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像电影里的套路,高手总在最后一役马失前蹄,浪子回头才发现后路已断。
哦,不是断,是被人堵死了。
灯光昏暗,目光迷离,他咬紧牙关强压下一阵突如其来的悸动,即使被人折腾得筋疲力尽,也要强撑着几分体面,不肯在小狼崽子面前低头。
“还敢走神?”小狼崽子年轻气盛,最受不得别人怠慢,见他心不在焉,眉眼凛然,加紧攻势,终于怼开了他的金口。
傅光洲脑门上全是汗,眉头紧锁,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真他妈……冤家路窄……”
对方呵呵低笑,声音透着意犹未尽的磁性沙哑,像一只猫在玩弄爪间的猎物,慢条斯理地调侃道:“路窄没关系,扩扩就行了。”
草!
傅光洲愣了三秒才反应过来此路非彼路,霎时老脸一红,羞恼交加地捶在床铺上。
真该让他的下属都来看看他们那个总是绷着狗脸、高冷冰山一样的顾总,人后是怎么一边老汉推车一边大放厥词的。
他一个游遍芳丛的老司机,竟然阴沟里翻船,栽到后生晚辈手里,真是怎么想都咽不下这口气。
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累的,傅光洲一阵阵眩晕,眼神涣散,有气无力地骂了一句“小王八羔子”,脑袋一歪失去了意识。
如果一切能重来,他绝对不会在那个无所事事的夜晚,因为闲极无聊就晃荡到常去的gay吧排解寂寞。
明明之前才下定决心找个投缘的人,收收心好生过日子,不再做个谁家被窝都暖不热的风流浪子。
他承认是在健身教练那里碰了一鼻子灰,又羡慕人家单纯无畏逐爱而行的勇气,先前那点想包养对方的小心思全化了飞灰,好像肖想一下都是亵渎。
年轻真好,傅总晃动着酒杯,懒洋洋地倚在吧台上,有一句没一句地跟调酒师闲聊,视线不着痕迹地扫过酒吧里形形色色的客人,想在其中找一个能让他停留驻扎的小港湾。
“你跑到这来找过日子的人,缘木求鱼呢?”调酒师跟他相识已久,熟稔得很,不留情面地吐槽他:“看看我们这名字,来跟着我念Tonight,谁来这不是寻欢作乐,哪个跟你天长地久?”
傅光洲皮糙肉厚,被嘲讽了也不以为然,还朝他懒洋洋地笑,拖着腔调说:“天长地久倒是不必,这词儿我听着就起鸡皮疙瘩。”
他刚过四十,由于坚持健身,身材皮肤都保持得极好,看上去好像三十出头,头发浓密,长相英俊,既有情场浪子的风流疏慵,又有成功人士的优雅稳重,谈吐幽默,慷慨多金,惹得一群小0春心萌动,前仆后继地自荐枕席。
傅光洲虽然风流,却也讲究,挑嘴得很,是个耿直的颜控,等闲姿色入不了他的法眼,这些年身边来来去去的人,拎出哪个都能让人由衷地赞一句帅气。
他在床上只做1,是圈子里人人皆知的小秘密,传闻床技甚佳,床品也好,堪称知情识趣进退合宜,所以那些想给他终结单身却最终铩羽而归的小基佬们失落归失落,怨恨倒是谈不上,背后提起傅总来,还要心照不宣地夸一句好男人。
现在好男人终于要收心了,结果还是狗改不了吃屎,寂寞地跑到Tonight来猎艳。
调酒师又推过来一杯马提尼,酒液在杯中晃动,澄澈、纯粹、热烈,附赠一句祝福:“喝完这杯,走出去,你会找到你的真命天子的。”
傅光洲连喝了几杯,已在浅醉的边缘,遗憾地看了看周围灯红酒绿间沉醉不知归处的绰绰人影,将杯中的酒液一饮而尽,带着调酒师的祝福抽身离开这令人目眩神迷的温柔乡。
他没想到只是一个转身的瞬间,祝福就成了诅咒。
深秋的夜晚冷风一吹,喝下肚的酒精都上了头,傅光洲身形晃动了一下,扶着廊柱捱过这一阵眩晕。
风吹起风衣下摆,路灯在他身后照出凌乱而孤单的身影。
像他的前半生。
江湖老油条突然涌上淡淡的伤感,为蹉跎的光阴,为逝去的情怀。
忧郁独属于少年,落到老男人身上就显得荒唐而诡异,傅光洲摇头轻笑,暗骂自己闲极无聊,合伙人退股,新股东即将莅临,他还要打起精神应付修罗场,哪有余力去伤春悲秋?
傅光洲做了几个深呼吸,站直身体,掏出手机叫代驾。
就算遇不到交警查车,他喝成这样也没法自己开回家的。
这次的代驾比往常速度都慢,不知道是不是路途不顺,傅光洲倚坐在引擎盖上,醉眼朦胧,多亏秋风冷冽,才没让他醉卧停车场。
“傅先生?”
一道高大的身影当头罩了过来,遮挡了灯光,也遮挡了视线,傅光洲有些迟钝地抬起头,视线聚焦,神情微怔,呆滞片刻然后勾唇微笑,声音低沉悦耳:“现在代驾都这么帅了吗?”
来者是个英俊挺拔的年轻人,凤眼微挑,高鼻薄唇,眉目冷峻,一身剪裁合身的黑色风衣,裤线笔直,皮鞋纤尘不染,从头到脚透着一股子睥睨众生的高冷范儿。
不像代驾,倒像皇帝微服私访。
手机上有接单师傅的照片,只是图片太小,他昏昏沉沉地看不清楚,单凭这么多年混迹商界练出的一双利眼,就知道这小子绝对不是干代驾的。
来人身上淡淡的冷香令人神清气爽,天之骄子就是天之骄子,披上麻袋片也扮不成凡人,何况人家根本没想着遮掩。
“钥匙。”一只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朝他伸过来,对方面容阴郁,微蹙的眉头带出点淡淡的嫌恶。
傅光洲是醉了又不是傻了,第一反应这怕不是个玩真心话大冒险的矜贵少爷,随便挑个路人甲来逗闷子。
等等,这个人刚才好像叫了一句“傅先生”?
“傅先生。”对方看他疑惑,耐着性子又叫了一遍,还拿出手机,显示接单画面,“我是来送你回家的。”
真是代驾?傅光洲还是不信,上下打量着他,啧啧感叹:“怎么,大少爷深入群众体验生活?”
对方愣了一下,随即颔首,一副理所当然、不容置喙的样子。
傅光洲被睡神拽住一只脚,随时就要跌到黑甜乡里去,看了手机也不疑有他,乖乖地把车钥匙递过去。
这代驾一看就是个新手,丝毫没有过来扶一把的意思,任由车主脚步虚软的扶着车门爬上后座,两眼一闭睡了过去。
车子行驶平稳,乘坐体验舒适,傅光洲小睡片刻,醉意稍退,身体坐直了些,好整以暇地欣赏对方出众的容貌。
有这么一张得天独厚的脸,不去混娱乐圈实在可惜,不过他转而想起去年包养的十八线小明星在床笫之间讲过的那些八卦,再看看代驾师傅通身目下无尘的矜贵气派,又觉得让他去混娱乐圈才是暴殄天物。
他脑补得很欢乐,眉眼间带着似醉似醒的笑意,慵懒而散漫,不经意间散发着成熟男人的温雅气度,醇厚得像陈年的酒。
代驾从后视镜看他一眼,声音带着冷意:“你在看什么?”
傅光洲放松身体靠在座椅上,呵呵一笑:“看你长得好看。”
他身边帅的不少,帅成这样的却不常见,何况这人气质卓然,连头发尖都散发着不与凡夫俗子相类的气场,不抓紧时间多看看,以后怕是没有这么养眼的机会了。
对方大概不习惯被人这样直白地夸脸,眉头一皱,从鼻子里哼出一句:“肤浅。”
哎哟,咱能不能正视现实,承认人类就是肤浅的生物?
这世上可能有人不爱钱,但是没人不爱美。
傅光洲心里明镜似地,知道自己在gay圈无往不利靠的是什么,一是钱二是脸,再加上长年健身练出的好身材,才能一路沾花惹草,做个走肾不走心的风流浪子。
前面这个年轻人显然没经过情场历练,带着一股子凛然不可侵犯的孤寒,仿佛世间的红男绿女没一个能入他的法眼。
傅光洲之前交的小男朋友都是心照不宣一拍即合,各取所需好聚好散,从来没费心思玩过什么攻略游戏,对这种高岭之花更是敬谢不敏。
大家都这么忙,谁有那闲工夫玩套路?
奈何这代驾师傅的长相实在赏心悦目,让他突然想换换口味,问:“你干这行多久了?要不要给我当专属司机?”
看人家这气场也知道不可能用钱砸下来,他其实没抱什么希望,就是实在闲得无聊撩一撩,有枣没枣先打一竿子再说,万一高岭之花长着颗木鱼脑袋,岂不是能让他捡个现成的便宜?
上帝总是公平的,给了他如此盛世美颜,就不该再给他聪明的头脑,否则别人还有活路吗?
大帅哥脑袋果然不怎么灵光,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略一颔首:“可以。”
傅光洲愣住了,酒醉了大半,寻思这就成了?
这点时间不够泡一碗面的,他竟然把人泡到手了?
难道大帅哥心性纯良,听不懂老男人的暗示?
既然迈出了第一步,后面就不用藏着掖着了,傅光洲屏住呼吸,轻声问:“你懂我的意思吧?”
大帅哥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声线平稳不见起伏:“懂,你是gay,目前空窗。”
简单直白,没一个字废话,让傅光洲被刺得浑身不自在,又由衷地觉得惋惜。
声音这么好听,却惜字如金,不知到了床上肯不肯亮开嗓子好好叫一叫。
他惬意地舒展长腿,大马金刀地坐着,觉得自己运气真不赖,随便叫个代驾都能遇到桃花朵朵开,捡个大美男回家暖床。
他被酒精和美色冲昏了头,光顾着畅想接下来的美好夜晚了,根本没意识到人家就是冲着他来的。
第107章 傅光洲-小冤家2
“前面路口左转,去凌波园。”他报了个地址,“我给你指路,很好找。”
凌波园是他在市区的公寓,包养小情人根据地,前前后后搬进来搬出去的小帅哥如过江之鲫,他和前任分手半年,那地方也空了半年,他自己都不常过去,只有家政公司定期派人去打扫,正好可以作为试婚地点,和大美男磨合一下。
看在对方颜值绝佳的份上,他跳过了酒店开房那一步,把战场直接挪到行宫,也算有点仪式感。
情场老油条鸡贼得很,刚认识的人哪怕貌如潘安,也万万不能往老巢里带,万一包养不成反成仇,让人跑到家门口一哭二闹三上吊,他的脸要往哪儿搁?
代驾继续保持沉默是金的优良品质,不仅哑了,还聋了,直行过路口,方向盘纹丝不动。
“你走错路了!”傅光洲酒后嗓子低哑,怀疑自己声音不够动听,赶紧把手机导航打开调出志玲姐姐的声音,身体前倾扒住驾驶座靠背,就差把手机怼他脸上了。
志玲姐姐甜美的声音在车内回荡,分外提神:前方请在合适位置调头~
“没错。”司机从后视镜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路灯的光影映在脸上,表情在明暗交错中让人更加难以捉摸,说话间已经驶过三条路口,朝他的大本营飞驰而去。
老司机猎艳,首选傻白甜,前面这人明显不沾边,搞不好走的是黑寡妇路线,他可不想一觉醒来发现身上少个零件。
傅光洲醉后的头脑强撑出几分冷静,皱眉道:“你不用送我了,靠边停,加个微信把钱转给你。”
美人少见,食之扎手,弃之可惜,干脆找理由加个联系方式,进可攻退可守,摸清楚底细再出手。
司机嗤笑一声,把车往路边一停,挑眉问:“你自己开回去?”
傅光洲无语了,老老实实坐回去。
帅哥可真会找地方停车,离交警设卡查酒驾的路口不到二十米,头顶上还架着一排摄像头。
遇警急停,必有隐情,傅光洲知道这辆车已经成功地引起了警察的注意力,只要他屁股敢沾驾驶座,马上会有交警过来请他吹气抽血扣车一条龙,以他的饮酒量搞不好还要去吃吃牢饭。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傅光洲懒洋洋地靠在后座,摇头叹道:“卿本佳人,奈何为匪啊!”
算了算了,既然对方铁了心要自荐枕席,他也犯不着把送上门来的艳福住外推,傅光洲暗中攥了攥拳头,心想就凭自己长年健身练出来的力量,真动起手来对方肯定会被他单手撂翻。
车内一片沉默,导航退出,志玲姐姐也消了音,车子轻快地驶上环城快速路,半小时后,停进他老巢的车库里。
“你平时不住城里?”司机熄了火,扭过头来看他,傅光洲支吾了一声,只说这边环境好,适合他这种佛系养生的帅大叔。
和风水岸是建在西开发区附近的一处楼盘,全部独栋别墅,走高端大气路线,依山傍水环境好,离西开发区车程十五分钟,是附近土豪购房首选。
傅光洲白手起家,还是制造业出身,思想比较保守,有钱就喜欢投资不动产,完全没有“房子够住就行”的概念,闲暇时间不是猎艳就是置产,完全没觉得一个人住大别墅有什么空旷的,还爽歪歪地装修出五间卧室,想睡哪间睡哪间。
帅哥这回比较有眼色,在他下车的时候扶了一把,没让他脚步踉跄摔个狗啃泥,凑近了不可避免地闻到他身上的酒气,好看的眉毛微微蹙起:“你喝了多少?”
傅光洲搭着他的肩,半边身子靠人家身上,笑道:“放心,还没醉到不能人事。”
帅哥向后避了避,没避开,眉头拧得更紧,非常缺乏服务精神把他半拖半拽弄进主卧室:“去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