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派个人带他多出去走走,让他先了解了解这个地方,南越气候温和,百姓淳朴,也许他会喜欢这里的。”
有时候李煦会想,如果日子一直是这样的,他愿意一辈子呆在南越,安安稳稳地度过一生。
但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他不去找麻烦,麻烦也会找上身,等老皇帝死后,新上位的皇帝未必会容他活在世上。
别的皇子还好,但他是前太子,身份不同,说不定连皇帝都会将他看做新帝登基的绊脚石。
纪韩宇告辞离开,李煦见到了寇骁的亲卫,告知他明日军营有场大比,如果他有空可以去观看。
李煦突然想起,贺遵他们已经去了一个月了,如果再不回来就赶不上他的婚礼了。
他让刘树准备马车,亲自去了一趟寇府,将寇骁从百忙中拉出来,两人在外头找了个地方吃晚饭。
两人并肩走进一家小食铺里,周围不少人都看到了,纷纷下跪行礼,然后驻足在一旁围观,要不是李煦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目光,估计就要食不下咽了。
“怎么突然想到带我出来用膳?”寇骁坐在李煦对面,闻着食铺里的香气,能辨别出是曾经吃过一回的牛肉汤,不知道李煦在汤里加了什么,味道特别鲜美,如今李记食杂铺盘出去了,不少方子也卖了,这家店做的应该就是顺王的方子。
“想见你了啊。”李煦开玩笑地说道。
老板是对中年夫妻,听到这话尴尬地低头,过了一会儿才紧张地跑来问:“王爷和将军大驾光临,小店蓬荜生辉,您两位可要进里头的包厢里坐?”
“哦?还有包厢?”李煦看这店面很小的样子,以为就这几张桌椅了。
“有的有的,特意为贵客留的。”如今闽州城内的食铺不少都隔出了包厢,就为了某天贵客临门好接待,因为全城百姓都知道,王爷偶尔会在外头用膳,而且不拘哪一家。
老板亲自将人带进包厢,说是包厢,其实就是一间用木板隔开的小屋子,只能摆下一张桌子,好在有一扇小窗户,不至于太闷。
“您两位要用点什么?”
“挑你们拿手的上几样吧,能吃饱就行。”
“诶,您稍后,马上就来。”老板出去忙活了,没过多久就端着几大盆食物进来,小小的桌子摆的满满的,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认为他们能吃得下这么多东西的。
桌上摆着两大盆的牛肉面,一盘卤香牛肉,一盘拌牛杂,一盘炒青菜,还有两大碗牛肉汤,每个都分量十足。
面条是李煦来了之后南越才开始流行起来的,不过普通百姓家也不能天天吃,毕竟是从北方运来的粮食,售价比大米贵不少。
李煦吃了半碗面下肚,又吃了不少卤牛肉和牛肉汤,就觉得有十分饱了。
寇骁的肚子就像个无底洞,很快就把桌上的食物扫光了,连李煦剩下的半碗面也吃下去了,然后摸着肚皮躺在椅子上叹气。
“再这么吃下去,过两天该穿不上礼服了。”
李煦坐到他身边,也摸了下他的肚子,打趣道:“别把腹肌吃没了就行。”
寇骁算是看出来了,他最吸引李煦的地方应该就是这张脸和这个身体,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李煦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问他:“赵刚他们去剿匪可有消息传来?算算时间都去一个月了,不是说能赶在婚礼前回来吗?”
寇骁心道:就算能他也不会赶回来的,他太了解赵刚的为人了,肯定以为这次婚礼他会尴尬,为了避免他尴尬,干脆就不出现了。
不过他倒是忘了还有个特殊人物在那支队伍里,也许还真能赶回来。
“上次收到消息是十天前,说是剿匪成功,但也被几十人逃脱了,他们正在附近追寻逃犯,估摸着要回来就是这两天了。”
李煦大概也能猜到赵刚的想法,白了他一眼,“他回不回来本王不太在乎,但我的侍卫必须回来,这可是本王的人生大事,仅有一次,他务必到场,若是没回来,我看婚礼往后延几天得了。”
寇骁眉头一挑,眼神变得危险起来,握住李煦的胳膊问:“他在你心目中就如此重要?比得过我们的婚礼?”
“这话怎么说的?只是延期又没说不结婚,而且他也算是我的家人,扪心而论,等等他不过分吧?”李煦这几年好不容易把贺遵从精神状态不稳定的情况下拉回来,他靠的是什么?并非靠金钱或者权势,而是靠他的真心相待,让贺遵对新王府有归属感,对南越有归属感,才能让他慢慢走出阴影。
如果贺遵知道自己缺席了李煦的婚礼,肯定会有遗憾的。
但吉日都是算好的,每个流程都定好的,他的婚礼并非想延期就能延期的,而且那么多外地赶来的宾客,哪能个个通知到位,李煦这么说也是开玩笑,毕竟他知道,贺遵想回来有的是办法。
他一个代理军师又不是非要和部队统一行动,既然剿匪成功了,他说不定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寇骁会生气很正常,他也不是第一次吃刘树和贺遵的醋了,再看李煦那笑眯眯的脸庞,就想一口咬上去,而他确实这么做了。
李煦“嗷”惨叫了一声,外头的宾客本来就竖起耳朵听里头的动静,之前两人压低了声音说话没让他们听了去,这会儿只听到顺王的一声惨叫,吓得跳了起来,暗忖:将军不会把王爷怎么了吧?
他们都以为,这一次肯定是将军把王爷拖出来约会的,毕竟过两天就是王爷大婚了,将军心里不知有多难受呢。
“咱们要不要过去瞧瞧?万一将军气愤过度,做出傻事来就不好了。”
“我瞧着你才像个傻的,那门口站着的侍卫都没动静,你操什么心啊?”
“呸,你眼睛才瞎了,没看出来那几位都是寇将军的亲卫吗?他们肯定偏向将军啊。”
“咦,听你这么一说,好像许久不见王爷身边那位丑侍卫了,他去哪儿了?”
“这我哪儿知道,也许王爷派他出去公干了吧,不过王爷身边似乎没其他亲卫了,按理不应该啊。”
“这事我知道,封王都可以建亲卫队的,可以有一万多人呢,不过之前不都忙着替寇家军扩招么,王爷一时没顾上而已。”
那人心眼一动,激动地问:“那是不是说,王爷还是会招亲卫队的?那可比去寇家军当个小兵强多了啊。”
“那可不是,所以你等着吧,不是今年年底就是明年,王府肯定要招侍卫的。”
“到时候一定让我家那几个小子去试试,如果能混上王府亲卫,可真是扬眉吐气了。”
“你有五个儿子呢,机会确实很大,羡慕死人了,不过王府亲卫应该会优先世族官员家的子弟吧,也别希望太大。”
“不不不,就算他们优先,能挑出几个人来?要凑足一万是不可能的,到时候闽州城本地的年轻人肯定会被优先考虑,毕竟是土生土长的闽州人,更忠诚可靠啊。”
他们说了一阵话,然后又听到包厢里传来一阵响动,像是桌椅倒地的声音,两人对视一眼,然提高音量说:“哎呀,今天的天气可真好啊,你瞧,那么大的月亮都出来了,如此良辰美景,咱们赏月去吧?”
“是啊是啊,这种美好的夜晚就该喝酒吃肉,享尽人生没事,快哉快哉。”
包厢里,寇骁不小心踢到了一张椅子,李煦靠在他怀里喘气,此时将人推开,理了理衣服,站起身说:“走吧,到郊外赏月去。”
寇骁摸了一下嘴唇,乐滋滋地跟在他身后出来,他们一出现,店里的宾客齐齐低头,端着碗埋头苦吃,根本没想过要给这两位大人物打招呼。
尤其是刚才说话的那两位,吓得两条腿都在抖,就怕寇将军以为他们坏了他的好事。
好在两人从头到尾都没停下脚步,很快就离开了,一屋子里的宾客和老板都齐齐松了口气。
外头的月亮确实很圆,李煦他们的婚期是在十八,今天刚好十五月圆夜。
两人上了马车,车夫问了地址,赶着马车出城去了。
南越的城墙改造过几次,有时候犯了事的人没地方去就让他们去给城墙加宽,加着加着,现在城墙是相当壮观了。
寇骁从城门经过的时候还感慨了一句:“如今就算有十万大军来围攻,我们也能守住这座城。”
“那可未必。”李煦凉飕飕地说:“如果我要进攻一座城,我肯定不可能一上来就攻城,先派人混进城里,下毒啊,防火啊,杀人啊搞一套动作出来,先让城里乱起来,如果能把粮仓烧了,那就呵呵了……”
这话像是给寇骁提了个醒,“新军营建设的时候,我想把军需库和粮仓建的更隐秘些,王爷有好的提议吗?”
“如果选择隐秘的位置,那必定远离大众,还要派人值守,一旦被人找到无力反抗也不行,不如就建在军营中心,个别人要混进去容易,但想大批混入肯定不行。
然后就是防火防水设施,以粮仓为例,可以在粮仓外围建好几圈的行政楼,敌人要想摸到中心,起码要突破好几道坎才行,而且粮仓可以用石头来砌,想放火也没那么容易成功。”
寇骁表示赞同,又问了几个常见的军事问题,他发现李煦的脑子很活,并不会固守着兵法上的某一种套路,而是能随机应变。
这样的人当朋友固然是好,如果是敌人,那就太可怕了,如果让他领兵打仗,也许比自己强多了。
李煦猜出他的想法,笑着说:“别把我想的太能干,我也只是知道的多一些,真指挥军事肯定不行的。”
“王爷过谦了。”
“你不要觉得我心思太狠毒了就行。”
寇骁应了句:“兵不厌诈,当战争来临,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为了赢,一切都值得,能少死一名将士一个百姓,就是成功。”
李煦知道他说的有道理,但活生生的人在面前时,李煦未必下得了手,道理归道理,实践起来可没那么容易。
“快看,从这个角度看去,月亮像不像悬挂在前方那棵大树上?”寇骁指着前方的天空说。
李煦想起了那句诗:“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寇骁轻轻握住李煦的手,自言自语道:“果然还是故意约我出来的。”
李煦听到了他的话,轻轻笑了一声,然后靠在他身上,双眼放空,不知神游到哪去了。
第276章 大婚(上)
十月十八,一个万事大吉的日子,宜嫁娶宜安家,寅时刚过,王府中门就打开了,两名仆从抬着一大捆鞭炮走出来,在门口摊开,等全部摆开,天刚微亮。
“时辰到了,快!快放炮竹!”里头有人一声大吼,然后仆从便用火折子点燃了引线,很快,“霹雳吧啦”的炮竹声响彻上空,也惊醒了沉睡中的人。
一匹快马原本已经快到门口了,被这惊天动地的炮竹声吓得马蹄高高举起,身体摇晃着想把背上的人甩下去,好调头就跑。
一身黑衣的青年皱了下眉头,然后松开缰绳,从马背上跳下来,任由吓坏的马儿惊慌失措地跑开。
他独自走过去,看到王府门前已经烟雾弥漫,鼻尖里充斥着火药的味道,他再靠近一些,两侧突然跑出了几名手持武器的士兵,长长的铁枪架在他面前。
“站住!来者何人报上名来!”一名小兵看不清来人的脸,烟雾实在太大了,只能靠声音辨别。
黑衣青年伸手推开拦在面前的几支枪,沉声回答:“穆岚,王府侍卫。”
这个名字小兵们自然如雷贯耳,而且还知道他这次跟着赵副将一起出去剿匪了,但没听说赵副将他们回来啊。
“可有令牌?”
贺遵掏了令牌递过去,对方接过后跑到一旁烟雾小一些的地方看了眼,确认过后才恭恭敬敬地将令牌还回去,大声喊道:“穆侍卫,得罪了,王爷大婚,我等也是奉命行事!”
贺遵一路过来不知过了几次安检,早习惯了,而且王爷大婚,南越从边界开始就进入戒严状态,想进来可不容易。
贺遵大步走进王府,门外的鞭炮声不绝于耳,院子里也是一番忙碌的景象,大婚之日,王爷要祭祖,要迎亲,要宴客,宾客如云,这府中下人并不多,个个都恨不得有分身术。
老七最先看到贺遵,急忙迎上来,“穆大人回来了,王爷昨夜还在念叨您了,好在您回来了,否则他都不想出门迎亲了。”
贺遵嘴角勾了勾,算是笑了下,他的脸看起来没那么恐怖了,而且家里人也看习惯了,他说:“王爷起了吗?”
“起了起了,再过半个时辰就该祭祖了,您快去吧。”
贺遵先回自己屋子沐浴更衣,打理妥当后就见床上放了一套全新的衣裳,从里到外从上到下都有,外套是暗红色的锦袍,绣着蓝色云纹边,衣裳上还绣了几朵花,放在平时,这样的衣裳他肯定不穿的,但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就勉为其难穿一次好了。
穿好衣裳,贺遵走到王爷的院子外,见刘树正端着什么跑出来,看到他喊了句:“哟,我就知道你穿这身肯定好看,真精神!”
贺遵嘴角抽了抽,就他这张脸无论穿什么都不可能好看的,亏得刘树夸的下口。
“你这是做什么?”
“刚给王爷送了点吃的,等祭祖后就要出门迎亲了,就没空吃东西了,我也给你留了一份,在一楼客厅,你赶紧去吃吧,王爷早盼着你回来了。”
刘树说完就绕过他跑了,贺遵摇摇头,走进去,一眼就看到李煦穿着一身亲王礼服端坐在沙发上,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着,眼睛闭着,像是在想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