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小姐冷眉冷眼地说:“就算是顺王杀的又如何,宁家还敢找顺王算账不成?那宁允作恶多端,平日就不是个好东西,死了也活该。”
“话是这么说,但宁家在朝中也是有一定分量的,宁大人比你父亲还得圣宠,真闹起来,顺王就算不用以死谢罪肯定也逃不掉训斥,颜面受损是一定的。”
“皇上要安抚宁家,训斥免不了,但这也没什么,顺王还能因为一次训斥就毁了前程?这事不打紧,重要的是前面那个消息,如果顺王果真有了心爱的女子,那……那女儿嫁过去岂不是过的很艰难?”
“我儿啊,你愁这个做什么?你们是圣旨赐婚,你是名正言顺的顺王妃,就算王爷有千百个心爱的女子,也越不过你去,你抓紧时间生下嫡子,就能在王府站稳脚跟了。”
安小姐咬着嘴唇,一脸愤恨,“我原以为顺王是个好的,没想到……天下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早知如此,不如嫁给宁家二郎,死了个祸害,宁家肯定更太平,还不用去南越那种破地方受苦。”
安夫人当然知道宁家二郎是个更好的选择,大家都在京城,知根知底,女儿嫁过去必定不会受大委屈,而且那宁家二郎对她女儿是有真心的,总比嫁个不喜欢自己的男人强。
“要不……让你父亲去请皇上开恩,就说你与宁家本是定了亲的?”
安小姐跺着脚喊道:“母亲,您傻了吗?圣旨早都下了,如今都过去几个月了,您与皇上说我早定了亲,皇上会怎么想?大家会怎么想?就算皇上答应,宁家也不可能答应的。”
还真是如此,宁家怎么可能会为了她女儿承担这种耻辱之事,安夫人也没辙了,“那你就安心待嫁吧,顺王也是个不错的人选,若非他远在南越,这门亲事还落不到咱们家。”
论身份,他们安家还是高攀了的,而且顺王的为人他丈夫是敬佩的,能有这样的女婿,他们其实很满意。
可惜啊,这世上总没那么完美的事,竟然在此时传出了顺王早有心上人的消息,能被顺王看上的女子必定也是身份不凡的,万一顺王执意要纳对方进门,她女儿孤身一人在南越未必能敌得过家族繁盛的侧妃。
但这个担忧她没敢和女儿说,怕她一时想不开做傻事。
就在消息传开后,一封来自南越的奏折也呈到了皇帝的面前,李煦亲笔所书,先是讲述了自己杀害宁允的经过,一五一十,没有任何添油加醋,而且字里行间表示自己很后悔,不该因此残害了忠臣之后,为此,他负荆请罪,愿意掏空家底赔偿宁家五千两银。
然后,他说自己罪孽深重,配不上安小姐这么好的女子,自请皇上收回诚意,他愿意为宁家小公子吃斋念佛三年,以洗清自己的罪孽,望皇上批准。
皇帝将奏折反反复复看了几遍,一头雾水地问赵总管:“你说这小子是何意?又是赔偿又是请罪的,难道宁家小子真是被误杀的?”
赵总管已经把事情调查清楚了,公正地说:“皇上,那宁家小郎因为伤了相爷家的孙子才被送去南越避难的,他在南越的日子非但没反思收敛,反而肆无忌惮,结交南越权贵子弟,终日饮酒作乐,嫖妓赌博,他身份高贵,南越那些人家都捧着他,把他捧的无法无天。
那日,王爷应该是乔装出行,对方没认出他来,这才以为他是可欺之人,王爷的性子您知道的,不轻易与人为难,但也不会受人侮辱,双方有了口舌之争,事后,也是宁家小郎花钱找来了数百流浪汉,要围杀王爷,当时王爷的护卫一时情急,就先将宁小郎射杀了,那些流浪汉见此,才慌忙逃走,此事,谢家主给宁家的信中也写的一清二楚,应该不会有假。”
皇帝扶了扶额,沉声道:“都是不省心的,你说煦儿好端端的乔装出行做什么?”
赵总管低头看了眼脚尖,然后轻声提醒道:“听说,王爷看上了一名女子,而那日,谢家在家中办了赏灯宴,据说是给城中未婚男女相看的,王爷大概是听说那名女子也去了,所以才……”
“胡闹!他堂堂一个王爷,喜欢什么样的女子不能直接抬进门,还需要用这种方式,丢皇室的脸!那女子是哪家的?”
赵总管支支吾吾,不太确定地说道:“听说是寇家的庶女,但消息还未确实,皇上若想知道,奴才差人去查。”
“寇家的……”皇帝陷入深思,良久才自言自语道:“也不知是真心爱慕还是为了寇家军,南越军权掌控在寇家手中,我儿处处受制于人,想要和寇家联姻也正常。”
赵总管知道皇帝的心思,不敢为顺王说话,只能顺着他的意思点头:“王爷日子过的难,有些算计也是正常的,而且寇家只有庶女,就算娶也是侧妃,正好您给王爷赐了婚,这次王爷可以享齐人之福了。”
“呵,可你不知道,那小子来信说要退了安家这门亲,吃斋念佛不近女色三年,朕才不信他,他不过是想找个借口退了安家的亲事而已。”
皇帝又将李煦的奏折看了一遍,他这个儿子啊,本性纯良,字里行间都是为别人着想的意思,哪里像个皇子?
皇帝不知道该欣慰还是该生气,善良是好品德,可皇室不需要这个,皇帝更不需要这个,可善良的人总比妄为的人强吧。
“顺王去南越三年了?”
赵总管委婉地提醒道:“您记错了,还不到三年呢。”
“感觉好多年没见了,不知道姝儿长高了没有,她一个金枝玉叶去了那种地方,肯定过的不好。”
“您多虑了,小公主不经常给您写信送东西吗?她亲手做的袜子您穿了许久呢。”
“她是个好孩子,煦儿一个大男人,身边连个管家的女人都没有,那孩子没有妇人教导,也不知道长成什么样了,朕选安家的女儿就是看中她有才华,若是由她教导,姝儿定能知书达理。否则,让寇家的女儿来带孩子,小公主会成什么样?”
赵总管劝慰道:“您太操心了,小公主上回还给您写了首诗了,才华横溢甚是了得,听说王爷一直有请夫子教导她,肯定差不了的。”
皇帝老了,越发想体检普通人家的天伦之乐了,儿子辈的指望不上,孙儿辈的又一个都不在身边,只有小公主在他跟前长到五岁,感情肯定是不一样的。
“这样,你去后宫挑四个教养宫女,送到南越去伺候小公主,以后煦儿成婚了,可别让人欺负了去。”
“喏,奴才选两个会武艺的怎样?”
“那再好不过了。”皇帝把李煦的奏折丢到一边,暂时不想理会,不过还是让人去宣了宁大人入宫,都是做父亲的,有些想法可以交流交流。
宁家一片愁云惨淡,家里上下挂着白帆和白灯笼,灵堂也设起来了,为了早日下葬,宁家没有把事情闹大,默默地把丧事办了。
杀人的是顺王,又有理有据,想要对方偿命是不可能的,但仇不能不报,全家老小有了共识,这事只能慢慢筹谋。
宁大人接到入宫的旨意,换上官服,胳膊上绑着白纱,就这样入宫去了。
两位做父亲的聊了许久,宁大人出宫时,带走了一车的赏赐,明眼人便看出皇帝的意思了,宁家小子死了也是白死,皇上不会怪罪的。
了解事情真相的人都知道宁家小子死的不冤,尤其是魏家人,魏家大郎最终没能挺过去,在上个月死了,本来就算宁家小子活着回来,他们也是要他偿命的。
宁允下葬后,京城仿佛恢复了平静,顺王的八卦没两天就散了,毕竟人远在天边,他们的兴趣不是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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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家。
宁夫人一夜噩梦醒来,抱着丈夫哭了许久,“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竟然白发人送黑发人,还不能报仇,不如死了算了,三郎一个人在下头,肯定孤单的很。”
“他到底是做错了事,只怪这些年我们太宠溺他了,养成了跋扈的性子。”
宁夫人不答应了,“这满京城,哪家的么子不是宠着长大的?又有几个死于非命了?顺王我一时拿他没辙,但谢家……我,我这辈子要与他们恩断义绝!”
宁大人安慰道:“此事与舅兄没多大关系,你没必要如此……”
宁夫人打断他说:“要是兄长上心,多派些人保护三郎,他又岂会轻易遇难?而且,别人不知道,我可是知道的,谢家如今是顺王的走狗,万事听顺王的,这其中真相如何还不知道呢,他们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信!”
宁大人皱了皱眉,他对谢家印象不好,毕竟是南越那种地方出身,又经商揽钱,与民争利,这种岳家断了就断了,总要有人为他儿子的死承担责任。
“对了,你听说了吗,顺王在南越有了相好的,不想娶安家的女儿了。”
“圣旨都下了,岂是愿不愿意娶的问题,何况这也没什么,两个一起进门就是了,顺王身边连个姬妾都没有,两个都算少的了。”
“不,凭什么让他如意?南越那个太远咱们动不了,安家的女儿绝对不能嫁过去,她曾经还和二郎议过亲,要不是顺王,她已经是咱家的媳妇了。”
“别胡说,这事八字都没一撇,你是想让二郎前途尽毁吗?”
“你放心,安家如此趋炎附势,哪里配得上二郎,不过三郎一个人在地下太寂寞了,我要给他配冥婚!”
宁大人大吃一惊,冥婚这种阴损事,他想都没想过,他压抑着吃惊说:“如果你执意如此,那让人找找有谁家新丧的姑娘,年龄相符就行。”
“不,我儿如此身份岂能随意娶个木细,一定要门当户对的才行。”
“哪有这样的人家?近期没听说谁家丧了女儿。”
“谁说一定要死人,当然是娶活人,而且要嫁过来,日日给三郎祈福,他没有子嗣,就让媳妇给他祭奠。”
“你疯了!”宁大人高声呵斥道:“你可别乱来,嫌咱家如今还不够乱吗?”
宁夫人眼中闪过疯狂,到底理智占了上风,没敢在丈夫面前顶嘴,不过她已经有人选了,只是该如何操作得仔细思量。
远在南越的李煦并不知道京城发生的一切,更不知道自己头疼的问题很快就能解决了,只是解决的方法出人意料,令人唏嘘不已。
第245章 不要脸
李煦很快就收到了皇帝的来信,这次不是圣旨,而是一封家书,送信的依旧是上次来过的大太监,只带了两名小太监和四个中年婆子,相当低调。
皇帝的信写的极其煽情,先是关心了一遍儿子和孙女的身体健康,然后诉说了自己的思念之情,这是李煦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感受到了一丁点的父爱。
后面,皇帝说了对宁允死亡这件事的处理,赔偿他已经替李煦付了,李煦那点钱还是留着给小公主多买点吃的穿着吧,至于宁允截杀顺王一事,因为顺王是乔装,对方没认出来,不知者不罪,因此也就不追究宁家的责任了。
李煦看完赞叹了一句:皇帝和的一手好稀泥啊,他应该是舍不得处置宁家,同时觉得这件事不大,便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只是不知宁家是否满意这样的处置。
说是赔偿,可李煦知道,在父母眼中,子女那是无价之宝,再多的钱也抵不上这条命的,反正换成小公主遇害,他是肯定不会善罢罢休的。
最后,皇帝还给他们父女送了一车日常用品,四个教养宫女,教导小公主礼仪和琴棋书画的,至于赐婚一事,皇帝一字不提,显然李煦上次的奏折还是有点作用的。
李煦瞥了眼那四名老宫女,眉头微微蹙起,他并不喜欢别人干涉他的教育,尤其是这种宫里出来的老女人,一看就是规矩大于天的,他的女儿这两年过的散漫自由,他可不想用规矩约束她。
不过该学的还是要学,李煦准备花点时间考校一下这四人的品性再决定要不要用。
“有劳杨公公舟车劳顿,这么大老远的来回跑真是辛苦了,刘树,请杨公公去休息吧。”李煦依旧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态度,不过杨公公没敢造次,低眉顺眼地应了。
上回他来南越,特意大街小巷走了一遍,除了这里的道路修得格外好外,倒是没看到其他的奇景,他事后回禀皇上时也没把路的事情往上报,他觉得这是小事一桩,不算异常。
这回,皇上只嘱咐他好好关心顺王与小公主,显然是惦记起了父子之情,因此杨公公的态度也格外恭顺。
也许不用多久,顺王就能脱离苦海,重回京都了,他可不敢得罪这样的人物。
刘树亲自带路,引着杨公公去客院,问,“您还住上回的院子可否?”
杨公公并无不可,别说,这顺王府住着是真舒服,吃食也很美味,杨公公为此特意去大厨房走了一遍,想着能否将厨子带回去孝敬皇上,不过对方竟然是名女子,还是半老徐娘,他这才作罢。
可他不知道,他住的院子虽然布置的很雅致,但李煦改造的生活设施一样没有,与外头的客栈没啥区别,送到他面前的吃食也都是最普通的。
李煦让刘树把四名婆子丢到最偏僻的院子里看管着,不许她们随意出门,然后带着信去了书房,提起笔给京城的雷骆写了信。
赐婚的事情应该发酵起来了,从皇帝的字里行间不难看出他对儿子孙女的一点点情谊,这点情谊就是李煦要利用的。
之前南越进探子的事情让李煦知道,他做的事很难全部保密了,得适当的宣扬一点出去,让人知道他这个顺王并非一事无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