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骆赞同地点头,但他们小辈没多少私房钱,买不起奢侈品,王爷让他明日去玻璃厂运货,也没说是什么,只交代要保密,不知是什么样的奇珍异宝。
李煦这次要卖的自然是玻璃制品,有一大半都是玻璃杯,还有一些玻璃摆件,其中有一套瑕疵最少的酒壶酒杯,他准备用来送给上次卖铁的胡商。
“这次是谁去?”这南越往返北地,一来一回也是半年多的时间,并不是每个人都承受得了的。
“是我二兄,还有一个堂兄,您觉得如何?”雷骆看了自家父亲一眼,见他皱着眉头想开口,赶紧拦了,“父亲您年纪大了,不宜再远行。”
李煦拍了拍雷阳的肩膀,“雷骆说的对,不过两个年轻人分量太轻了,还是得找个中年管事一起,撑撑门面也好。”至于人选,他一时也没想到谁合适。
身边这些可用的管事都安排在各个工厂了,派出去做生意都缺了点胆量,有胆量的那几个也还在外地没回来。
“不急,还得过几日才能出发,本王再找找。”
没过一会儿,李煦看到寇骁领着一群人走过来,每个人手里都牵着一匹马,而他自己手里也牵着一匹通身枣红色的骏马。
雷骆看到马眼睛都亮了,“等过两年,小人也要亲自去北地,给自己带一匹稀世宝驹回来。”
雷阳最是知道这些北地的宝马有多难养,臭骂道:“就你还想驯服稀世宝驹,你的那匹小狗子骑顺了么?”
等寇骁走到面前,李煦看清他手里牵着的马正不耐烦地想逃,硬是被寇骁拽紧了才没跑成,除了这匹马,其余马儿都有些焉。
寇骁容光焕发,看到李煦咧开嘴笑了起来,“王爷,这批小马儿就是末将的了,我的小白年纪大了,跑不动了。”
“这你得问雷四老爷,他的人带回来的马。”
不等寇骁开口,雷阳急忙说:“您说笑了,这些马儿自然是要上交的,将军喜欢就带走吧,其他的也一起带走,在下可没本事养好这些马。”
“那就多谢雷老爷了,钱先欠着,以后有钱了再还你。”
雷阳推脱一番,等寇骁瞪了他一眼,才闭上嘴,心想:这送东西怎么还送不出去呢?
这些马其实是他特意交代管事买回来的,虽然他不确定能不能活着带回来,但他知道寇将军喜欢这个。
寇骁领着马走了,李煦去船上看了看羊毛,堆积在船舱里的羊毛沤了一个月,味道非常难闻,李煦特意见了这一趟出行的管事和随行人员,赏了银子,“辛苦你们了,回去休息吧,后面的事有人会做。”
那管事能得王爷一声辛苦,捧着五两的赏银热泪盈眶,连正牌老爷都没问候一声就带着人乐颠颠地走了。
“王爷,咱们也回吧,这里有小三儿就行了。”
李煦听到他对雷骆的称呼嘴角抽了一下,“雷骆在我是放心的,不过这里就是卸货,无需他看着,本王有其他的事情交代他。”
雷阳把儿子叫过来,李煦看着这个精神烁烁的年轻人一眼,吩咐说:“你帮本王跑一趟,将船厂那八艘船送到漳宜水师基地,交给贾副将。”
这事听起来简单,但绝对是重任,雷骆高兴坏了,“遵命,一定送到。”
“然后替本王带封信给刘总管和贾副将,再交代他们一声,从这个月底到八月底,两个月的时间暂停一切出海事宜,夏季是台风高发季,让他们躲远些。”
台风这东西在海边住惯的人都知道,雷骆知道事情的重要性,当即就要去找人交接船只。
李煦叫住他,“从闽州到漳宜,走海路一日时间就够了,你等这船羊毛卸完,带着这艘船去,回来也走海路,更快。”
“喏。”
李煦带着雷阳上到战船上走了一圈,当初这船只第一次试航他就上来过,哪怕作为现代人,见惯了各种各样的豪华游轮,也被脚下这艘船震撼到了。
这艘船全木质,船型庞大,底尖上阔,首尾上扬,两侧有护板,和李煦看过的影视剧中的战船很类似了。
秦老陪在一旁,每次来人都忍不住夸耀道:“这艘船能容纳百人左右,一共有三层,上面一层是作为露台,给战士们排兵布阵用的,中间一层是将士们的寝室,底下那层是仓库,船体宽大结实,不敢说不惧风浪,但小风小浪绝对翻不了,还有那百叶窗一样的船帆,是王爷上回提议的,老朽命人改过之后果然比帆布好用,您脚下这是造出来的第一艘,后头造出来的几艘还在细节上做了些改进。”
雷阳看的目瞪口呆,他一直知道顺王想发展海运,他也是尝到海运甜头的人,可没想到这才多久,船厂竟然已经能造出这样的大船了,这船远远看着只觉得大,等上了船才发现除了大,还异常精致,连每个栏杆上头都立着一只可爱的小狮子,难怪王爷非常重视手艺人,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秦老见他盯着围栏上的雕画看,尴尬地咳嗽一声,“这个是几个工匠的无心之作,后来的船只都没有这些装饰了。”
也不怪他一开始会把船造的这么好看,王爷雇他来造船,他以为这是皇室贵族用的船,自然是越美观越好,光这船上的装饰画就花费了上百木匠整整半个月的精雕细琢,结果被顺王臭骂一顿,扣了半个月的奖金。
这些装饰画雕刻在海船上不仅容易积灰尘,浪费木材,还容易导致误伤,有那心思不如想想怎么把船造的更大更稳。
李煦没在码头待很久,看完了船就去了船厂,这里的工匠已经增补到了一百五十三名,此外还有近百名的学徒和一百多名的工人,日夜不停地造船,才让李煦能在短短几月多了八艘威风凛凛的大海船。
例行巡视一番,又嘉勉了几句,李煦当年做业务时练就的好口才这时候也体现出来了,几句话就鼓舞了工匠的斗志,保证年底能造出一艘出海远航的海船来。
从码头回城已经天黑了,刚入城,就碰上巡逻的衙役逮着三个盗贼,正要押入大牢等候审问。
李煦坐在马车上撩开窗帘随便瞥了一眼,眼神蓦地一变,“停车!”
吴进急忙拉紧缰绳,雷阳在马车里撞到了头,还没问发生了什么事,就见李煦撩开门帘跳下了车。
他正要跟着下去,顺着窗户往外看到了几个陌生人,犹豫了一下又觉得没必要,王爷在南越时间不长,能碰上急事肯定都是私事,自己还是少听少见为妙。
吴进将马车赶到路边停下,见贺遵紧跟在王爷身后,便也没有上前。
“吴总管。”雷阳钻出马车,和吴进同坐在门外,拉着这位小少年聊起天来。
他当初在路上就见过吴进,小少年沉默寡言,与另一个异族少年常常躲在角落里,吃的不抢,赶路时也都是挤在人群中,谁能想到才半年多而已,他的身量和气质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论调教人,还是王爷最高明啊,所以雷阳非常放心地把三个儿子送到李煦身边,若干年后,他这三子的成就必定不下于他。
“雷老爷。”吴进是知道雷阳对顺王的重要性的,可以说,顺王的生意都是靠着雷阳起步的,所以,没人敢小觑这个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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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住。”李煦走到那群衙役面前,拦住了他们的路。
李煦如今在闽州无人不识,衙役们自然一眼认出,急忙下跪行礼。
李煦说了声:“免礼。”走进人群,抬起了其中一名盗贼的下巴,紧盯着他那双墨绿色的眼睛,问:“葛九,你为何会在这里?”
原来,李煦撩起窗帘那一眼,就看到了三个盗贼中有个人异常高大,头发也不是黑色,只看到侧脸也能认出是个异族人,而且正是他当初买来的葛九。
他以为葛九兄妹俩落水后要么溺亡了,要么就借机逃走了,没想到会在闽州再见到他,说真的,这一刻,李煦希望他是来找自己的,这说明自己当初没有买错人。
“王……王爷。”葛九显然大吃一惊,他瘦了许多,脸上有着辛劳的风霜,背都有些驼了,短短半年不见,曾经是大帅小伙子看着有些狼狈。
李煦没再看他,而是问领头的衙役:“这三个人犯了什么事?”
那衙役恭恭敬敬地回答:“属下们刚才经过福来酒楼时,见他们三人从后厨的窗户那翻出来,每个人手里都拿了吃的,酒楼的伙计也证实了,他们偷拿了菜。”
李煦一瞧见那三人低着头,就知道这事不假,应该是饿极了才会做出偷食物这种事,否则一般的小偷也奔着钱去的。
“先把人交给本王,明日再让人带他们去衙门服刑。”
“您言重了,只是偷了几样菜而已,若不是这个异族人,卑职本想打几板子就把人放了的,既然您认识,你带走就是了。”
“他们偷了什么菜?”李煦向来公事公办,何况葛九也算不得他多亲近的人,不至于为了他破例。
几个衙役脸上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领头那个更是带着笑意说:“福来酒楼每日剩下的菜都会送去慈幼局,后厨里放着的都是些明日要用的备菜,还有一坛文火熬着的佛跳墙,那是雷大人明日定下的,他们吃了半坛子,还用碗装了一碗走,其他的还偷了几枚鸡蛋。”
李煦想到那佛跳墙的价格,眼皮子抽搐了几下,这三人也够倒霉,偷吃什么不好,要吃那么贵的菜,律法中偷窃罪可是按金额来算的呀。
衙役们心里却想,几个穷困潦倒的人居然能偷吃到传说中的佛跳墙,赚翻了。
“行吧,本王知道了,明日就送去衙门。”说完让贺遵压着那三人离开了。
等回到家,李煦让贺遵将葛九三人分开问话,自己先去洗了个澡,换了衣服在书房看了会书,才见贺遵进来回话。
“都问清楚了?”他问。
贺遵点点头,“他们也没打算瞒着,就是普通的流浪汉,一起从扬州府逃亡过来的,葛九落水后被人救了,他妹妹当时失踪了,他便留在附近寻了两个月,后来有人告诉他,曾经见过长相相似的姑娘被人拐去,他便追着去了。一直到两个月前,他才找到她妹妹,据说被卖去一高官家里做奴婢,那高官看上她了,准备养几年做小妾的,葛九没钱赎人,只好把人偷出来然后逃了。
属下觉得他一开始未必是想来南越,只是这边偏僻,一般人不会找来,再来您也在这边,还能有个投靠的人。其余两人都是他路上结交的流浪汉,各自犯了事,属下仔细问了,都是被逼的走投无路了才南下的,然后遇到葛九就结伴上路了,他们刚进闽州城两日,实在饿坏了才出来偷东西吃。”
“这两日他可有寻找过本王?”
“说是去王府了几次,但看着进进出出的人知道您不可能住那,又怕问了被人当歹徒抓起来,因此没敢问人,估计是真话,就他那异族人的长相,如果大张旗鼓地找上门估计会被抓起来。”
李煦摇头苦笑,“都饿到要偷东西吃了,还不如被抓起来呢,至少会有人来本王这问一句,何至于落到今天这地步。”
贺遵想想也是,不过换个角度想,如果是他,估计没脸找上门。
“你觉得他可用吗?”葛九的卖身契还在他手里,如果李煦不想用这个人,完全可以把他转卖出去,或者撕了卖身契放他离开。
他相信,离开王府,葛九的日子不会比现在好过多少。
来到了闽州城,还会因为饿肚子偷东西吃,要知道城里城外到处都有招工的项目,只要肯出卖劳动力,吃饱是没问题的,这葛九要么是防备心太重没去打听这些,要么就是不想。
“不忠之人,要之无用。”无论葛九本事多强,光是他弃王爷而去这一点,就足够判死刑了。
“他妹妹呢?”
“在城外一个破庙里,已经派人去接了,您打算如何安置他们?”
李煦根本没多想,说:“明日带他们三人去衙门,按偷盗罪该服刑多久就服刑多久,告诉他们,服完了劳役愿意去做工的可以给他们安排工作,不愿意的请自便,至于葛九的妹妹,送到慈幼局去帮忙洗衣做饭,等葛九服完刑再给他送回去。”
贺遵了然,这是王爷不准备重用葛九了,说起来,王爷算厚道了,没有追究他逃奴的罪。
第122章 送草?
李煦没有再见葛九,这个人他一直都当他已经死在了那条河里,如今突然出现也并没有引起他太大的重视,交代过也就了结了。
之后好几天,李煦都在忙羊毛的事情,纺车本地就有,许多人家都是自己在家织布裁衣,重大喜事或是过年才舍得去店里裁布,羊毛纺织成线与其原理差不多,张朔在原有纺织机的基础上做了改进,可以用来纺织羊毛。
这天,钟水清来请顺王去田庄看试验田,一路上激动的语无伦次:“真的已经成熟了,太不可思议了王爷,您真是南越的大恩人,这水稻按这样的速度生长,下半年的那一季肯定能种得。而且您之前说的沤肥的方法,也有人弄明白了,施过肥后,水稻长的格外健壮,结的穗也格外饱满,光是这一亩田的产量就比别的田里多两成不止。”
钟水清絮絮叨叨的说了一路,李煦就默默地听着,这时候的人都很重视农业,钟水清几乎是日日住在田庄里,伺候着那一块试验田。据说,稻子抽穗的时候他还大哭过一次,估计前几天看到成果又哭过了。他这人,一激动起来就有些忘形,其他官员对李煦是越来越敬畏,钟水清则是越来越放得开,仿佛把他当成了忘年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