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您不在的这段时日,旧王府那边出了几桩事。”刘树先一步把消息告知李煦。
“何事?大事还是小事?”
“奴才觉得是小事,但几位大人觉得是大事。”刘树私心里觉得这些人小题大做,这样的事情太正常不过,有何可担忧的。
“说吧,本王听听。”
“是这样的,您还记得那边的管事岑欢吗?”
“岑堇的侄孙,他怎么了?”
“他前几个月在外头救了个女子,后来纳回家做妾了,前几日,他正妻看到那小妾与一烧饼货郎来往密切就留了心,结果没几日她就被人害了,大冬天的被推进了湖里,就是城外那个您一心想填平的小水池,懂水性的人肯定淹不死,但岑欢的正妻并不会游水,沉下去后那凶手以为人死了就离开了。
没想到这位大娘子还挺有本事的,她沉下水时手里拽了一根芦苇管,那水池边成片成片的芦苇林,凶手也没发现她还活着,虽然等她被人救起来时已经奄奄一息了,但还是花了钱命人将她抬到官府,她要状告她夫君宠妾灭妻,与人合谋要她的命。”
“真是岑欢做的?”
“那倒不是,小岑管事虽然更宠爱那美妾,但也没想过要杀妻,只是两人感情日渐冷淡了而已。”
“既然不是她夫君害得,那应该就是那小妾和奸夫害得的了,不过这里头可是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刘树做了个翻白眼的动作,看着又傲娇又娘,还捏着嗓子说:“您绝对想不到,他那小妾居然是赵家的眼线,连那个卖烧饼的货郎也是,他们联系紧密是常常传递消息呢。”
“赵家的?”李煦倒是没料到会是这样的情况,他好奇地问:“赵家怎么会用这样的眼线,他们可是暗藏着什么不得了的本事?还是有什么重大任务在身?”
“这两人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人物,就是很普通的被人收买来传递消息的,听说正主也没让他们查探什么秘密,只要将闽州城内的所见所闻汇报上去即可,当然,能探听到密事肯定是有奖励的。”
“这事谁问出来的?这样的人物估计自己都不知道正主是谁吧?”
刘树朝寇骁看了一眼,笑盈盈地回答:“是姜军师那边送来的结果,官府那边一听说是与探子有关,就把案子移给寇家军了,奴才也是才知道,寇家军还负责审案呢。”
寇骁瞥了小太监一眼,这小东西心眼真多,这时候了也不忘离间他和顺王的关系,估计还记恨着没让他跟着出门的事。
但王府不能没人留下照顾小公主,贺遵跟着他们出门,刘树势必要留下看家,可不是他造成的。
寇骁捧着一杯热奶茶小口小口喝着,这奶茶是李煦做出来的,不仅不膻,还甜甜的很好喝,全家就他和小公主最爱喝。
“南越军政一体,以前职能分化不清晰,有探子潜入这等事一般归属军方处理,因此官府才会把案子移给寇家军,这也是因为以前官府没有可用的人才导致的,王爷如果要让官府管这事,也并无不可。”
李煦各看了两人一眼,想了想,说:“以后案子交给官府先审,确定与军方有关的送军营,若只是与王府有关的便送到叶长青手中,他手底下有人在闽州留守,具体位置小刘应该知道,明日你就去郡守府报备这件事。”
刘树低头应下,接着说之前的事情,“小岑管事家的大娘子原先也不知他二人是探子,只知那小妾有点来历,能请动杀手杀人,便不敢直接状告她,而且也怕她夫君受害,便状告她夫君,等她夫君被带到官府才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之后的事情就没什么悬念了,军师查清楚后还在城里抓了不少人,听说都是各路的探子,以赵家派来的最多,还有其他几家大臣的,还有几个应该是死士,刚被捕就吞毒自尽了。”
“看来关心本王的人还是不少啊。”李煦自嘲道。
“尤其是三皇子被责罚后,想把心扭回来的官员肯定都想知道你在南越过的怎么样。”寇骁有些幸灾乐祸地想:你们这群蠢货,哪里知道今日的顺王早就不稀罕你们的看重了,派人来查探消息只会让顺王更加反感。
李煦皱着眉头说:“虽然我早知道这里的一切不可能瞒太久,但总以为没什么人会关注南越这个偏远地方,看来下一步是该往外发展了。”
“好东西本来就藏不住的,何况还是您封地,就算没有他们,很快皇帝也会发现的,他之前是对你感情复杂,所以才忽略你,如今怕是又惦记起你来了。”
李煦苦笑道:“那可就别了吧,最好还是忽视我的好。”
寇骁的话很快就得到了应验,就在过年前几天,一道来自京城的圣旨快马加鞭送到了顺王府,一共来了五人,一个宣读圣旨的大太监,四名护送的羽林军,其中有一人还是李煦的老相识,曾经护送他到南越来的。
进城后,那人借口拉肚子先一步跑到了顺王府,将圣旨内容告知李煦,其实这很多余,因为不用半个时辰李煦就得跪着听到这些话,但李煦很承他的情,知道他也是为了让自己有个心理准备。
而这次的旨意确实是需要做好心理准备才能接,否则李煦说不准能做出当场抗旨的事情来,皇帝终于想到他这个儿子青年丧偶,是该娶个继室过门了,偌大的顺王府得有个正妃操持家务才行,而顺王也需要有嫡长子来延续香火。
而这正妃的人选也还不错,家世出挑,人品出众,早有才女之名,哪怕说出去也是很拿得出手的,至少朝野上下对此王妃人选没有异议。
身份比她更高的不想到南越这蛮荒地方来受苦,身份更低的又配不上曾经的太子殿下,因此这位郎中令之女各方面都很合适,皇帝选完人自己都觉得很满意,还赏赐了一份体面的嫁妆。
寇骁此时在军营,得知朝廷有圣旨快马送来,并不急着赶回去,既然是给顺王的旨意,那他回家就能知道了,现在出现在王府并不合适。
半个时辰后,顺王府大厅摆好了香案,李煦穿着一身深蓝色的锦袍端正地跪在门口,迎接圣旨。
传旨的大太监眼睛四处转溜,看到顺王府的大门还心想:顺王日子过的不差,王府一看就是新建的,那两头威风凛凛的大狮子雕工了得,不比皇宫外的差多少,等进了门,看到奇怪的建筑,他还心下思量:这南越的建筑也太奇怪了,怎么看着就像个石头房子,难道是因为没钱请木工?
等看到顺王的穿着,他眉头又皱起来了,好心提醒了一句:“王爷,按规制您接旨时应该穿着礼服,以示尊重。”
李煦淡淡地说:“还请大监转告父皇,不是儿臣无礼不孝,而是礼服半路遗失后一直没能补做,亲王礼服繁复,儿臣手中也没有图样,因此一直没能做一套象样的礼服,请大监回去后转告父皇,派人送个图样来,本王立即让绣娘着手做。”
那太监暗暗心惊,顺王离开京城都两年半了,居然过成这样,他可不信什么没有图样的话,这东西只要去封信给朝廷,无需陛下过目就能有最新的礼服送来,哪里需要他亲自找绣娘绣?
不过这话他不好说,想起皇上对顺王的复杂心思,大太监也不敢小瞧了他,这位将来可是还有希望起复的,于是低眉顺眼地承诺:“那等奴才回京城后给您报备一番,宗正一定会派人送礼服来的。”
“那就有劳了。”
“不敢,那请王爷听旨吧。”
李煦因为事先知道内容,这话心态还算稳,面上也没有太多的表情,平淡的不像个要娶新娘的人。
大太监读完圣旨,扶着李煦起身,陪笑道:“王爷可听说过准王妃?听说格外招人喜欢呢,美貌大方、才华一流,是少有的才貌双全,奴才在此恭贺您娶得娇妻了。”
李煦随手将圣旨递给刘树,后者将圣旨收好,然后给大太监塞了个荷包,以同样谦卑的笑容恭维道:“杨公公远道而来,一定要在闽州城多玩几天,小人许久未见您,甚是想念。”
大太监以前与这位太子跟前的当红小太监也熟悉的很,与他一副老刘太监更是熟稔,便问:“听闻你义父半途去了,我们宫里的这几个好家伙都伤心的很,往后就留你一人在王爷身边伺候了,可得尽心尽力。”
提起义父,刘树抹了一把眼泪,伤感地说道:“义父身体不好,走的急了些,是我对不住他,好在义父在天有灵,让王爷平安抵达南越,如今王爷每逢佳节也都让奴才给义父烧些纸钱,上柱香,让他老人家在地下过的舒服些。”
大太监闻言看了李煦一眼,接完圣旨,李煦便以还有公务为由离开了,此时只给他留了个背影,原以为他大老远来能得顺王亲自接待,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大太监也没有失落,这位毕竟是太子出身,高傲些也是能理解的,而且朝廷上下都在传,顺王在南越不仅没吃苦,日子还过的颇富裕。
这点大太监真没看出来,沿途来闽州,只看到百姓的房子破破烂烂,快过年了还有人在田地劳作,而且一路来的吃食也与京城十分不同,这种不同在他看来就是简陋和粗鄙,不值一提。
刘树已经知道该用什么规格接待这位大太监了,也知道该给他传递什么样的消息,于是领着人去闽州的驿馆休息,顺王府是不待客的,这点大家心知肚明。
李煦回到书房,圣旨已经被放进了书房的架子上,他头疼地捏着额角,想:等寇骁回来指不定会烧了这玩意儿。
第224章 冷静
寇骁不是没预测过圣旨的内容,但他以为会是和岭南暴乱有关的,毕竟最近南越没什么大事发生,但当路过城门口,听着守城门的小吏用喜气洋洋的语气说:“寇将军,您知道吗?王爷要娶妻了呢,皇上还是惦记着咱们王爷的,听说给选了一位秀外慧中又美貌天仙的女子,王府很快就要办喜事了吧?”
这个消息一下子就把寇骁砸懵了,四周的人眼睁睁的看着这位近来脾气好了许多的大将军突然一鞭子甩出去,直接将城门口的一座镇宅神兽的耳朵给砸掉了,然后盯着那小吏沉声问:“哪儿来的消息?今日圣旨的内容已经传出来了?”
那小吏已经后退了数米,惊恐地跪在地上,他忘了,以前寇将军入城时他都是低着头避得远远的,太久没见将军发怒,他居然疏忽了。
他跪在地上颤巍巍地说:“是……是的,之前有百姓在王府门口听到的消息,瞬间就传遍全城了,如今大家都知道这个消息了。”
他心想:难道寇将军不想让顺王成亲?毕竟成亲了才能有嫡子,也许这两位的关系并不如表面的和谐,否则寇将军怎么发这么大的火呢?
也有人觉得,也许外头有关这两位的流言蜚语是真的,一位要成亲了,另一位可不就气昏头了么?
不管这样,此时此刻没人敢在寇骁面前喘口大气,更没人敢冒头劝说一句,一个个如石雕站立不动。
寇骁的亲卫们也许久没见自家将军发这么大的火了,想了想,还是有人上前劝说:“将军,消息真假还得回王府看看,您……”
他们这些贴身侍卫比外头的人看得更明白些,寇将军和顺王应该确实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但这关系到哪一步了他们也确实不知。
反正,他们没觉得这个消息有哪里不好,不管如何,这南越顺王府确实需要一个稳重的女主人操持内务,而不是全靠一个小太监撑场,虽然那个小太监一点不简单。
寇骁气是气的,但更多的是在想其他问题,比如:李煦接到圣旨后是什么反应,是否会直接抗旨不尊?或者他接完圣旨有没有什么计划,要怎么把这个不知名的女人甩掉。
这才是寇骁关心的重点,一份赐婚的圣旨不算什么,重点是李煦的反应。
“走,先回一趟军营,今日不进城了。”寇骁掉头骑马离开了,他觉得需要给李煦一点时间好好想想,现在回去对方要是没想清楚,给他一个他不喜欢的答案,他估计真会发疯。
亲卫们不敢再说什么,默默地跟在他后面,等他们走远,那些石化的百姓和城门口的士兵才暗暗松口气,有种劫后余生的幸运感。
一名老兵还感慨道:“寇将军如今脾气真是好,都气成这样了,居然没杀人也没打人,换作以往……”
“别胡说!寇将军从不胡乱杀人,他杀的都是该杀之人,这种话可别让别人听见!”城门小吏严肃地警告了他。
寇骁快马回到军营,大家见他去而复返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尤其是看到寇骁脸色的士兵,更是以为又有海贼打上岸了。
姜秋明正准备离开,他约了纪韩宇谈应对探子潜入南越的事情,刚要走就看到寇将军阴沉沉地走进来,第一反应是:皇帝的圣旨可能不太好。
他避开三米外,行了礼问:“将军怎么又回来了,您应该还没走到王府吧?”
“嗯。”寇骁淡淡地回了个字。
“那您这是……?”
“本将军今日还有要事要处理,没时间回去不行么?你这是要盘问本将军的行踪?”
“不不,属下不敢,属下还有事,先行一步,您请便。”姜秋明说完脚底抹油地跑了,没敢去碰这个随时会炸的地雷。
他进了城,本要直奔回家,路过王府时想了想还是上门去问了问圣旨的内容,也是凑巧,寇骁在城门口发怒地事情传开后,百姓们也不敢再讨论圣旨赐婚的事情了,姜秋明自然也就不知道这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