟进跟出,但都是李煦叫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这种日常起居的事情,李煦已经很久没让他伺候过了。
“王爷,先擦把脸漱个口,奴才让人去传早膳,好久没吃面食了,今日厨房做了烙饼和面汤,还有您教的小笼包,奴才闻着都想流口水了。”
“那就让厨房多做些来,把姝儿也叫来一起吃。”
“小公主辰时就来问安了,见您在睡就没打扰,这会儿已经吃完去上课了,要奴才去把人叫来吗?”
“那就算了,午膳再说吧。”
今日的早膳,恢复了李煦往常的规格,又精致又丰盛,一看就知道是刘树特意安排的,他以前总觉得自己吃不完也就让徐婶子少做些,这院子里自然都是他说了算,没人会反驳。
刘树却不一样,他觉得简陋的早餐配不上他家主子的身份,吃不完可以赏赐给下人,又不会浪费了,因此一回来就把这个习惯改回来了。
李煦是无所谓的,只要有人安排好不用他操心,他也不会管着点小事。
刘树低着头,小心翼翼地问道:“王爷,奴才还是做以前的事情吗?小吴总管怎么安排?”
李煦好笑地看着他,“这府里自然归你管,小吴让他回去继续上课,早上上半天课,下午去纪大人身边学习,晚上有空就锻炼锻炼身体,他还是个孩子呢。”
刘树高高兴兴地应下来了,管他吴进将来会是多大的官,只要别来抢他的饭碗就好。
那边吴进也听到了王爷对他的安排,丝毫没觉得意外,将府中的事务一律交接给了刘树。
刘树送了他一盒稀奇古怪的玩意,说:“这段时日辛苦你了,你小子是个有出息的,将来封王拜相都可能,这些小玩意是咱家在海边亲手捡的,一部分送给了小公主,这些就送与你玩吧。”
吴进受宠若惊,忙将盒子接过来,再三道谢。
刘树笑眯眯地接受了,又问:“新王府咱家还没去过呢,建的如何了?”
吴进双目放光,声音洪亮地说:“主屋已经建好了,园子也建了大半,就是工匠们拿不到主意,不知该如何装饰屋内,都等着王爷回来示下呢。”
“王爷离开数日,肯定事务繁忙,等忙过了这几日咱家就把这事汇报给王爷。”
吴进自然说好,两边交接也简单,吴进毕竟只是代管了几个月,一切原封不动还回去就是了。
李煦用完早膳后果然进书房忙了起来,中午和女儿一起吃饭,说了会话又去处理那堆积如山的公务了。
刘树时不时进来给他添杯茶,冰盆里加点冰,又或者是提醒他起来活动下手脚,其余时间都忙着整理西苑的布置。
吴进太小,也没有伺候人的经验,因此不知道主子居住的环境也是要时时改变的,那开败的花要挪开换上鲜艳的鲜花,那长势太好的景观树也要修修剪剪,还有屋内的博古架更是不定期要换一批雅致的古玩,一日下来,等李煦再走出书房,发现整个院子焕然一新,就连夜里点的灯笼都换了一批新的,大红色,看着喜庆极了。
李煦心想:刘树这手本事,如果是个女人真的可以娶回家了,太细心了。
他这边刚感慨完,就见寇骁一身便服大步进来,出门归来第一件事肯定是要回府给长辈请安的,然后就留在寇府住了一宿,今天白天去军营处理积压的公务,一天黑就立马赶回来了。
姜秋明还道他会在军营住上几日,毕竟堆积的公务如山,没个几日也处理不完,但寇骁哪里睡得着,刘树那小子回来了,他不亲自去盯着,怕是这小子敢做出半夜爬床的事情来。
当然,他不是怀疑刘树想要献媚邀宠,而是知道那小子最会撒娇,而李煦也愿意宠他,把一个奴才宠得无法无天。
寇骁如往常那样径直进了李煦的院子,正要开口调戏,就见刘树一脸不赞同地看着自己。“寇将军,虽说这西苑是寇府的院子,但毕竟住着王爷,您这宛若无人之境地走进来是否太过无礼了?”他高声对外喊道:“今日是谁在门房值守,怎的寇将军来了也无人通传?”
寇骁之前都在这里住好久了,每日进出,门房哪里会把他当外人,早忘了通传这回事。
刘树今天把府里重新梳理了一遍,更加确定要招人,光靠这几个不中用的奴才,哪里能看好一座府邸,也是现在寄居人下,等到了新王府,这些奴才连门面都撑不起来。
寇骁暗暗叹气。看吧,他就知道这小太监不好对付,偏偏李煦站在一旁笑容满面地看着他俩,一点要帮他的意思都没有,怕是就等着看他笑话呢。
寇骁给李煦行了礼,扫了扫衣袖,说:“刘总管怕是还不知道,本将军如今也住在这西苑,通传一事就免了,不过以后本将军进王爷的院子一定先知会刘总管一声。”
刘树果然不知道这件事,府里忙碌了一整天,谁也没想起来提醒他,李煦自己也都忘了这茬。
他悻悻地看着李煦,见他无奈地点头,转而挂上得体的笑容道歉:“奴才该死,不知有这回事,寇将军千万别介意,您昨夜也没住这儿,奴才以为您还住隔壁府上呢。”
“不知者不罪,何况刘总管说得对,确实是末将失礼了。”两人在李煦面前谦让了一番,最终面上和和气气地和解了。
李煦看他们明里暗里交锋,只觉得在看一出大戏,尤其是能看到寇骁吃瘪,他心里别提多舒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