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知罪,请将军责罚!”小将连句辩解的话都不敢说,这种时候,任何解释都是空白的,只希望将军能看在新婚的面子上从轻处罚。
“那你肯定也不知道到底有几名刺客混入城中了。”寇骁走上前两步,站在那名小将面前,俯视着他,“你昨日可见过那名刺客了?”
“见过了。”小将浑身大汗淋漓,一半都是吓出来的。
“可有让值守的士兵都去见过?”
“是。”
“有人见过他吗?”
“他……应该是易容进的城。”小将没有抬头,但听到上头有声冷哼,就知道将军对这个答案不满意。
也是,既然要混入城里当刺客,当然要易容,但这些人毕竟是山里人,并不精通易容之术,他们事后看过那名刺客,一眼就看出来与常人有异,他的易容并不高明。
这样的人居然能从他们眼皮子底下混入城,这罪名是怎么也逃不脱的了。
“本将军记得,自从王爷宣布大婚,闽州城就进入半戒严状态,但凡出入城门都要有户籍证明,他哪来的这东西?从刺客身上搜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了吗?”
昨天审讯刺客的人是军中一位叫赤明旭的副将,很年轻,曾经跟着姜秋明做了一段时间副手,擅长刑训,平日很少跟着寇骁带兵出去,管着寇家军的牢狱与所有案件。
他长着一张冷艳的脸,男生女相,但因为常年不笑并不会让人觉得女气。
他站出来说:“刺客真实年纪在二十五左右,手掌宽厚,是常年用弓箭的人,四肢健硕,武力应该不俗,他身上穿的衣裳已经找到出处了,是从一名醉汉身上扒下来的,那名醉汉夜宿街头,第二日醒来发现身上少了衣裳和钱财,还去官府报了案。他身上还有一串骨链,纹身也在,看得出来他并没有很深的心思去隐藏,或者是没想到,或者是技术不精,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寇骁回想着昨日那短暂的会面,皱着眉头说:“他会说官话,虽然口音很重,但南越百姓说官话口音都很重,所以当时他跑出来时大家并没有怀疑他的身份。”
按理来说,久居山上的部落几乎都不会说官话,甚至连他们闽州的方言都不会说,从赵刚带兵出去剿匪到今日,满打满算一个月,他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学会说官话,除非他找人特意学了那么几句。
如果是这样,他就一定接触过普通人,寇骁现在担心的是,他的同伙还在,他的背后还隐藏着人。不排除有人发现这么个人,故意送到李煦面前去的,大婚迎亲的路上,是最好下手的机会,但如果真有人安排了这场刺杀,又过于简陋和随意了。
寇骁暂时排除了第二种可能,让人继续沿途去查,只要有人见过这名刺客,就能知道他是独身一人还是有同伴。
“他还说过什么话吗?”
赤明旭摇头,“嘴很硬,因为伤势过重,醒的时候不多,便没有动刑。”
寇骁那一脚就是冲着要废了人去的,要不是因为大婚不宜杀人,那人不会留着一口气到今天才死。
“把人送到城门去,画像也贴出去,让全城人都认一认,就他这易容水平,应该还是有人能认出来的。”
赤明旭顿了顿,微微抬头,有些迟疑地问:“今日就办吗?”
寇骁嘴角轻轻一扯,挑眉问道:“难道还留着他的尸体过年吗?这天气,再过几天尸体就烂了吧?”
赤明旭“哦”了一声,彻底没问题了,他原本只是担心这是王爷和将军新婚,挂个尸体到城门肯定有些碍眼的。
“还有,派个信差去给赵刚传个话,让他三天内回来,否则就不用回来了。”
如果不是这场景特殊,底下的人肯定要发出猪笑声了,赵刚也是惨,以为自己完美地避开了寇将军尴尬的婚礼,结果却是避开了寇将军的婚礼,不知道他得知这个消息后会不会呕的吐血。
寇骁站在高台上俯视着校场上的两万余将士,想想三年前,这里只站着区区几千人,他却一点不觉得少,也敢带着几千将士与敌人搏命,能活到今天的都是经历过九死一生的战士。
但如今寇家军人数多了五倍不止,他却觉得远远不够用,一来是局势转变,他们的敌人从匪患海贼变成了全天下,二来是这些新兵还是太稚嫩了,不是说他们水平不够,他们操练至今,无论单兵作战能力还是团队协作能力都不错,他们缺的实战,没有经历过殊死搏斗,没有从鬼门关走一遭,他们永远缺了一股气。
“我看你们是日子过的太舒坦了。”寇骁突然说了一句。
他今天穿着大红锦衣,头发束冠,腰缠锦带,脚踩新靴,从头到脚都像个富贵人家的公子哥,与这军营格格不入。
若说舒坦,寇骁这两年的日子也是舒坦的,有个有钱的伴侣兼上司,替他方方面面想的周到,他能做的只是练兵、抗敌,似乎都忘了当初是怎么走过来的。
他扯下身上的锦衣,丢掉头上的玉冠,当着众将士的面换上他平日训练时穿的旧铠甲,长枪上手,朝天一指,“众将士听令!”
“吼!”士气震天。
“带上三日的干粮,随本将军出征!”
所有人都不知道他们要去哪出征,也没人开口问,昨天发生的事就像一个耳光拍的他们满脸通红,连喜酒都没喝尽兴,回军营就自发地站到这里来了。
他们站了一夜,也想了一夜,哪怕看到身边有人站晕了也没退缩,这是他们该得的惩罚,哪怕每人承受几十军棍也是应该的。
只要一想到昨天那把匕首离顺王仅有一寸的距离,如果昨天王爷迎娶的人不是寇将军,如果寇将军不是骑着马与王爷并肩而行,那一匕首他肯定是躲不开的,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寇骁这个决定做的突然,他在带着人离开军营时甚至还没想好目标,只来得及派个人去通知李煦一声,就离开了。
而这一次的离开,也不是所谓的三日,而是足足去了两个月,在此期间,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做了什么,连李煦都没收到寇骁的只言词组,这个刚成亲的男人就像抛妻弃女的渣男,一去了无音讯。
第283章 天要亡我啊!
李煦收到寇骁带着寇家军离开的消息已经和宋望聊完了正事,正准备回去和新婚老公吃烂漫午餐,结果这人居然跑了。
不过他也没多生气,昨天发生的事就像警钟,寇骁会有所行动不奇怪,只是不知他要去哪。
他邀了宋望师兄弟一起吃午饭,吃的还是郡守府食堂,是的,郡守府也有食堂了,据说是多位官员联名上书要求开办的,并且从旧王府那挖了两名厨子来。
再好吃的东西吃多了都会腻,但是这些官员天天都乐意吃食堂,毕竟和家里的饭菜一比,食堂还是很有优势的。
而且李煦后来又让食堂单独设了个可以点菜的窗口,价格比快餐贵,反正大部分官员都不差钱,生意还不错。
李煦第一次来这里,一出现就是哗啦啦一片跪地行礼的声音,他暗暗叹口气,就知道会这样,所以他平时很少来这种公共场合。
“都起来吧,本王来视察食堂,你们自便即可。”
李煦带着人进了包厢,门一关,里外都松了口气。
纪韩宇假装抹了一把汗,说:“和王爷一起用膳压力真大。”
“外头那些人会不会食不下咽?”
“也许会吃相斯文许多,而且这一餐一定可以吃很久。”纪韩宇憋着笑,他都能想象外头那些人装模作样的场面。
宋望打开门朝外瞥了一眼,果然看到一个个身穿官服年纪各异的男子斯斯文文地小口吃饭,看到这边门开了,立即露出一脸迷醉的表情,仿佛吃的是神丹妙药。
宋望一言难尽地关上门,对南越官场风气有些迷茫,这都是些什么官员啊?
李煦坐了主位,纪韩宇坐在他左侧下首,对面坐着顺王的贴身侍卫,长相极其丑陋,多看两眼又有些眼熟。
宋望坐到李煦右手边,南越的桌椅也很怪异,桌子大多数是高高的圆桌或方桌,椅子是高高的靠背椅,屁股底下还垫了一层坐垫,软软的,两条腿自然地垂下,不用再盘膝跪地而坐,时间长了,腿也不会麻。
他听纪府的下人说,这种桌椅是从王府传出来的,大家自然纷纷效仿,除了这种,还有一种更软更舒服的沙发,宋望坐上去就不想下来了,这南越除了穷点,生活过的还挺滋润。
“听说这边的菜色很多都是王爷做出来的,下官难以置信,御厨会的也不如王爷多吧?”宋望怀疑是李煦刚来南越时需要树立名声,吃穿与百姓息息相关,于是找了这么个突破口。
“吃乃人生第一大事,宋大人如果有新的食谱也可以传出去,如果是私人秘方,可以卖给酒楼,还能赚点小钱。”
宋望有些不知道怎么维持自己的表情了,卖秘方这种事听着怎么都不像一个高官会做的事,而且宋家也是名门望族,真不缺那点钱。
菜是纪韩宇安排随从点的,昨天刚吃过筵席,今天便没有大鱼大肉,不过纪韩宇知道李煦偏爱海鲜,餐桌上的海味比较多。
这又是让宋望比较难以接受的事情了,他不喜欢海鲜的腥味,纪韩宇将几道他爱吃的菜摆在他面前,“大师兄尝尝这几道菜,做法特殊,看看是否符合你的口味。”
宋望瞥了小师弟一眼,心想:周到还是小师弟周到。
李煦在家里用餐比较随意,想说话就说话,但在外头还是循规蹈矩的,食不言寝不语,要做到并不难。
一餐饭吃完,外头的官员果然没走,而且人数居然多了很多,显然是听说顺王来了都想来露个脸。
看到李煦出来,几个年轻的小吏激动的站了起来,有的过于紧张还打翻了碗筷,一时间,偌大的食堂都是各种声音,然后才是各种行礼问安。
李煦前世当老总的时候,到分公司也差不多是这种效果,不过那时候大家看他都像看人民币,而这些官员看他则是真心将他当上司,当主子的,两种感觉并不一样。
每次看到这些官员以及南越的百姓,李煦就能感受到身上的责任感,那是促使他日夜不停工作的压力和动力。
李煦并未久留,和大家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食堂里立即恢复了嘈杂。
一名小官激动的语无伦次:“王爷刚才从我面前走过了,那么近,我如果伸手就能摸到他了,啊,他真是太俊美了……我感觉他看了我一眼……”
“得了吧,你这个末流小吏还想王爷认识你吗?他明明看的是本官!”身后一名中年官员不忿地反驳。
若在平日,官员之间等级森严,官大一级压死人,小吏准会立即跪倒在地求原谅,但此刻他有些晕,还沉浸在王爷那深邃如星空的眼神中,一时忘我,“王大人长的那么丑,王爷怎么可能会看您呢?”
周围一片的人都安静了下来,与那小吏关系好的同僚用力推了他一把,呵斥道:“你活腻了!快道歉请罪!”
“照本官看来,这小吏也没说错嘛,王大人长的确实……磕碜了些。”有与那王大人不合的官员低声笑道。
李煦并不知道自己一个眼神就引发了官员大战,他回到王府,门口的流水席还未撤,今日也只有普通百姓还继续上门吃席,两位正主都不在,百姓们失望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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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李煦难免就想起寇骁来了,也不知道他这趟出去是去哪,粮草带的够不够,衣裳带的够不够,好像什么都没准备,怎么说走就走了呢?
不过这么一来,李煦便以为寇骁只去个三五天就该回来了,可三天过后,他丝毫没收到寇骁的只言词组,军营里只留守了后勤人员,一问三不知,不过有个好消息是,赵刚带着人回来了。
他回来后看到空荡荡的军营,一脸不可置信,“将军这是……这是要抛弃我了吗?”
他们已经得到消息了,知道王爷大婚娶的是谁,也知道他们错过的是什么,悔的肠子都青了,可有什么用呢,日夜赶回来,等待他们的是一座空军营。
赵刚抓着那名传信的斥候兵问:“将军没说要去哪儿吗?”
那小兵一脸茫然地回答:“没啊,卑职离开前,大家都还在呢,并未说要出远门。”
可事实摆在眼前,赵刚不得不承认,他似乎做了此生最错误的一个决定,等待他的也不知会是什么。
行军打仗回来,赵刚也没多余的时间伤春悲秋,有太多事情等着他善后,光是战后总结就能将他难倒,偏偏军营里军师不在,有学问的将士也不在,将军不在,让他一个大老粗做这种文职工作,真是要他的命了。
回来第二天,赵刚亲自去王府递了求见的帖子,很快就被刘树迎接进去了,这个年轻俊俏的小太监一脸微笑地说:“赵将军凯旋而归真是大喜事啊,此次出征又立了不少功吧?也不知这次能官升几级啊?”
赵刚不喜欢小太监,更不喜欢阴阳怪气的小太监,板着脸回答:“功劳与否是王爷该考虑的事,末将只负责听命行事。”
“好一个听命行事啊,赵将军果然是忠心耿耿,不知您可知寇将军去了何方?这刚新婚,新郎官就撇下家里跑了,还了无音讯,哎,我家王爷的心情啊……算了,你们是粗人,哪里知道离家还要往家里寄家书呢。”小太监伤感地叹了口气。
赵刚也得出了两个结论,一是:寇将军此次出去竟然没有事先告知王爷,更没有将行踪上报;二是:王爷今日心情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