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奚越感觉到不太对劲。这人不言不动,就这样默默在那里凝视着奚越,气氛逐渐有了一丝诡异。
奚越后背逐渐冒了一点冷汗,他突然意识到,这不是在镜中世界,项重山不会来夜袭他。
并且,当他努力瞪大眼睛想看清楚这人时,他似乎隐约从缝隙里的黑暗中看到了一双眼睛,那眼睛死死望着他,里面闪着令人心寒的恶意。
奚越头皮都炸了起来,正在这时候,他的蚊帐突然被人直接掀开!
奚越差点惊叫出声,下意识间拳头都挥了出去,却被一个带着温暖体温的手掌轻轻接住了。
项重山低低的声音传了过来:“你在干什么?”
奚越惊魂未定,怔怔地看着项重山探身进来,暴露在月光下,蹙着眉打量他。
项重山问:“你怎么了?”
奚越张了张嘴,没说的出话。
项重山想了一下,轻手轻脚地想把奚越扶着放躺,让他继续睡觉。
谁知他刚伸手一摸,却发现奚越后背全是冷汗。不是天热出的汗,而是厚厚一层冷汗。
项重山语气顿时不对了,他压低声音问:“你,你没事吧?喂?”
他手慌乱地在奚越额头上摸,又不知道怎么想的摸了摸奚越的喉咙,又往下摸。
然后被奚越冰凉的手一把抓住。奚越虽然还有些没回神,但这会还是无奈道:“……你往哪摸……”
项重山一愣,脸骤然红了。他抽出手,一下子没话了。
两人相对沉默半晌,奚越道:“……没事了。你上去吧。”
项重山怀疑地看他半天,但不能不让奚越睡觉,于是他最终还是回了自己床上。
第二天早上,侯恣睡眼惺忪地对大家说早安,然后对奚越说了一句:“哎越哥,你昨晚上梦游了吗?我睡着觉怎么好像听到你那有动静。”
荀明意本来在叠被,这会突然抬头看了奚越一眼,推了一下眼镜。
奚越:……沃日,怎么又是你。
项重山正往下爬,这会若无其事接了一句:“没有吧,我在他上面,什么也没听到。”
奚越有些惊讶,完全没想到项重山居然还会帮他一句。
奚越:【不过……这句话怎么听着怪怪的。】
三三:【依我看,完全没毛病嘛,呵呵。】
奚越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侯恣听了以后,不知为何挠了挠头,嘟囔了一句:“怎么总觉得这一幕有点熟悉,好像在哪见过……”
三三对奚越道:【昨天晚上你睡了之后,项重山的仇恨值又少了5点,现在是20了,加油兄弟干巴爹。】
奚越便有些奇怪,不明白项重山最近为何如此反常。
早晨跑操时,项重山特意跑到奚越旁边和他并排。
奚越诧异地看他一眼,项重山犹豫道:“昨天晚上……”
这时候林夙兴路过他们,正好听到这一句,转头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哟……”
奚越:……突然有点想骂人怎么回事。
项重山似乎全身心都在努力说出接下来的话,没在意林夙兴的动作。他道:“昨天晚上你是不是,看见了什么?”
项重山见奚越看他的眼神更诧异了,干脆一咬牙,直白道:“你是不是看见了‘那些东西’?”
奚越一惊。他仔细看了项重山半晌,没说什么。
卧槽这兄弟是怎么回事?被魂穿了?
项重山见奚越不回话,心里有数他恐怕是不信任自己。毕竟从前……他对这人的态度可确实完全不是这样。
项重山有些懊恼,又跑回了队伍前面。
在项重山和奚越还是小学五年级的时候,两人还是住在同一个大院里的伙伴,项重山追在奚越这个小哥哥身后做他的小尾巴,而奚越也很宠爱这个邻家小朋友。
小朋友一直特别想去游乐场,然而爸爸妈妈都很忙,从来没时间带他去。每次为了不让小朋友哭闹,哄他的时候都和他说,乖,周末就带你去。然而他们每次都会爽约,被各种各样的事拖得去不成。
后来小哥哥摸着哭的很伤心的小朋友的头,承诺说,小山不哭了哦,等你这次生日的时候,哥哥陪你去游乐场。
小朋友抬起头,大眼睛泪汪汪的,问小哥哥,不会像爸爸妈妈那样骗自己吧?
小哥哥微笑着伸出小手指,说我们拉勾,我不会骗你。
结果到了小朋友生日的那天,他逃了学校的课,千辛万苦去了游乐场,却在那里整整等了一天,都没有能等到小哥哥。
小朋友特别伤心,站在那里一直哭,最后被警察领回了家。
而小哥哥后来特别愧疚地来找他。小哥哥逃课被老师抓到了,被看着罚站了一天。
但他小心翼翼地和小朋友说,他找了一个他认识的的小姐姐,替自己去告诉小朋友不要等了,并且陪小朋友玩。他问小朋友,这样还生他的气吗。
小朋友却大声哭喊起来,说,你也是骗子,大骗子!根本没有人来过!你就是骗子,你和他们都一样!我再也不相信你了!
小孩子对于大人随口说出的话是会很认真的,而大人通常都意识不到这件事。如果他们被欺骗,他们会感觉到的不仅仅是期待被落空,还有被看做什么也不懂而被轻视的感觉。
小朋友一次又一次被这样伤害,他心里唯一能够信任也非常信任的人便是小哥哥,他几乎是有些病态地抓住了这唯一一根救命稻草,期待他能履行自己的誓言,期待自己有被重视和尊重。
然而没有,小朋友的世界里最后一个希望的泡沫破灭了。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过于强烈的期待和喜爱,通通变成了“恨”。小孩子的情感常常被轻视,大人们以为他们不会有很强烈的感情,其实恰恰相反,孩子的感情纯粹而直接,一旦形成,就十分深刻而坚固。
他从此对这个小哥哥形成了牢固的“他是骗子”的印象,不相信他的所有话,不接受他的所有好意,觉得那都是假情假意。
那之后再去学校时,小朋友被老师不问缘由地劈头盖脸大骂一顿,从此直接生出了反叛心理,干脆开始逃课打架上网抽烟无恶不作,堕落成了大家眼里的“坏孩子”。
小哥哥很久以后才知道了这件事的问题出在哪里。但他仍旧一直觉得是自己让小朋友变成这样的,就总是对他抱有一丝愧疚。
然而多年以后,当小朋友已经长大了,喊了这么多年骗子之后,再面对小哥哥的一句“我没骗过你”,他居然真的产生了一丝动摇。
而当心态改变之后,越来越多平时他根本注意不到的细节开始出现在他眼里。
关于“奚越是骗子”这件事,对于项重山来说一直是像吃饭喝水一样自然的认知,是从小形成的认知之一。
这么多年以来,项重山第一次觉得,或许奚越真的有着自己的理由,而不是一个试图用谎言来骗取原谅、关注和爱的骗子。
他第一次试图真正走进这个人的世界,看看他眼里的一切究竟是什么样的。
但奚越似乎已经不再愿意给他答案了。
第58章 世界四:傲娇弟弟掉马中
期末考试来的很快。六月一过,七月初就是高一高二的期末考试。
盛夏热得人心浮躁,但是所有人都开始全力以赴努力学习。
在这样的氛围里,奚越作为一个有挂的男人,也不好意思玩的太过分,只好也意思意思认真学习一下。
不然,要是玩的时候他比谁都快乐,结果成绩出来了比谁都高,鸡会怎么看,鸭会怎么看,大鹅会怎么看。
好在他本来也不是什么屁股上长虱子,一时半刻也坐不住的人。即使是在从前的学生时代,他也是个挺安静的类型,不学习的时候发呆走神也能坐很久,并不张扬。
连项重山都安分了很多,平日里也不逃课打架了,真有点认真学习的样子,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转了性了。
对此,三三似乎看出了点什么,却没多说。
这天终于到了期末考试的时候。
奚越和项重山在考前一天的晚上都回了家,这是他们考试的惯例。
早上,奚越和项重山起床时,沈清君买来两根炸得金黄酥脆的油条,给他们俩一人分了两个茶叶蛋,又给他们打了甜豆浆喝。
茶叶蛋是项重山的爷爷自己腌制的,用了自家的乌龙茶,吃起来茶味很重,清香扑鼻,咸味适中,香而不腻。
奚越在沈清君期待的目光中把两个蛋全吃了,然后把油条泡入豆浆中,吃得很香。
项重山边吃边看他几眼,见他吃得开心,似乎心情也变得挺不错,平日里不爱吃的鸡蛋黄也一声不吭地都吃了。
去学校的路上,奚越看了一眼项重山瘪瘪的书包,显然没带多少资料,便问他:“感觉怎么样?”
项重山看他一眼,小声嘟囔:“你好烦。”
同时,系统传来提示音:【攻略对象项重山,好感度+2,当前好感度为85。奖励系统金币*2。】
奚越顿时无言以对:……
三三:【呵,嘴上说着不要,身体还是很诚实的嘛。】
奚越:【……】还真是没什么毛病。
这段时间以来,每次奚越关心他学习或者别的什么,项重山嘴上依然总是一副很烦的样子,好感度却总是涨涨涨。
有一次奚越见他在熬夜看书,就多叮嘱了一句让他早点睡,项重山看他一眼,来了一句,“这你都要管”。结果转头好感度就涨了5点。
这才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这样一点一点地涨了13点,从本来的70涨到了83,这会又到了85。
而仇恨值也不知道为什么在一点一点下降,渐渐也降了5,只剩了15点。
加上之前他莫名其妙的问题,还有关心,奚越怀疑他可能是知道了什么,或许私下里在查一些东西。
他也暗里敲打项重山,让他专心学习别搞杂七杂八的事,但结果依然是,一边被他嘴上嫌烦,一边暗搓搓涨好感度。
这会,奚越着实不想和这个总感觉有点抖m气质的人多说话了,两人便安静走到学校。
他们考试的考场不在一起。进了教学楼要分开的时候,项重山突然停下来,犹豫一会,似乎有些不自在,最终对奚越说了一句:“加油。”
奚越怔了一下:“……嗯,你也是。等你好消息。”
他看着项重山听到最后一句话之后,看起来仿佛一下子开心了一点,有点像个把耳朵竖起来的狗子,不太明显地高兴着进了考场,然后对三三道:【虽然但是,这油加了个寂寞。】
三三用婊里婊气的语气模仿项重山道:【学霸buff~加油哦~】
奚越:【……你真是够了。】
接下来,考试的时候,奚越发现这个学霸buff确实有点好玩。他的大脑仿佛会自动思考出答案,步骤和最终答案都会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包括作文。
它们都是按照他设定的学习能力下的思考速度,一点点出现在他脑海里的。并且答案的正确程度也是按照设定的学习能力给出的。
就这样答完卷子之后,奚越便看着窗外有些出神。
他在想,自己竟然最近一段时间都没有再进过镜中世界。也不是没有过照到“镜子”的时候,但没再进过镜场。
他猜测着,或许是照镜子的那些时候,周围都没有镜场。或许是他的活动范围太固定,不是学校就是家,这条路线上的镜场他都已经进过了。
但是想要找出那个系统发布的任务——进入镜中世界的原因,目前来看,恐怕只能再进一次镜中世界。即使奚越总隐约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事。
奚越想着想着,还觉得有些好笑。原本他是避之不及,却总是一不小心就进了镜中世界,如今却是求之不得,还是进不去镜中世界。这事想想真的很讽刺,还有点寓言的味道。
虽然这期间,他还是经历了一些灵异事件。
比如说上上个周的周末,他回家路上路过一辆车,余光觉得哪里怪怪的,停下来一看,车窗玻璃上倒映的他自己还站在原地,头拧过来诡异地盯着他。
比如说某次操场散步的时候,他见到了某位同学刚刚过世的奶奶,还连着见了一个周。
不过大概是见得也不少了吧,最近他面对这些都还比较淡定。奚越心想,这些事渐渐已经吓不到自己了。
正这么想着,奚越就见到他旁边的窗户外面,突然从下方伸出来一只手。
不,那不能称为手,因为它只有骨架,没有皮肉。那骨头直直地穿过了开着的窗户,竟然突然向奚越抓过来!
奚越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卧槽!啊啊啊啊住手啊!好汉手下留人!吓不到,吓不到个屁啊!
眼见这东西马上要抓住他的手腕了,奚越赶紧站了起来,在监考老师疑惑的目光中把卷子交了,拎着书包就跑了。
监考老师把卷子放好,心里嘀咕:这孩子怎么跟火烧了屁股似的……
而奚越从起身到往外走的过程中,他眼睁睁看着那个手臂越伸越长,追着他伸出了教室,远看像一根白白细细的面条。
但奚越一点也不想知道这东西抓住他的手感会不会像面条。
虽然之前的鬼怪从来都没伤害过他,但他真的不想用自己试一试它们到底是不能还是不想。
他惊魂未定地加快速度往外跑着,刚下了两层楼梯,就遇见了项重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