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头看了一眼,问:“之前不是说不来吗?怎么又来了?”和寇骁确定关系后,李煦把他当家人对待,搬家这种事肯定是要邀请他的,他甚至不怕别人看出猫腻,可寇骁却不敢如此任性,拒绝了他的邀请,没想到最后他还是来了。
寇骁打着官腔,指着前方说:“王爷入新宅,如此重大的事情,末将怎可不来护送?末将带来了一千人,还有衙役三百,文官数十,沿途百姓也自发为您护航,以保证您的安全。”
李煦不是个爱排场的人,他其实并不喜欢被太多人注视着,上辈子因为身世原因在网上闹的沸沸扬扬,他出门也都格外小心。
只听刘树尖细的声音在寒风中传来:“吉时到。”一刹那间,道路两旁亮起了火把,如一条长龙伸向远方,李煦这才发现,整条街的两侧都站着人,怕是真要一路护送他了。
李煦忍不住笑了,对着寇骁说:“你瞧,这像不像是成亲的模样,吉时到,新人入洞房,哈哈!”
寇骁顿时觉得脸颊发热,要不是周围人多,恨不得真把人抱进屋里入洞房了,他咳嗽两声,提醒道:“王爷要是敢与我成亲,我便愿意盖着盖头与你拜堂。”这对一个男人来说绝对是自尊心与威严的挑战。
李煦笑了笑没说什么,踏上准备好的马车,小心地坐在小公主身边,替她掖好被角。
小孩子睡得沉,这么大的动静竟然也没醒,等到了新宅势必要放鞭炮,估计不醒也得醒了。
寇骁骑马,为了喜庆,马脖子上还绑了大红花,寇骁盯着那多大红花看了许久,心道如果把这多红花绑在他胸前,这支队伍就真的成迎亲的队伍了。
而他的新娘,正坐在马车上,含羞带怯地等他娶回家,拜过高堂天地后,两人从此就成了彻底的夫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将来死后还能葬在一起,牌位也能摆在一起享受后人的供奉。
他乱七八糟想了很多,想他和李煦都不会有孩子的话,那小公主就是他们唯一的后代了,将来一定要给她挑个好的丈夫,免得他们走后被人欺负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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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王府,注定是热闹的,各方来贺喜的宾客从一大早到现在都没停过,受到邀请的没受到邀请的,蜂拥般往里头挤。
雷鸣代表王府迎客,他的身份极高,往门口一站,来访的客人都不敢造次,没受到邀请的进门放下贺礼也都乖觉地退出来了。
这可是顺王府,并非人人可进的地方,李煦亲民,不止宴请了大批宾客,还在门口摆起了流水席,食物会从午时供应到晚上,得知此事的百姓们也都纷纷来贺喜,在门口磕个响头,说句吉利话,有的还会送上自家产出的一点小东西,几个鸡蛋,几颗菜或是一只鸡鸭,各式各样的礼品堆满了整个仓库,而且那些牲畜还是活的,到处拉屎不说,还飞来跳去,可忙坏了一堆人。
快到午时,鞭炮声响过一轮又一轮,偌大的草坪被摆上了长条的餐桌,沿着草地围了几圈,桌上铺着红布,上头摆着各式各样的食物,宾客无论身份高低都可以自主拿食物,这新奇的用餐方式令不少人手足无措。
“好新奇的宅子、好新奇的宴请,这都是王爷想出来的?”众人从踏进王府的那一刻起就觉得眼睛不够用了,到处都是他们不熟悉的东西,等到了用膳时间,看到的又是与众不同的餐桌和餐食,大家更是傻眼了。
两个品级不高的小官聚在一起交头接耳,“那就是玻璃吧,果然透明亮堂,听说已经开始售卖了,我准备把家里所有的窗户都换上玻璃窗。”
“你疯了吧,知道这东西什么价格么?我听说一个小小的玻璃杯在京城就得卖到十两,你家多少扇窗自己数过吗?”能站在这里的几乎都是官老爷,哪家不是三进以上的大院子,门窗何其多,换不换得起还是个问题。
“这你就想错了,我特意找人询问过了,这玻璃窗并不贵,咱们只需买整块的玻璃回来,让木匠做好框架,装上去就行了,玻璃杯之所以贵,是因为这东西稀罕啊。”
“真的假的?”
“等明日你自个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有相熟的人路过他们身边,有些激动地说:“我刚才去了议事厅,你们知道吗?三日后王爷就开始理政了,小朝会每旬一次,大朝会每月一次,凡是够得上品级的都要出席,咱们三人也正好在列,还有那议事厅,摆满了桌椅,我还偷偷坐了下那椅子,居然是软的。”
“胡闹,那可是议事的正经地方,你怎么敢私自闯进去!”
“别怕别怕,刘总管交代了,除了后院不能进,这前院任何地方都能进,不少大人都聚在里头说话呢。”
今天天公作美,艳阳高照,驱散了冬日的寒冷,他们都愿意站在外头晒太阳,但年纪大的官员也经不住晒,没一会儿就找地方坐着去了。
大家见什么都新奇,就像刘姥姥进大观园,要不是刘树忙的脚不沾地,肯定被人围着问各种问题。
就算这样,他还得分心交代下人守好王爷的院子,别让任何人闯进去,一想到那二位撇下众多宾客独自上楼,也不知在干什么,刘树整颗心都七上八下的,就怕被人发现。
他不舍得说李煦,就暗暗骂寇骁,“真是粗俗无礼的莽夫,也不瞧瞧今日是什么日子,真是瞎胡闹。”
被骂瞎胡闹的人正按着主人家在床上亲,是他强硬要求李煦回来补个觉的,一大早起床,搬家、祭祖、点灶,等忙完都辰时了,接下来还有一堆午宴和晚宴,寇骁赶紧抓他回来睡个回笼觉。
这会儿,李煦睡醒了,正确说来是被寇将军吻醒,还小声埋怨说是李煦睡相太美,故意勾引他似的。
两人到底没敢闹太久,亲了亲便起床了,新家的床不是传统的拔步床,而是简约风的现代床,铺着棕垫,垫着棉花被,软绵绵的让人想陷在里面不出来。
阳光从窗帘缝隙里挤进来,落在床上,绣着金色纹样的被套被照的格外亮眼,寇骁还是第一次睡到棉花被,比羊毛被更硬实一些,但味道清新,不像羊毛被怎么晒都有一股羊膻味。
“今年种出来的棉花都在王府里了,种子留了不少,明年就能扩大种植了,这种东西好种,产量高,成本极低,过上几年,大家就都盖棉花被穿棉袄了。”
李煦换上一套华丽的锦袍,寇骁在他身后将他微乱的头发梳理好,退后一步看看,笑道:“好一个翩翩俊朗的青年郎君啊。”
“走吧,该露面去了。”
李煦不仅让人准备了自助餐,还给宾客准备了玩乐的项目,下棋的,蹴鞠的,还有戏曲可听,他自己不喜欢咿咿呀呀的戏曲,但这个时代的人都挺喜欢的,他便随大流请了一支戏班来表演。
但今天,这支戏班注定要受冷落了,戏曲平日什么时候不能听,但王府可不是日日都能来的。
李煦今日宴请的宾客都是男客,没有请女眷,但为数不多的几家收到了小公主的请帖,请他们家的闺女上门玩耍,这可是非常有面子的事情,收到请帖的人家无不将闺女打扮的漂漂亮亮的送来,然后被小公主带到她的游乐园里疯玩了一通。
李煦下楼后就听到隔壁院子里的欢声笑语,特意交代下人:“小公主他们的午膳都端去院子里用,用完午膳伺候他们睡一觉,尽量别出院子,今日人多手杂,可别磕了碰了。”
“诺。”
刘树看到李煦下楼,缓缓松了口气,又看到寇骁离开他身边,这才跑过去说:“王爷,您休息的可好?”
李煦见他额角冒汗,知道他累得不轻,给了他一条帕子擦汗,点头说:“挺好的,让你关注的那几家人来了吗?来了几人?”
刘树立即凑过去小声说:“三家都来人了,除了钟家的老爷子身体不适没露面,派了家中长子次子与长孙一起来的,谢家与田家均是家主带着子孙来的。”
“能被他们带来的子孙,应该都是最受重用的吧。”
“这是必然,钟家早听说下一任家主会是钟大人的长子,其实他年纪也很大了,才能平庸,但甚在稳妥,没有太多坏毛病,次子则是闽州有名的浪荡公子,好美色,但遇到正事还算牢靠,奴才让人去打听过了,钟老大人确实是病了,三天前的事情,而且病的不轻。”
“哦,那你记得给他送份礼慰问一番,本王许久不曾见过钟大人了。”
“遵命。”
“先带本王去会会谢家和田家的当家。”这两位身上也挂着官职,但李煦却从没在郡守府见过他们,偶尔匆匆一见也没给他留下太深刻的印象。
刘树在前面带路,路过花园水池的时候见一群年轻人围着水池呼喊:“快快,在那边快下水,脑袋露出来了。”
李煦眉头一皱,以为是谁落水了,刘树却告诉他:“刚才突然飞来了一群大雁,他们便想比赛射雁,被奴才阻止了,说今日乔迁之喜不宜见血,他们便改为抓雁了,也不知道哪来的兴致。”
李煦听他这么说也就不管了,别闹出事就好,“让厨房备一点红糖姜汤,等会儿让下过水的人都喝一碗,别着凉了。”
“奴才知道了。”
因为来得早,不少人已经把王府能逛的地方都逛完了,这会儿正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聊天玩闹,聊的最多的还是这座新奇的王府。
并非每个人都喜欢这样的宅子,尤其是迂腐的老官,觉得这样的住宅太粗犷了,奇特是奇特的,但实在不像个王府,配不上王爷的身份。
“听闻这府邸是工匠们没日没夜赶工出来的,能有这份气派已经不错了,再强求精致就太难为工匠了,王爷寄居人下大半年,哪里还等的下去。”
“谢兄这话在理,王爷如此拼命的挣钱不就是为了重建王府么,咱们南越穷啊,哪里有钱重建一座王府,王爷自食其力,确实可歌可敬。”
“呵呵,怕就怕他野心太大,想掌控整个南越的经济,我可听说他下一步是想建瓷窑厂,田兄,你们家那座瓷窑可要看紧了。”谢当家打趣道。
“谢家的布匹生意做不下去了吧?王府的制衣坊出的布匹又便宜又好,如今又出了羊毛衣,连我等都抵不住诱惑买了,听说等冬至那日,王爷会降价销售一批羊毛被,还得是贫民才有资格买呢,你说说这事哎,王爷这是想把我们世族的家底掏空,补贴给那群贱民啊。”
“技不如人又能怎么办呢。王爷身边到底藏着什么样的高人,竟然能做出如此多新奇的东西来。”他们都不相信这些东西是王爷自己想出来的,一个从小在皇宫长大的皇子,学的都是治世安邦的本事,怎么可能学如何做菜,如何染布。
“咱们都查了大半年了,也没能查出这个人来,要么这个根本不存在,要么就是本事太高,咱们凡夫俗子见不到。”
“田老弟,你可后悔上了这艘贼船?你瞧今日王府外头寇家军十步一岗,计划要成功不容易啊。”
“谢兄不用试探了,既然答应了就没有返回的道理,何况这件事是钟老主导的,真要查起来,咱们统一口径一致不认就是了。”
谢当家朝远处走来的顺王瞥了一眼,低声叹气:“怕是没那么容易啊。”
刘树指着这边对李煦说:“您要找的人就坐在那儿,从头到尾都没挪过地方,开始还有小辈去见礼,后来他们嫌烦给拦了,就没人过去讨嫌了,这二位瞧着心情不太好,一脸忧郁的样子,要不是他们身份还行,奴才都想把人丢出去了,膈应谁呢。”
李煦边走边安慰道:“也许他们就是心情不好呢,让府里的人警醒些,万一闹出事来,也要第一时间掌控局面。”
“您说他们真敢?”
“人心难测,谁知道呢,这几日寇骁一直盯着他们三家,也没瞧出异样,但小心为上。”
“您不该将贺统领调开的,没他在您身边太危险了。”
“他得守着姝儿,否则我无法安心,你放心,寇骁在呢,他还能让我受伤不成?”
提起寇骁,刘树的笑脸都快维持不下去了,左右看了看,嘀咕了句:“可寇将军也不知跑哪去了,太不靠谱了。”
见李煦径直朝他们走来,田谢两位当家自然得起身相迎,说了几句恭贺的话,被李煦免了大礼。
“两位大人觉得这王府建的如何?”
二人免不了一通赞美,从门口的石狮子一直赞到水池里的鱼,把王府夸成天上有地上无的仙境一般,要不是李煦有自知之明,都差点要信了。
“二位太夸大了,与两位的家宅相比,王府还是太简陋了些。”
“不敢不敢,王爷说笑了,田谢二家都是老宅,房子破破旧旧,岂能和王府相提并论!”谢当家恭维道。
李煦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便问二人:“怎么没瞧见令公子们,今日难得一见,本王还想认认人呢。”
“下官这就把逆子喊过来。”谢当家赶紧打发下人去找人,田家亦然,李煦趁着这空档问:“听说钟老大人病了,都无法起身,本王近日忙着搬家也没空去探望,不知二位可去看过?”
田谢二人不明白他好端端的怎么会提起钟老,心虚的不知道怎么答话,说没去过显得太冷漠无情,说去过又怕李煦猜到他们关系亲近。
最后还是田当家硬着头皮回答:“去过一次,但他老人家当时在睡,也没来得及说上话。”
“这样啊,那明日本王邀请二位大人一起去钟府探望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