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冰燃皱紧眉头,目光冷厉地落在想开溜的少年身上。
“站住,你究竟是何人。”
一语惊醒梦中人。
大家忽然都意识到,少年音容身形过了多年未有改变,只能说明当时见到的人,和眼前这个,都是用法术变得假模样。
沈流响见状不妙,毫不犹豫转身就跑。
沈六六的名声毁了不要紧。
但若被当众揭穿身份,他已经能想到未来席卷修真界的传言了。
#沈仙君抛妻弃子,人参娃千里寻爹#
#剑宗师侄恩断义绝,竟是为了他#
#当夜,叶冰燃挨了宁润辛和赵霖一人一剑,剑宗三巨头鱼死网破#
#脚踏三只船,在世沈妲己#
沈流响脚步如风已是极快,但不及一群玩剑的,咻咻咻的破空声从后传来,三把散着寒光的剑插在地上,形成小形阵法,将他困在其内。
“沈香哥哥,你是谁,长什么模样,对我并不重要。”
赵霖缓步走来,“我只担心有朝一日,你在对面我却不识,伤了你该如何。”
“我亦如此,”宁润辛道,“沈六,我只担心你不见,再寻不到你。”
叶冰燃冷声:“阁下为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接连牵扯到师叔和师弟,他对眼前这少年实在无好感。
三人逐步逼近。
这时,一道小身影从后面奔来,越过他们,气呼呼拦在前路。
“你们讨厌!不许用剑威胁爹爹!!”
沈卜卜气到鼓起腮帮,头顶两片金叶子相撞,发出叮叮脆响,一圈圈金色光晕扩散开来。
让叶冰燃等人生生止了步。
周玄澜睁开眼,瞥向被困在三剑中的沈流响。
师尊厌他,何必自找没趣。
还是不做搭理的好。
周玄澜这般想着,冷着脸,伸手将剑阵中的少年一把拉了出来,“这等低级剑阵,也就困得住师尊你了。”
惨遭徒弟嫌弃的沈流响:呜哇~
心态要崩了。
原身家住大海,喜欢浪,与他沈流响有何关系,凭甚要他来解决事后浪花。
沈流响咽下一口老血,思忖会儿,转过身,仿佛自暴自弃了,“既然瞒不下去,我实话实说吧。”
周玄澜轻挑了下眉。
相貌身形可变,修为变不了,若是被人得知沈流响只剩筑基期修为,麻烦会接踵而至。
他欲言又止,思索着要不要拦住师尊暴露身份。
这时,便听见沈流响铿锵有力地说:“其实我家有四兄弟,老大沈六,老二沈香香,老三沈香。”
“至于我,”
沈流响顿了下,露出可怜又无助的表情,几近哽咽。
“我是家中老幺,沈六六,真不是你们要找的人。”
他说完,抬眸发现众人脸上齐写一句:信你个鬼!
沈流响微眯起眼,瞥了眼走来的凌夜,丝毫不慌,“不信的话,可以找人来看我是否用了易容术。”
宁润辛当即上前,一只手及时按住他,“既是清凌弟子,当由我来。”
凌夜身为清凌宗主,众人自然完全信得过,于是看着凌夜伸手,在那少年左脸揪了一下,右脸又揪了一下,唇角露出浅淡笑意。
“没发现有易容术的痕迹。”
四周哗然声起,相信沈流响之前所说的人已达九成以上。
毕竟凌夜身为一宗之主,没必要为了替个小弟子隐瞒身份,来损害自己清誉。
“就是爹爹呀。”沈卜卜皱起脸蛋,“和爹爹味道一模一样。”
闻言,宁润辛心中怀疑更甚,但凌夜已检查过一遍,若他提出再做检查,便是扫其颜面,绝对不妥。
叶冰燃和赵霖也抱有同样的心思。
正进退两难时,一直立在旁侧看热闹的男子莞尔,缓步走向沈流响。
“蓝某早年遇见一修士,把易容术用到登峰造极的地步,便是凌宗主这般的人物,也无法看穿。”
蓝萧生立在沈流响面前,温文尔雅地笑了笑,“正巧,他交过我一两招,可识破世间一切易容术。”
说罢,他伸出了手。
沈流响想往后退,却发现被定住了身形。
蓝萧生眼神透出几分警告,手指不容拒绝地落在他脸上。
沈流响心道凉了。
开始思索后续如何收场,谁知蓝萧生落在他脸上的视线一顿,脸色变了变。
“没有易容术,”蓝宗主回头,斩钉截铁道。
宁润辛等人皆是一愣。
沈流响也呆了。
以蓝萧生的修为,不可能察觉不到,为何帮他隐瞒。
蓝萧生见沈流响怔愣模样,眼底露出几分笑意,手松开他脸,转而落在发顶,骨节分明的五指嵌入青丝,轻揉了揉。
“我瞧你有眼缘,要不离开清凌,加入我剑宗如何。”
在场众人:公开挖墙脚,这就是剑宗宗主的手段吗?!
剑宗弟子:酸了,这次是真酸了,沈六六上辈子是烧了高香嘛,师叔师兄就罢了,宗主竟也这般青睐他。
沈流响一脸困惑,又细看了看面前的人,隐隐从对方温雅淡然的神态中,看出一点慈爱之色。
沈流响:“?”
这时,圆坛虚影浮现,众人立马回到原位。
论道后半场,剑真道人来了兴致,从黑夜讲到黎明,又从黎明讲到傍晚,等终于散场时,沈流响用指尖撑起的眼皮,再也坚持不住了。
一开始,他本想埋头睡觉,谁知被周围的人挤来挤去,挤到剑真道人眼皮底下了。
这哪能睡。
何况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感觉论道期间,剑真道人的目光时不时落在他身上,充满打量之意。
于是沈流响戳起眼皮,拼命往上撑。
离开五行坛,沈流响拎着沈卜卜,二话不说回了住处。
沈卜卜圈着他脖子,流下感动欣喜的泪珠,“爹爹竟然没忘了我,卜卜好高兴。”
“当然不会忘了你,”沈流响将沈卜卜放在床上,给他盖好被子,随后抽出了软枕,坐在床沿边,“睡吧,我在这看着你。”
沈卜卜耸耸鼻子,红了眼眶,“爹爹真好。”
沈流响回以亲和微笑。
沈卜卜说睡就睡,阖眼便没了动静,房间里只剩打起的小呼噜。
沈流响唇角弯了下。
将薄被拉过沈卜卜头部,将他盖得严严实实,随后在被子下塞了一些衣物。
伪装好后,沈流响抱起软枕,一溜烟跑到隔壁房间去了。
今晚定有人打扰,他要找个清静地睡觉。
各宗弟子陆陆续续回到住处,赵霖在五行坛没找到沈流响的身影,不假思索朝清凌住处走去。
他立在紧闭的房门前:“沈香哥哥,我可以进来吗?”
屋内没有半点动静。
赵霖静默片刻:“我有话与你说。”
纵使清凌剑宗两大宗主作证,赵霖仍觉得没有认错,他不知对方有何难处才假装不认得他,所以来求证。
房内长时间没动静。
赵霖凝神,听见有节奏的小呼噜声,当即了然,小心翼翼推开门,走入房间,朝床榻上望去。
入目,少年身形藏于薄被之下。
“睡着了也好,我只想离你近些,与你说说话。”
絮絮叨叨说了半个时辰,赵霖抿了口茶,发现床榻上的小呼噜还在继续。
他心道,没想到沈香哥哥连呼噜声都这般可爱。
像个小孩一样。
今夜空中泛着热气,赵霖眉梢微动,担心床榻上的人在被子里闷坏了,准备去掀开些。
室内多了道身影:“师尊留我一会儿,你倒是速度快。”
赵霖行礼,唤了声师叔。
周玄澜回到院子,发现沈流响房门大敞着,进去望了眼,脸色骤沉。
师尊蜷缩在被子里睡觉,茶桌两边分别坐着宁润辛和赵霖,两人端着茶杯,目光落在床榻上,也不说话,似乎陷入某种僵持。
周玄澜冷着脸,思忖片刻。
转身走了。
他不过是个弟子,没立场赶人走。
回到房间,周玄澜关门时指尖微紧,停顿了会儿,最终砰的关上了。
他眼帘低垂,朝床边走去,忽然发现有些不对。
地面摆了双眼熟的鞋,往上一瞧,床榻上侧卧了个少年,细柔青丝散乱地铺在床单上。
乌睫轻垂,睡颜恬静安然。
周玄澜愣了下。
师尊在这,那隔壁床上躺着的是谁?
他顿了片刻,在床边蹲下身,黑沉眼眸盯着沈流响脸庞许久,薄唇微动,低沉嗓音透出一声轻叹。
“师尊当真厌我吗?”
一天一夜没休息,沈流响睡得昏沉,模模糊糊察觉到有人到床边来了。
微睁开眼,和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眸对视了下。
他隐约记得,为了避开宁润辛等人叨扰,跑到周玄澜房间睡觉了。
残留的意识在脑中敲响警钟。
——担心被徒弟丢出去。
沈流响指尖抓紧被子,细瘦身子往床里边挪了下,脸庞又微微侧过,腾出大半枕头空间。
他含含糊糊开口,半梦半醒间,慵懒嗓音透着十足软意。
“别赶我走,’”
“枕头分你一半行不行。”
第29章 此子毁他儿心境,决不可……
周玄澜眸光暗了暗。
须臾俯身,修长手指伸向床榻上的少年,拨开缠绕颈侧的一缕青丝。
“师尊想要什么,弟子都会给。”
清晨微风拂过,一滴晶莹露珠从嫩绿叶片滑落在地。
沈流响坐起身,穿着单薄里衣,乌发凌乱地散在背后,在床上呆了片刻,揉揉惺忪睡眼。
意识渐醒。
隐约记得周玄澜昨晚回来了,但此刻房间里没人。
沈流响穿好衣物,出门走了没两步,眉梢微微一动,绕了个弯。
不知沈卜卜怎样了。
他屏了气息,悄无声息来到窗外,眸光透过半敞的窗户,朝房内探去。
茶桌边坐了两道身影,侧边各放了一杯冷茶,视线不约而同落在床榻上的少年身形,不知盯了多久,但脸上不见丝毫烦意。
宁润辛似乎若有所感,视线忽然朝窗处扫来,沈流响赶紧低下头,这时,床上传来动静。
“沈六,”
“沈香哥哥,”
宁润辛与赵霖同时出声。
视线中,却看见两片金叶从被子下冒出,随后是一张白白嫩嫩的小脸,嘟了嘟嘴,奶声奶气道:“爹爹呢。”
宁润辛:“……”
赵霖:“……”
室内安静半晌,宁润辛低笑一声,冠玉似的脸庞不见恼怒,反而露出笑意。
“不愧是你,沈六。”
话音落下,他身形一晃出现在窗外,视线中,一道少年身影迅速消失在路口。
宁润辛二话不说追了去。
室内赵霖被绊住脚,沈卜卜抱住他嚎啕大哭,“呜哇,爹爹不见了,带我去找爹爹吧。”
赵霖低头看沈卜卜噼里啪啦落下的泪珠,只好将他拎起。
带个拖油瓶在宗内寻了许久,赵霖没看见人,仅瞅见一脸不悦往回走的宁润辛,身旁跟着蓝萧生。
看样子,追人的时候被拦住了。
赵霖行礼道:“师尊。”
蓝萧生视线落在沈卜卜身上,伸出手牵他,“去我殿里坐会儿,等沈六六来接你。”
沈卜卜脸蛋挂着泪痕,轻耸鼻子,两只小手抓上骨节分明的手指,“爹爹真会来么,不要骗卜卜啊。”
蓝萧生莞尔,带上师弟和徒弟一起走了。
沈流响躲在暗处,松口气,随后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剑宗宗主三番四次替他解围,难不成与原身也有关系,不过他见其温雅音容,总有种莫名的亲切感。
总算甩脱了人,沈流响在剑宗四处转悠起来,不知不觉到了练武场,望见场外几名弟子聚在树下,好似在举行茶谈会。
隐隐听见熟悉的姓氏,他缓步走了去。
“你们入宗晚,不知那几年沈赖皮有多疯魔,只要剑尊回宗,他就跟能闻到味儿似的,当日必出现在宗内。”
坐在中间的弟子,唾沫横飞,向师弟们讲述那段抗争清凌沈仙君的岁月。
“他就像只赖皮狗,整日纠缠咱们剑尊。”
有人道:“叶石师兄,快与我们细说两件。”
“随便给你们讲讲,我记得有次啊,剑尊深夜归来,受了伤,拜见完蓝宗主,去洗骨泉治疗伤口,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叶石一拍大腿,气愤不已。
“沈赖皮竟然早早躲在屏风后,守株待兔般,偷看剑尊脱衣服!”
周遭弟子哗然,听得入迷,丝毫没注意到多了个少年,混在他们中,抓起一把瓜子,边磕边津津有味的听。
“呸,堂堂仙君行偷窥之事,真叫人不耻。”
“宗内定是有人给他通风报信,否则怎会知道剑尊回宗,还提早蹲在灵泉等。”
“幸好剑尊发现了,否则真叫他得逞了。”
“不,错了错了,”叶石摆手,“他隐了气息,剑尊当时没发现他。”
大伙儿惊了:“那岂不是……”
“若真是那样,到也没那么让人气愤,”叶石攥紧拳头,恨恨道:“可你们知道沈赖皮有多胆大包天么。”
“他躲在灵泉,其实不是为了看剑尊脱衣服,而是想趁剑尊受伤,异想天开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