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靠近王府大门就觉得气氛有异,刚要离开就见刘总管陪着一个年纪颇大的太监走出来,见到他使了个颜色,并没有与他打招呼。
但那大太监已经见到他了,便停下脚步问:“这位是……?”
刘树赶紧回答:“这是寇家军的军师,负责传递公文的,想必是军中有事找王爷。”说完他朝姜秋明说:“军师大人,王爷此刻在书房,您请进。”
姜秋明朝他们行了礼便大步走进王府,转了弯才回头,问随行的下仆:“那位就是传旨的大太监?”
“是。”
“圣旨上说什么了?”
那人犹豫了一会,摇头说:“奴才不知道该不该说,您还是去问主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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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树领着人走出王府,到街上随意溜达,让对方看看闽州的风土人情,好回去交差,对方的心思显然不在逛街上,试探着问:“王爷与寇将军相处的可好?见你与刚才那人挺熟悉,你们经常打交道?”
刘树谨慎地回答:“经常也不至于,不过寇将军很敬重顺王,军中大事都会向王爷汇报,军师常来送公文,便更熟悉些。”
刘树哪怕心里不喜欢寇骁,这时候也是护着他的,毕竟他才是自己人。
“哦?如此说来,寇将军还是个明事理的人,皇上担心寇将军年轻气盛,不服管教,看来是多虑了。”
“您可别听外头胡说,把寇将军传的多霸道似的,其实寇将军有勇有谋,明辨是非,而且忠于皇室,虽然在政务上有些欠缺,但他年纪轻,有的是机会弥补。”
杨公公诧异地看着刘树:“你小子眼界那么高,能让你如此夸赞,想来寇将军确实不错,别是你被他收买了吧?”
刘树立即放下脸,发怒道:“您这话是何意?咱家对王爷的忠心日月可鉴,谁都收买不了。”
“别生气啊,我开玩笑而已,谁不知道小刘总管是王爷的贴心小棉袄,只是感慨你对寇将军的高度评价罢了。”
“哼,也没多高,寇将军也就这些优点,缺点一大箩筐,光是不通礼仪就令人头疼,而且您是没瞧见,他就是个乡下土包子,什么都没见过没吃过,太丢份了。”
“南越如此偏僻,孤陋寡闻些也属正常。”
在军营里发呆的寇将军打了个喷嚏,觉得是李煦在想他了,顿时有些坐不住,想回家了。
李煦在书房里练字,练字能静心,虽然他的心一直挺平静的。
其实不想要这门婚事的话,他有无数种方法搞砸这门亲事,可他也不能不顾女方的声誉,要想个两全其美的方法才行。
眼见天都黑了,他点燃油灯,喊了人来问:“寇将军回来了吗?”
下人如实回答:“未曾。”
过了一会,有人来报,说是姜军师来了,李煦不知道他的来意,将人请进来。
姜秋明在外头逛了会园子,又问了几个下人,终于还是把事情问清楚了,也明白寇将军去而复返不愿回家的原因了。
遇到这种事,他家将军会发怒很正常,但有家不回就不好了,王爷可不像是会哄人的样子。
他硬着头皮替寇骁扯了个理由,“王爷,将军今日还有这事,不能及时回来,命属下来告知您一声,让您不用等他了。”
李煦不知道圣旨内容会那么快传开,因此也没多想,点头后对姜秋明说:“这段日子听说都在排查城内的百姓,揪出来不少探子来,你辛苦了。”
“这是属下分内之事,王爷言重了,而且能如此迅速地抓到人,官府的配合也很重要。”
李煦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因此没有细问,只是交代:“既然查问过一遍了,暂时就这样吧,快过年了,别让百姓以为出了大事,心不安。”
“属下明白,将军有交代,故意留着几个人没抓,想留着他们向外传递消息用,此事便算了结了。”
“嗯,若无事就在王府用晚膳吧。”
姜秋明刚撒了慌,哪里敢在王府多呆,立即说明自己约了纪韩宇,如今已经过了时辰,该走了。
李煦没理由留人,等他离开后去和小公主吃了晚饭,晚饭期间,父女俩难得安静地没说话,直到用餐结束,小公主才闷闷不乐地问:“父王,我是不是很快就要有新的母妃了?”
李煦反问:“那你想要个新母妃吗?”
“当然不想的,您娶了妻,就会有其他孩子,姝儿就不是唯一了,而且弟弟妹妹太可爱的话,您就喜欢别人去了,不喜欢姝儿了。”
“你怎么会这么想?你是父王的掌上明珠,父王最爱的就是你了,父王可以保证。”
小公主低着头说:“可到时候,王妃一定不会让姝儿继续胡闹的,女子该娴静端庄,如果是在宫里,就没这么自由了。”
李煦摸着她的脑袋,替她理了理发髻上的珍珠头绳,安慰道:“这里是南越不是皇宫,不用遵守宫里的那一套,而且你平时也没胡闹啊,该学的都学了,夫子对父王说,姝儿学的很好呢。”
小孩子被人一夸,立即眉开眼笑起来,刚才的不痛快也没了,“夫子真的夸我了?”
“当然,父王不会说谎。”
“那明日我给夫子道谢,他平日都没怎么夸过我呢。”
李煦想到那位年轻小书生,笑着替他解释了一句:“他自己都还是要人夸的年纪,估计没想到吧。”
两人说完话,李煦在后院散步,刘树陪着杨公公出门了,他就只能问贺遵:“你知道女子被退婚会有什么影响吗?”
“轻则声誉受损,很难找到下一家,重则自尽的也有。”
“那就是说,普通的办法退婚并不可取了。”李煦自言自语道。
贺遵觉得王爷心肠太软,一个女子而已,不喜欢不娶就是了,虽然是赐婚,但他们要退婚也不难。
不过他还是建议说:“这位中郎令之女以前属下听说过,名声不错,如果一定要有个王妃,这样的女子也不错,她大老远来到南越,无依无靠,一定不敢违背您的意思,就当个摆设也好,能堵住外头的嘴,也让皇上安心,退了这位,皇上也会寻求下一位的。”
李煦点点头,把他的话听进去了,尤其最后一句,他不可能一辈子不娶妻,除非理由正当,但要问鼎帝王之位,他最好是有继承人,这时候人们对子嗣的看重格外执着。
“娶是不可能的,但要想个一劳永逸的办法,免得以后年年为这种事发愁。”李煦想,要是在现代,他还能找个代孕,想生几个都行,这古代,他上哪找个孩子去?
不是没考虑过抱养,慈幼局里没人要的婴儿好几个,但认养孩子也不是那么轻易的事,他养了就要负责,何况他已经有个闺女了。
“那您不如先让人去探探口风,也许那位大人也不愿意和您结亲呢?”
李煦一晚上的坏心情被这句话逗笑了,“你倒是实诚,这话说的嫁给本王有多委屈似的,不过如果这样就最好了。”
李煦原以为寇骁只是晚些回来,结果直到半夜也没见到他的人影,他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什么公务繁忙都是鬼话,这人也真是……生个气就搞离家出走这一招,幼不幼稚?
李煦也有点生气了,他觉得有问题就该主动面对,商量着解决,结果呢,居然连面都不露了,“有种一直别回来!”
李煦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许久也睡不着,他翻身起床,听刘树在门口问:“王爷,奴才派人去请寇将军回来吧?”
如果寇骁在,就知道这小太监又不安好心了,可是李煦是当事人,当局者迷,听不出这话有什么问题。
“不用,不回来就算了,本王还要求他回来吗?”李煦怒气更盛了。
刘树敲门进来,给他重新点了灯,又去端来一杯热茶,劝解道:“寇将军有时候就是蛮横了些,性子大,您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他了,何必和他生气呢?”
李煦哼了声,小声说:“我才不生气,他能逃避一天还能逃避一辈子?要真是如此,本王反而佩服他了。”
刘树一听他这话就知道他当真被气的不轻,估计一半也是恼羞成怒,立即转了风向说:“寇将军也许真的有事忙,奴才傍晚出去时听说哪里又闹匪患了,奴才这就找人偷偷去问问,可别您生错了气,那就不值当了。”
李煦这会还真想知道寇骁到底是怎么想的,于是不吭声算是默认了。
刘树伺候着他睡下,然后找了老七来,吩咐说:“你跑一趟军营,让寇将军无论如何回来一趟,否则,哼……就跟他说,王爷还没睡呢!”
老七跑着去了,刘树站在院子里哀叹:做奴才真不容易,还得给主子牵红线。
第225章 表白
老七到军营的时候寇骁已经骑在马背上准备回去了,见到来人,还以为是李煦让他来找人的,顿时脸都红了。
好在大晚上的别人也看不清,只听老七急切地说:“将军,刘总管让您赶紧回去呢,王爷见不到您一直不肯安歇。”
这话说的,寇骁的脸更红了,“咳,这就打算回了,刚好有事耽搁了,王爷有说什么吗?”
“这卑职就不知情了,不过今日王爷心情应该不好,府里的下人都不敢大声说话。”
这句话明显取悦了寇骁,知道李煦因为圣旨赐婚的事情心情不好他就通体舒畅了,“那赶紧走吧,本将军还没用晚膳呢。”
寇骁心情复杂地回到王府,果然府里灯火通明,显然李煦还没睡下。
他大步走到后院,在院子外徘徊了几圈,想自己见到李煦后该说些什么?是开门见山地说赐婚的事情还是先解释一下自己晚归的原因,两人在一起后,除非大事,否则他每日都准点回家吃饭,要说他没闹脾气自己都不相信。
他想了想,觉得自己有必要做点什么,于是转身去了厨房,徐婶子听说他进了厨房立即跑来,不安地问:“将军,您是要用夜宵么?都这个点了……”
“不用你伺候了,本将军想自己做点吃食,你退下吧。”寇骁想大展身手,奈何徐婶子一脸尴尬地告诉他:“那个……将军,厨房里的食材正巧都用完了,什么都没有,您要是饿了,不如让下仆去外头买点吃食。”
寇骁瞪着眼看她,根本不信这话,堂堂一个王府的大厨房里会没有一点食材备着,这象话吗?而且他和李煦经常公干到很晚,总要吃点东西再睡下,那时候可是要什么有什么的。
徐婶子怕他不信,打开厨房的各个柜门,让他检查,“您瞧,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寇骁突然笑了起来,转身往外走了,一脚跨出门时还哼起了小曲儿,那心情叫一个好啊。
徐婶子一头雾水,不明白寇将军这是怎么了,按理不该生气发怒,责怪她办事不利么?还是他知道了这是王爷吩咐的?
徐婶子摇摇头,想不明白就不想了,反正她是听王爷的,也没做错事,至于这二人闹的什么别扭,她一个半老徐娘也不会去掺和。
寇骁上到二楼,发现之前还亮着灯的屋子已经暗下来了,他悄悄推开门,隐约看到床上有个隆起的人形。
想也知道,这人是刚躺下的,他咳了两声,小声说:“王爷,我回来了。”
床上的人没动静,仿佛睡得很沉,但那紊乱的呼吸早出卖了他,寇骁轻轻敲了下房门,提高音量说:“夫人,我有事要说,咱们说会儿话好么?”
床上的人翻了个身,依旧没有吭声,寇骁想了想,走到床边坐下,在黑暗里说:“其实……今日在城门那听说皇上给王爷赐了婚,所以心里不太痛快,就先回军营待着了,怕我控制不住脾气。
你也许不知道,现在的日子对我来说就像一场美梦,一场随时都会醒的美梦,令我患得患失,也许是因为我们都是男子,也许是因为王爷你的身份,总觉得有一天,咱们的关系就要就此终止,并且各自回归正道,娶妻生子,老死不相往来。
光是想到这个,我就又气又痛,所以听到圣旨赐婚,便有些昏了头,想了半夜,我也想明白了,自个瞎琢磨是没有用的,总归是你一句话的事情,你是现在给我个准话,还是等想清楚了再回答我?我可以等。
但先声明,并非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有自己的坚持,并且未必会按你的要求去做,万一做了违背你意愿的事情,那可别怪我,我只是因为……不想失去你。”最后几个字,寇骁几乎是咬着牙说出口的,他一个铁骨铮铮的男子汉,居然因为感情的事情方寸大乱,真真是色令智昏了。
黑暗中,李煦的表情有些怔然,他发现自己对寇骁的感情远远不及他对自己的,也许从一开始,他的态度就不对,这才让寇骁没有安全感。
现代人对待感情可能都会给自己留条后路,不敢全心全意,尤其李煦这样的,他觉得自己在和寇骁谈恋爱,就是在响应他的喜欢,结果人家是要和他一生一世,对他的是爱而不仅仅是喜欢。
当然,李煦并非是个不负责任的渣男,也不是只谈恋爱不顾未来,只是未来变量太多,他的生活并非只有爱情这个选项。
就像那句老话说的:地球离了谁都不会停止转动,李煦以为自己也是这样的,寇骁这个性情直爽的男人也该是这么的。
但这一刻,他忽然不确定了。
他坐起身,抱住寇骁,伸手在他脸上慢慢摸索着,心里一遍遍描绘这张脸,最后不得不承认,他喜欢寇骁,很喜欢很喜欢,他的眼睛他的眉毛,他的鼻子和嘴巴都让自己很喜欢,所以,他应该也是很爱寇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