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骁眉头挑了挑,他杀人如麻,不敢说每一个都是该死之人,但李煦说的没错,他们作为掌权者,如果草菅人命,确实于心有愧,没这个必要。
“那我最近让寇家军加强巡防,郡守府那边也要知会一声,对近来到闽州城的外地人加强管控,别被人钻了空子。”
这事,纪韩宇早已做足了准备,郡守府以重新调查人口的名义对闽州城的所有住户进行了排查,只要是外地人,必须有人作保才能拿到暂住证,而只有暂住证他们才能在闽州城内找到工作。
虽然在老百姓看来,这是件非常麻烦的事情,但李煦知道,这项举措是社会安稳的基础,再难也要做下去。
“对了,寇家对寇三娘的事怎么说?”李煦本来应该亲自上门,向寇家提亲的,但寇骁没让他去,否则寇老太爷怕是会拿着拐杖将他打出门,到时候才叫一发不可收拾。
寇骁讪讪地笑了,“能怎么说?他们又没看到三娘的尸体,我就说三娘没死,被王爷收入后院了,因为身份有别,不好叫她回来见家人,至于信不信,也无所谓了。”
李煦知道,自古男男相恋,家人那一关都不好过,何况他们这样的身份,寇家肯定不会同意的,但话说回来,他和寇骁都是比较坚韧的性子,家人不同意也阻拦不了什么。
“正好皇帝送了一车东西来,明天让刘树挑一些送到寇府,虽然他们未必满意我这个女婿,但礼节还是要走的。”
寇骁掰正他的脸,嘴角微微扯了扯,“你说谁是女婿?”
李煦朝他挤眉弄眼,笑着回答:“我啊,难道不是你要嫁给我吗?”
寇骁一把将人抱起,直接丢到软塌上,人扑上去将他压住,恶狠狠地道:“好啊,那就用实力看看到底谁是女婿!”
李煦不是没试过反击,但他武力确实不如寇骁,而且这种事你情我愿,时间长了他也没什么反攻的心思了。
他用手指摸了摸寇骁的下巴,调戏道:“这房中事别人可看不见,反正外人看到的,就是寇家女嫁给本王,你在床上逞强有什么用呢?”
寇骁用行动证明,在床上逞强还是很有用的,到最后逼着李煦叫他“相公”“郎君”“夫君”……把所有爱称叫了个遍才放开他。
谢家最近一直处于低调状态,从上到下都缩起脖子过日子,谢家的子孙也出了几个纨绔,其中更有几个和宁允交情很好,成日混在一起玩的。
宁允死后,谢当家当机立断,选择站在李煦这边,于是对家里的子孙也格外严厉起来,年纪大的都派到外头管事去,年纪轻的,有些才能便推举到官府做个无名小吏,没才的就丢回书院去继续学习,谁要是敢在外头瞎溜达,全按家法伺候。
谢当家经历此事也看明白了,一个家族再辉煌也可能被不孝子弟败光,出个宁允那样的纨绔子孙,宁家绝对不可能再发展壮大了。
他谢家要引以为戒,下头的子孙但凡有出格的,都严加管教起来,正好此时大家心里都慌,怕顺王秋后算账,也愿意接受管教。
李煦看在眼里,果然挑选了几个谢家子孙入官场,虽然都是末流小官,但有谢家做靠山,只要做出政绩,升官指日可待。
不仅如此,谢当家还把三儿子推出去作为和顺王谈生意的中间人,明显是想让他接受顺王的指导,多学点庶务上的手段。
李煦正好需要派人去京城开拓首饰市场,谢家是合作方,肯定也要出个人,于是谢当家的第三子也一同去了,这么一个新市场的开发,绝对是最锻炼人的。
谢当家私下告诫儿子:“到了京城,你去宁家走个过场就可以了,不必深交,更不要答应你姑母的任何要求,如果她要钱,你就给她一些,一千两以内你都可以自己做主,但超过一千两就哭穷,另外,别让她知道我们与王府有合作,否则我担心她连你都不放过。”
谢三郎对这位姑母有些印象,她当年未出嫁时自己已经记事了,两人关系还可以,“父亲,这样做是否会寒了姑母的心?”
谢当家冷哼一声,“寒了她的心?你可知道她是怎么怨恨我们的?她怪我们没能将宁允照顾好,怪我们知情不报,怪我们助纣为虐,还说要老死不相往来,你去京城,宁府未必肯让你进门,反正做个样子就是了。”
谢三郎明白,这是个死结,解不开的,于是点头,并且打算到了京城后派人监视着宁家,他倒是不担心宁家报复顺王,他担心的是宁家对谢家下手,家人变仇人,还是小心为上。
“父亲,你让儿子去京城,大哥二哥他们可会有意见?”
谢当家斜了他一眼,恨铁不成钢地说:“你以为有更好的人选,我会选你吗?你大哥是下一任族长,要管理族务,他能把这些事办好就不错了,还指望他管商事?你二哥……他如今还不知道在哪座山里挖树呢,同样喜欢农事,你瞧瞧人家钟水清,得王爷重用不说,手底下的人才一批一批的崛起,如今钟家恨不得把人过继到嫡脉来,你再看看你……”
谢三郎赶紧后退一步,抢先说:“父亲,孩儿还要回去收拾行装,就先告辞了。”说完拱拱手就跑了。
谢当家气的想骂人,到底意难平,他出门约田家主喝酒去了,顺便和他一起吐槽吐槽家里的这些不肖子孙。
“你听说了吗?王爷要建书院了,以后但凡推举上去要做官的,都必须先到书院进学,通过考核了才能聘用,你说,王爷是不是想用寒门学子了?”田家主眯着眼睛问。
“你愁这事做什么?你家能有几个出息的?而且这也没什么不好,纪大人说白了也是寒门出身,他都能稳坐郡守之位了,谁还在乎门第?”
田家主不赞同地反驳:“你家几个小的不是刚去衙门报导了吗?这好歹也是一条路啊,可若是让寒门的读书人也参与进来,还能有你家什么事?那些穷苦出身的贱民,做事兢兢业业,又听话,一对比,咱们家的兔崽子不得被撵出衙门才怪。”
“这也怪他们没本事,从小他们接触的教育哪点比人家差了?自己不上进怪谁?我倒觉得这是件好事,就该让他们有点压力,否则一个个都堕落成什么样了。”
“哎,跟你这人怎么说不通呢!你就不怕若干年后,我们两家彻底沦为商户吗?那还如何在南越立足?”
谢当家灌了一杯酒下肚,叹气道:“子孙不成材,家道没落是必然的,我也想开了,再过几年等我死了,他们爱怎样怎样,我还能从棺材里爬出来骂他们不成?”谢当家说完心情更低落了,对面的田家主大概也伤心了,一杯接一杯地喝酒。
李煦也正和寇骁说起这事,“书院是肯定要建的,南越必须有书院培养人才,做官的人若全是草包,百姓的日子怎么会好?”
“那书院的生源呢?”
“这第一届生源就面向全南越招,只要认为自己有需要进学,又有野心想进官场都可以来参加入学考试,只要通过了就能入学。”
“但这些人水平参差不一,很难教的吧?”
李煦却不担心这个,“他们平日学的内容都差不多,在书院里更注重策论和实务,对他们来说都是新知识,水平差的多读几年就是了,本王也没要求他们一年就毕业啊。”
寇骁心里想,王爷应该是想将南越的人才都拢在一起,经过一两年的考察,再择优为官,这么一来,他对这些官员的品性就很了解了,要掌控他们也容易得多。
而且这些人出自书院,对顺王的忠诚度更高,甚至李煦可以想要用什么样的人就培养什么样的人才,简直就是人才宝库。
不得不说,这对王府来说是件非常有利的事情,若干年后,老一辈的官员致仕了,这些新人顶上去后,谁还敢对顺王不敬?
李煦其实更想把科举制度搬过来,经历过上千年历史洗礼的科举制度,肯定是有优点的,但他并不知道科举制度的具体内容,只能先尝试着办一所大学,大学里可以分科,只要顺利通过毕业考试,就能酌情分派到各个基层单位去。
纪韩宇曾提出,怕此举会引起世家贵族的反驳,但南越如今还有哪家世族敢公然跟他叫板的?
而且南越书馆建成后,大众已经慢慢习惯了撇开身份,共同享有公共资源,李煦可以将书馆的书借给任何人看,就能让书院招收各个阶层的学子。
寇骁知道他的魄力,并不担心这个,转而问道:“书院要建在哪?叫什么名?总不能又叫南越书院吧?”
李煦先回答了他最后一个问题:“是啊,就叫南越书院,名字一听就属于南越的,而且是官方的,这样外人就大致知道这个书院的水平了。”
上辈子,那些大学大部分都是以地域挂名的,一目了然,李煦觉得有必要借鉴一下。
“选址嘛,这事再让人琢磨琢磨,书院占地面积广,要有教室,要有校舍,还要有运动场,小不了,就在城郊找一找吧。”
第248章 新想法
事关民生的消息总是传的特别快,李煦这边刚下了决定,外头的百姓已经都知道顺王要建书院的事情了,因为之前有两所小学和图书馆做基础,大家也没诧异。
有人开玩笑说:“王爷千辛万苦建了一座书馆,存书数千,免费供大家看,肯定是想大家上进的,要建书院的意图很明显,就是鼓励大家进学。”
旁人低声问道:“王爷真要让寒门书生同世族子弟一同比较?这……可行吗?咱们这样身份人家的孩子,也能凭本事做官?”
那人唏嘘道:“原本我也怀疑,但你瞧王爷的几项举措,哪个在意门第了?当初南北两所私塾刚建成时,大家都观望存疑,不敢把孩子送去,你瞧,如今各个抢破脑袋,听说今年教室都不够用了。”
“那就让我家小子去试试吧,他好歹读了几年书,不指望他当宰相,混个小小的文吏应该没问题吧?”
心动的人不在少数,以前他们没机会,如今机会摆在眼前,不试试就是傻瓜了。
不过书院不是一天就能建成的,这么大的项目李煦预估要明年才能开始招生,正好也让想上学的人有个复习的时间,他还打算将复习数据印刷出来,放在两家书局售卖。
印刷厂已经建成了,但技术还不成熟,李煦让他们试着印了些试卷,印出来的效果很像七八十年代学校里用的考试卷,手一摸,能蹭一手墨。
他问程管事,“你们以前印出来的书就是这个水平?”
程管事年纪大了,不像他孙子初生牛犊不怕虎,跪在李煦面前瑟瑟发抖,“回王爷,以前的书是要卖高价的,因此每一页都印的很认真,用料也都是最好的,但您要求节约成本,印刷量大,而且印刷的不是典籍,小人就自作主张换了原料,如此一来,每页纸的成本大概一文就够了。”
李煦看着手里的试卷,大概是前世A3纸张的大小,纸张质地很差,更像是擦屁股的草纸,上面密密麻麻地印满了知识点,因为他要求节约成本,印刷厂就把字体改小了,原本的活字范本就不能用了,这些一看就是临时刻的,雕工也略随意了些。
“谁刻的范本?”李煦问。
程管事擦着冷汗道:“是奴才祖孙一起刻的。”
李煦回忆了一下他那孙子,皱着眉头问:“他今年几岁?”
程管事急忙回答:“已经十三了。”
“让他去北校进学一年,把字认全了再说,他还小,这个活本王另外派人做。”他手底下精通雕刻的匠人很多,派几个去印刷厂刻范本非常方便。
程管事以为王爷嫌弃他孙子年纪小不济事,但好在没把他赶出家门,只是让他去进学,这个结果还是让人满意的。
李煦看竖条的字已经看习惯了,但其实他觉得这样的排版更浪费空间,但他暂时没有打破常规的打算,只要求他们把每个字都刻的清晰些,别误导了民众。
“纸张换成中等的宣纸,墨也换了,等工匠把范本刻好,你再印一次看看效果,然后把成本统计出来。”李煦看这位头发发白的程管事,就知道他并不精通管理,印刷厂还没正式开始生产,因此人员也没配齐,李煦是该开始琢磨人选了。
之前这几个孙家来的工匠上交了几点改进方案,他看完也没多大的感觉,显然是不够透彻的,李煦暂时没挖掘到这方面的人才,也就先把人留着。
“你先回去,明日会有管事接手印刷厂的日常管理,你们只需要专心攻克技术问题就行了。”
程管事以为他是嫌弃自己做的不好,战战兢兢地应了,然后行了礼退出门外,他的孙子程一山在门外等他,见他出来急忙上前扶住他,焦急地问:“祖父,王爷可还满意?”
程管事摇摇头,没有吭声,神态已经回答了一切。
程一山有些失望,他觉得这次他们做的挺好的,成本低了一大半,印出来的东西也能看,如果定价在两文,普通百姓也买得起,他们还能盈利,却没想到王爷还是不满意。
回到工厂,程管事才对孙子说:“王爷让你去北校进学,你收拾收拾,明天就去吧,要是不知道该找谁,你去王府找刘总管问问。”
“啊?”程一山不知是喜是惊,片刻后红着脸问:“王爷是否嫌弃孙儿的字太丑?”
“有自知之明就好,去了私塾好好学,将来再求王爷让你回来。”
程一山有些兴奋起来,他一直听说南北两所私塾热闹的很,有成百上千的孩童,不过自己这个年纪是不是太大了些?去了会被人嘲笑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