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骁落荒而逃,李煦盯着他的背影发了会呆,他其实不确定寇骁喜欢自己是哪种喜欢,又想要什么样的结果,如果只是玩一玩,那自己是不会奉陪的。
而且他确定自己不喜欢男人,寇骁再帅再吸引人,那也是个硬邦邦的男人。
一道清脆的声音打断李煦的思绪,“父王,您和寇叔叔关系很好吗?”
李煦嘴角一扯,无奈地点头,“是啊,父王和寇叔叔是好朋友呢。”否则怎么解释他们俩打情骂俏一样的场景呢,刚才只泼一杯水真是太便宜寇骁了。
小公主高兴地跳起来,“我也喜欢寇叔叔,他比三皇叔五皇叔他们好多了,会给姝儿讲故事,还好陪姝儿玩。”
“那纪夫子呢?你更喜欢纪夫子还是寇叔叔?”
小公主为难地想了想,“这不太一样,纪夫子人好,姝儿喜欢,寇叔叔人坏,姝儿也喜欢。”
李煦扶额,真想让寇骁回来听听,看看他在小孩子心目中的形象,看他还敢不敢大言不惭地说自己是好人。
不过这种观点还是别传递给小孩了,“你寇叔叔并不是坏,他只是为了保护百姓不得不让自己看起来像坏人,否则坏人就不怕他了。”
小公主了然地点头,“我明白了,那我以后也要做个坏人,这样就没人敢欺负我了。”
李煦“……”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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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时分,一场雷阵雨突然降临,面试者中已经有人交了答案,李煦一一验过,只有两个学子写的文章不错,至少有理有据,观点明确,其余的都是作糊的。
“去将雷大人请来。”李煦吩咐吴进。
他左右手边各放着一篇文章,虽然文言文读不通畅,但大体的意思他还是能看明白的。
左边这篇文章中提出,要将农税的计算方式改一改,原本是征收收成的三成作为税收,上缴国库,作者建议改为按人头收税,其中老人和孩子只收取成年人的一半,也就是说,家家户户以人口来定税粮的量,人多多交,人少少交。
而右边这篇也是提到税粮的计算方式,但不是按人头交,而是按土地的多少交,比如,一户农家有十亩上等水田,每亩需上交税粮五十斤,如果是中等水田,需上交税粮三十斤,下等水田二十斤,这么一看,也挺有理有据的。
雷鸣来的很快,他一直关注着李煦的动向,知道他今日带着面试者来了山庄,自己也找了借口到附近的农田视察民情。
李煦把两份文章摆到他面前,“雷大人也看一看吧,您觉得那种方案更合适些。”
雷鸣看起这些文章是没有压力的,一目十行地看完,眉头紧蹙,怒斥道:“荒唐,太荒唐了!若如此改,遇到丰年,官府收不到更多的粮食,囤积不了粮,遇到灾荒时连赈灾的粮食都拿不出来,若遇到灾年,粮食减产或颗粒无收,让百姓们拿什么交粮?如此刻板不知变通,非能吏也。”
李煦能理解他的思维,按收成的比例交税粮,收成好的时候官府能收到充足的粮食,屯着以备不时之需,收成差的时候,也能给百姓留下七成作为口粮,不至于饿死太多人,加上寇骁下令,税粮减免一半,要上交的粮食就很少了。
李煦套用企业的所得税制度,也觉得按收成比例来交税比较合适,但有个非常直观的问题:该怎么确定每户人家的收成。难不成让官员家家户户去查验粮仓,称重确定吗?万一人家藏起了大部分的粮食呢,万一人家粮仓里有去年的陈粮呢,怎么分?
这收成是一个变动很大的数字,它可以是一百,也可以是零,也就是说,要如何确定他的纳税额呢?
但用这两篇文章中的提议就省事多了,要么按人口算,要么按土地算,都是可计量的东西。
但存在的问题还是很多的,比如某个大地主,拥有土地无数,但家中人口简单,如果只按人头算税收,那他无疑赚翻了,这不符合税收的本质。
李煦把自己的想法一五一十地告诉雷鸣,“粮食大于天,粮税过重,百姓吃不饱怨气重,过轻,粮库囤不下粮食,军粮无以为继也不行。雷大人,此事你回去与众大人商议商议,若有好的方案,也告知本王一声。”
雷鸣听了许久,也大致知道顺王的意思了,他起初是担心顺王想多征税才反驳的激烈些,既然他出发点是好的,那此事就还有商榷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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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老攻:“我媳妇儿说喜欢我彪悍的样子,那是不是我平时对他太温柔了也许我该改变策略,用我豪迈的心胸、魁梧的身躯、旺盛的精力以及下流的思想征服他。”
李煦:“脸呢?”
第105章 术业有专攻
雷鸣放松身体,坐下来享用了一杯茶,这茶叶是前几天摘下来的,简单炒干了再泡水的,味道青涩,不过雷鸣喝惯了也不觉得难喝,但他觉得,外地人怕是不会买这种又苦又涩的茶叶喝的,王爷大张旗鼓地采茶制茶,最后八成要亏。
不过以他和王爷的关系肯定是不会提醒他的,让他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也好,否则他真以为钱是那么好挣的。
雷鸣放下茶杯,看着李煦说:“这粮税一事,也得寇将军点头了才行,王爷您看……”
“不急,改革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只是刚好看到了这两篇文章才找雷大人来谈一谈,顺便让你看一看这批学子,总要你认可了才行。”
雷鸣重新把两份文章读一遍,撇开观点不同,这两篇文章写的还是不错的,条理清晰,用词妥帖,看得出是有文采的人,这样的人平时被他瞧见肯定是愿意录用的,但想到这是顺王招来的人,他就有些不得意了。
“王爷是想重用他们二人吗?”
李煦点头,“这两位都是自小读书的,还曾出过南越游学,见识和阅历都不错,就先从县丞做起吧,正好,雷家不是有两个年轻人在县令的位置上吗?一个是剑州县,一个是建阳县,是吧?”
雷鸣心下一紧,硬着头皮点头,“正是。”
李煦回来后,寇骁那边收集的资料也到手了,总体评价,雷家人当官大多数都属于胡涂官,得过且过,贪倒是贪的不多,毕竟百姓们都穷,刮不出几两肉来,这剑州县和简阳县都在西北,更是穷困潦倒,会被分配到那里的肯定在族里不受重视。
“那就取代他二人吧。”
“王爷!”雷鸣想再为家族子弟争取一番,但对上李煦那双深邃的能看透一切的眼睛,他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李煦起身,拍着他的肩膀说:“老雷啊,别计较这一时得失,雷家有更广阔的天地,何必把子孙都把绑在官场上,何况还是那样的穷地方。当个县令有什么好的?有本王引路,雷家的生意能做遍天下,就是西域南洋也去得,等积累了阅历再让他们为官,相信他们会做的更好。”
“真能如此?”雷鸣听到最后一句激动地问。
李煦给了他一颗定心丸,“你放心,若五年后,他们当中还有人想当官,只要能通过本王的考核,一定重用之。”
“多谢王爷。”雷鸣感动的老泪纵横,有这句话,他也就能和家族交代了,族中长老肯定也不会反对,只是这么一来,他们雷家就彻底攀附顺王了,也不知是福是祸。
陆陆续续有人交卷,除了识文断字的学子,其余人的答案都是由文吏代写,再交给李煦审阅。
这些人中,一大半都是匠人,这部分人的答案不是用笔写出来的,而是用工具做出来的。
第一个来交成品的是一名篾制品的匠人,他做了一款竹帘,水稻收割后脱粒时围在木桶上,可以防止谷粒飞溅,是非常有用的东西。
李煦之前看过这时代的农具,知道稻子脱粒靠的是人力拍打,谷粒受力后掉落下来,落在木桶里,就是一颗颗谷子了,再晒干过筛,筛去空壳,剩下的就是饱满的谷子了。
从耕种到收割,这一系列全靠人力,如果换上现代化的机器,速度会快无数倍,但这显然不可能。
李煦要做的是,激发这些古代匠人的创造力,尽量创造出更便捷更省力的工具,他能的仅仅是一些参考。
“很好,东西实用,但只能评为中等,你可愿意去茶园当个管理器具的管事?茶园里需要大量的竹筛竹篓。”
那匠人欣喜不已,他都以为自己要落选了,毕竟这东西太简单了,没有技术含量,没想到还能挣得一个管事,“多谢王爷,小人愿意。”
李煦从不小看古人的智慧,这些工匠们自小就学手艺,有的专攻一门手艺几十年,已经算是专家了,他们缺的是相互点拨和开阔眼界,思想的局限限制了他们的发展。
但在第二天,李煦见到了一个令他意想不到的成品,一个名叫朔的年轻人做出了水车,虽然只是一个小型水车,但已经耀眼的令人无法忽视。
李煦原本还在想,等招到足够的工匠,他也要把水车做出来,图纸他都准备好了,这样一来,在坡地上开垦出来的梯田就不愁灌溉问题了,能增加多少良田。
“你叫朔?有姓吗?”李煦端详着那名年轻人,他大约也就二十几岁,长相普通,丢进人群也没人注意的那种。
年轻人跪趴在地上,拘谨地回答:“奴小人无姓,曾是一户张姓人家的家奴,自小跟着木匠学手艺,后来主家落魄,供养不起我们,就将家奴遣散了。”
“这个水车是你想出来的吗?”
“是的,小人恢复自由身后做过两年佃农,给雇主家种田种果树,那果树长在山坡上,无水灌溉,小人就想做个东西将水送到坡上。”
李煦深表感慨,这个社会是不断进步的,你永远不知道你想要的东西在世界某个角落正悄然产生。
“那你做成功了吗?”
朔抬起头,尴尬地说:“只在闲暇做过小模具,并未曾实验过。”
李煦起身,走到他身边将他拉起来,让他带着他做的水车一起去检验成果。
水车原理很简单,大水车有大用处,小水车有小用处,朔做的这台水车只有人高,灌溉能力有限,却已经让旁观者看到了成果。
钟水清和其他官员大声叫好,脸上挂着喜悦,“有此利器,往后灌溉也便宜许多。”
李煦给了朔一个优等的成绩,并且问他:“你可有户籍?”
朔红着脸说:“并无。”像他们这样没有户籍的人在外是很难行走的,连工作也不好找。
“稍后持本王的名帖去落户,你可以给自己选个姓。”
朔激动地磕头谢恩,然后希冀地问:“小人可以姓张吗?”
“自然。”
下一个让李煦惊艳的是一份图纸,一份水利工程图,出自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家之手,他家往上数三代,曾经是在上个朝廷做过官的人家,王朝覆灭后,他们家人南迁至南越,一直在南越生活。
李煦也是这时才知道,原来有专门负责管渠的官员,有点类似现代的水利局,只是职责更加细化更加单一。
李煦看得懂图纸,这份水利工程图的亮点在于,他将沿着闽江河多处设闸,每个出口都修建一条四通八达的水渠,用以灌溉水田,除此之外,在洪灾来临时,还能通过水渠分流河水,减轻灾情。
南越年年洪涝,闽江河是南越最大的一条河,横贯东西,河的两岸也是重灾区,如果能分流成功,无疑可以减缓灾情。
但自古以来,想到此法的人很多,真正能做成功的却没有,无非是这么大的一项工程,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需要动用的人力物力财力不知道多少。
想想秦朝时的郑国渠就知道了,只这一项工程就耗费了多少国力。
但这个工程必须做,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都是利国利民的,而且李煦手上还有水泥配方,这绝对是颠覆这个时代建筑业的一大利器。
“这份图纸是从老朽的祖父那一代开始绘制的,老朽的父亲花了毕生精力加以修正,而老朽这几十年也走遍南越,根据各地地形加以修正,绝对是可行的。”
李煦让吴进搬来椅子给他坐,和他谈了一个时辰,知道他今年才四十五岁,脸上的风霜与满头白发都是几十年走南闯北累出来的,越发敬佩这样的人才。
“岑先生为何愿意将如此重要的图纸献给本王?”
岑堇伸出双手,递到李煦面前,“王爷请看,老朽的这双手几乎要废了,再也无法绘制精细的图纸了,老朽十八岁时娶妻,二十岁生子,但因老朽一直在外,妻子双双死于洪灾,老朽四十岁时收养了个孤儿,想将这本事传于养子,奈何他无甚天赋,这图纸到了他手上怕是会成为废纸一张。
这是岑家三代人毕生的心血啊,老朽在死前若不能找到合适的继承人,这份心血只会付诸东流,原本,老朽来闽州是想将此图献给寇将军,就算做不出来也能代代相传。到了闽州后,王爷的事迹每日都在市井传播,老朽就知道,机会来了,这份图纸一定能在您手中变为现实。”老人家说着说着热泪盈眶,那是一种李煦无法理解却又备受感染的情感。
李煦将图纸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木筒里,“本王无法做出保证,但这项工程利国利民,本王会尽力去完成他。”
岑堇叩首,拜谢。“老朽怕是无法亲眼所见了,劳烦王爷,待他日渠成之日,派人到老朽坟上上一炷香,告知这个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