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骁还是老样子,喝茶如喝水,而且对面泡茶的人并不如何赏心悦目,他更是没激情,但听他夸李煦,寇骁忍不住接上话:“因为他懂那些人的喜好,他能抓住每个人的购买欲,要向对的人售卖对的东西,人家才喜欢。”
“下官是商人出身,早年也当过掌柜跑过商,总觉得这一行太苦,地位低下,尽是看人眼色,因此才费尽心机要挤入官场,如今回头看看,发现只是自己不够聪明又毅力不够罢了。”
寇骁转动着茶杯,这酒楼里用的都是白瓷杯,听李煦说起过,如果能找到好的瓷窑,他下一步可能会投资建个陶瓷厂,到时候运往北地和海外的东西就又多了一样。
“雷大人已经非常努力了,你为南越兢兢业业这些年,本将军都看在眼里,无人可以抹杀你的功劳。”
“功劳不功劳的就不提了,与顺王比,太惭愧了。”
寇骁想起心爱的人,嘴角荡漾着微笑,“那谁都无法与顺王比的,本将军也差太远了,但现世如王爷那般能才,也仅有一个而已。”
“您说的对。”雷鸣点头,“下官最近因为闲得慌,所以想的就比较多,让您见笑了。”
寇骁有些拿不住他的意图,是想跟自己诉苦被夺权呢,还是想找自己帮忙扶他一把呢?从亲疏角度,他应该帮的是顺王才对,但雷鸣毕竟是他的人,他要是受了委屈,自己这个上峰脸上也不好看。
“可是纪韩宇架空了你的权利?”
“不不不,将军别误会。”雷鸣顿时闹了一脑门的汗,急忙解释说:“不是您想的那样,下官并非抱怨,只是随口一说,而且有件事也需要您同意,下官想辞去郡守一职,您看……”
他小心翼翼地瞅着寇骁的表情,深怕他震怒之下一刀劈了自己,毕竟他这个想法对主子来说太不负责任了,好像临阵脱逃似的,而寇将军最厌恶的便是逃兵。
但寇骁并没有生气,而是仔细想了想,他是不太懂政务,但军政一体,郡守府里发生的事情他大多数也能知道。
因为顺王治下的方法格外仁厚,百姓们无不称赞,他又有出色的经商之能,将一批老官衬托的黯淡无光,且碌碌无为,反之纪韩宇,因为是王爷的从属,又是王府的代表,许多政令都由他颁布,因此段时间内就声名大噪起来,赢得了百姓的交手称赞,甚至年轻一派的官员也纷纷朝他靠拢。
现如今,郡守府几乎是年轻人的天下,并非说官位高的都是年轻人,而是牟足劲在做实事的那批人几乎都是年轻有为的。
这么一来,雷鸣这位老郡守就有些受冷落了,寇骁理解地看了他一眼,“你再好好想想,或者可以问问王爷,他若是真不想用你,自然会让你致仕,如果是这样,早日离开也好,如果反之,王爷还想用你,应该会给你提出一些建议,你尽可信任他。”
雷鸣起身朝他拱手一拜,“下官多谢将军指点。”
徐掌柜亲自来上菜,敲门进来时见二人面对面坐着喝茶,聊的话题也是家常,便上前插了一嘴。“两位大人尝尝本店新出的这个一品熊掌,这个每天限量供应一份,还有这个松子鱼,上回王爷来时提过一嘴,说是寇将军肯定爱吃这种酸甜可口的菜,您试试看。”
熊掌对寇骁雷鸣来说算不上稀罕,只是做法有了改进,味道着实美妙,寇骁好奇地问:“为何每日限购一份,难道是猎不到太多的熊掌?”
徐掌柜恭敬地回答:“这确实是主要原因,还有则是因为,熊瞎子力大无穷,如果人们为了高价卖熊掌而纷纷猎熊,死伤惨重,王爷说为了一口吃的没必要如此,便让小店限量供应,不仅是熊掌,还有一些其他菜品,也都是限量的。”
雷鸣感慨地称赞:“王爷仁慈啊,天下苍生有福了。”
寇骁已经迫不及待夹了一筷子松子鱼,尝了一口,果然是酸酸甜甜的非常可口,李煦知道他嗜甜,家里总会做些甜口味的菜,寇骁也是因为此才敢肯定,李煦对他是不同的。
“二位请慢用,有需要小人再过来。”徐掌柜退出去,把门关好,打发了二楼的小二,并且交代他们:“两位大人在谈事,二楼就不接客了。”
一名虎头虎脑的小二挪过来小声问:“掌柜,此事要告知王爷吗?”
他们酒楼如今也是信息收集地,如果有不同寻常的事情,都会跟王爷知会一声,为此,他们店里的小二一个个都能拿到不错的赏钱。
徐掌柜斜了他一眼,低声呵斥道:“你想钱想疯了吧,那二位一起吃个饭有什么好汇报的,被将军知道,你还想要这条命吗?”
那小二哆嗦一下,再也不敢提这话了。
饭吃了一半,寇骁已经把一条松子鱼解决了,雷鸣见他爱吃,全程没敢往那条鱼身上动一筷子,默默地啃着熊掌。
等寇骁放下筷子,雷鸣也吃不下了,漱了口擦完手,小声提了一句:“将军,有件事不知该不该告知您。”
寇骁丢下帕子看他,冷眼道:“有话就说,不想说就憋着,吞吞吐吐的什么毛病。”
雷鸣讪笑,说道:“下官最近这段时日,频繁接触了钟老大人以及几位老大人,发现了一件事,有几家似乎对王爷不满意,伺机想搞小动作呢。”
“钟家?”寇骁可没忘记之前王永连那件事还没找到幕后之人呢,他怀疑钟家是幕后操控王永连的人,只是没证据而已。
“还有谁?”寇骁冷冷地问。
雷鸣用手指头沾着茶水在桌上写了三个姓氏,根本无需多想,能跻身世族的大姓就那么几个,一眼便知是谁。
“你犹犹豫豫不想告诉本将军的理由是什么?”
雷鸣不好意思说,他怕寇骁冲动,会提着枪把这三家灭门了。这三个家族可不是王永连那样的乡绅,只是民间有点名声而已,这三个老牌世族占据了南越近一半的财富,虽然如今有顺王强势侵入,他们家也没什么出色的子孙,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们要动起真格的,王爷肯定也会有麻烦。
寇骁不用他回答也知道,他以前爱用武力解决问题,是因为他觉得这个方法最便捷最有效,他年纪轻轻便要执掌军权,不服的人只能打压下去,否则他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与他们周旋。
但李煦不一样,他的那套并不适用于王府,王永连被抄家也是证据确凿他才下的手,所以这次的事情他不会轻举妄动。
“吃完了就随本将军一起回去吧,把你刚才的话告诉王爷,此事可大可小,若他们想捣乱,王爷的乔迁喜宴就是最好的时机。”
“您说的对。”雷鸣吓了一跳,赶紧站起来跟着寇骁往外走,走出包厢,两人才发现二楼静悄悄的,没有其他客人,也知道是徐掌柜特意交代过的,心下更踏实一些。
回到西苑,李煦和小公主也刚吃过晚饭,府里的下人都被抽调去王府布置了,这里只留了几个下人,显得有些冷清。
李煦陪小公主读了几页书,又看她写了一会字,才离开去了书房。
“雷大人无事不登三宝殿,必定是有要事吧。”李煦还真不知道这老头别扭什么,似乎不太乐意和他打交道,但他也不信雷鸣会背叛自己,哪怕纪韩宇说他和姓钟的老头经常联系。
雷鸣神色尴尬,行完大礼退到一边,低着头把刚才的事重复了一遍,说完表了下忠心:“最近下官与他们接触的较多,希望王爷不要误会,下官只是想多知道一些事情而已,免得误会了他们。”
李煦在白纸上写下“钟、谢、田”三个姓氏,南越排前五的世族其中占了三,看来是真看他不顺眼了。也是,他这一年忙着赚钱,没少侵害别的商家的利益,市场就这么大,原本人家的份额被他抢占了,不恼才怪。
“寇将军怎么看?”李煦抬头问寇骁,“你对这三家更了解些,是防备还是主动出击?”
寇骁有点手痒,想抱一抱李煦,碍于雷鸣在没敢动手,便把手放在背后,“那得看他们的心思到了那种程度,是想给王爷制造小麻烦还是大麻烦了。”
“不管是小麻烦还是大麻烦,这紧要关头,本王都不想看到。”李煦提醒寇,“一个乌岛主已经是强敌了,本王不想节外生枝,被自己人背后动刀子。”
寇骁当年没少吃这种亏,当然明白一个团结稳定的内在有多少重要,他点了下头,问:“那王爷想怎么做?没有证据肯定是拿不了人的,而且这三个家族人口加起来上千,杀是不可能杀完的。”
李煦笑了起来,刚才紧张的气氛瞬间瓦解,“想什么呢,我何曾说过要抄家灭族了,我记得这三家也都是在走下坡路了,后继无人,想要维持现状很难,既然如此,只要让他们认清事实,不敢捣乱就行了。”
雷鸣听他说的轻松,以为他有了制胜的法子,便问:“还请王爷示下。”
李煦没明说,提醒道:“本王的乔迁宴,请他们全家都来,正好瞧瞧他们家的年轻一辈有多糟糕,糟糕的人也有糟糕的用途,到时候看看再说。”
雷鸣见他有了计策也就不瞎担心了,然后把自己想辞官的想法说出来,神色不安地等着李煦宣判。
李煦确实有些诧异,想想雷鸣如今在郡守府的地位又有些心虚,他培养了纪韩宇本来就是为了控制官场的,当然不会让雷鸣做大。
他见寇骁朝他点头,便知道雷鸣是真心有了离开的想法,可他并不想放人,纪韩宇太年轻了,名声虽高但阅历不够,这时候就推他坐上郡守的位置太招人眼红了,说不定刚才那三家会奋死抵抗。
说白了,他需要雷鸣在这个位置上镇压小人,等若干年后,南越一切平稳了,纪韩宇也成长起来了,再擢升不迟。但这么一来,对雷鸣确实不太公平,李煦之前没考虑他的感受当然无所谓他受不受委屈,但人都到面前了,话也说的诚恳,还有寇骁在一旁支持,他总不能继续这么欺负人。
“咳!雷大人是想好了前路在哪吗?”
雷鸣弯着腰不敢看他,“下官想用剩余的时间出去走走,看看这大燕大好河山。”
“想法不错。”李煦无法反驳,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有这种想法太正常了。
李煦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安排雷鸣,让他走,不太舍得,毕竟要找个人替代他太难了,他得花费多少功夫才能找到合适的人选,不让他走,那就太不厚道了,以前员工辞职他也不拦的,真要离开的人留下来也没意思。
但这件事总不能就这么轻而易举的答应了,他看向雷鸣,皱着眉头说:“让本王考虑两天。”
雷鸣心脏加速跳动,不太明白为什么这事王爷要考虑两天,正常来说,不是应该王爷劝他再考虑两天吗?
想不明白就不想了,雷鸣告辞离开,寇骁见李煦一直愁眉不展,坐到桌子上揉他的眉心,“雷鸣的问题很麻烦吗?是不是不该带他来?”
“没有的事,他想辞官也情有可原。”
寇骁轻笑一声,打趣道道:“外人都道王爷仁慈,可有时候王爷还是挺霸道的。”
李煦撩起眼皮看他,“有你霸道吗?”
寇骁笑容扩大,很自信地说:“本将军霸道在表面,其实内心温柔如水,王爷外热内冷,看着和气,实则又固执又霸道,只他们看不透而已。”
李煦耸耸肩,“那说明寇将军眼力好,但是会看上我这么个表里不一的人,也说明你眼力差,真是矛盾。”
寇骁跳进书桌后面,直接坐在李煦的大腿上,他一个高大的男人这一屁股坐下去,李煦感觉自己的腿都要断了,他掐住寇骁的腰,问:“你想谋杀亲夫吗?”
寇骁把脑袋埋在他肩膀上狠狠咬了一口,笑得不可自拔,“亲夫?哈哈……原来王爷是如此重视末将的。”说完不等李煦反驳,就吻住他的双重,将他的话全堵在嘴里。
管他刚才是开玩笑还是口误,反正这个亲夫他认了。
良久,两人分开,气息不稳的二人都有些心跳加速,而且热血沸腾,寇骁舔着李煦的嘴唇问:“王爷,今夜需要侍寝吗?”
李煦吞了口口水,浑身胀的难受,根本走不出这间书房,压下寇骁的脑袋又重重吻了上去,一只手解开寇骁的腰带,冰凉的手掌贴着他硬邦邦的腹肌往下滑。
寇骁哪里受得了这种撩拨,当下就撕扯开李煦的衣裳,将火热的唇印满他的全身。
第178章 试探
刘树找人挑了个搬家的吉时,在寅时初,也就是凌晨三点整的时间,这个点天还是全黑的,四周又没有路灯,一片黑暗。
李煦裹着厚厚的狐皮披风站在福来酒楼门口,按南越的风俗,搬新家要从旧家持火把到新家,但他之前住的是寇家,算不得他的家,因此借用了福来酒楼,免得让寇家难看。
他小时候居无定所,一直没经历过这种仪式感十足的搬家,后来长大了,城里人也不兴这一套了,而且孤家寡人的更不会去弄这些。
他见刘树忙里忙后,嗓子都喊哑了,让人给他送上一杯热水。
他们常用的行李已经搬过去了,这时候带着的都是一些寓意比较好的东西,还有人手一支的火把,刘树特意去询问过当地的老人,说是这些火把必须完完整整地烧到新家,并且塞进灶炉里,这样才能让新家旺起来。
时间还早,李煦昨夜几乎没怎么睡,但站在凌晨的寒风里,什么睡意也没有了,身后有一具温热的身体贴上来,然后李煦感觉脖子一暖,一条皮毛围巾围住了他凉飕飕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