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千明拱手道:“小伤。”
“小伤?怕不是小伤啊,听说是烧的?哎,烧伤大都无法愈合完好,留下疤痕还在这么明显的地方,真真是可惜的燕将军的一表人才!”欧阳春摸了摸自己的媒婆痣,好似当真是为燕千明鸣不平,“天妒英才啊!”
“丞相言重。”燕千明知道欧阳春是在客套,那么他也配合。
好一番寒暄过后,欧阳春坐在上位,喝了口茶,认识了一下赵世子和四皇子打了招呼后,便是一声叹息,好像很为难一般,道:“其实燕将军的来意,我欧阳春也略知一二,燕将军如此真诚,亲自来此,足见诚心,可此次发兵并非我本意,而是王上忧思难眠,病倒在卧,命我一定要为公主血洗沅国,哎……”欧阳春在骗人,他们本来的目的不是沅国,而是魏国!
燕千明听罢,手指在椅子扶手上敲击的动作都停下,那双幽深的眸子看着欧阳春,说:“公主之死,确实惋惜,可那当真与我沅国无关,我们对百日公主可是待如本国公主一般,如何能害死她呢?!”燕千明知道梁军本意,顺着说,“倒是当时同在我国的魏国舅反应异常,匆匆的回国请兵,主动说要帮我们抵抗梁军的攻击,然而我王当真只有解释求和之心,并无兵戈相向之意……”
“那将军是说……那魏国才是有谋害我公主之嫌疑?!”欧阳春大惊失色,装的十分到位。
“不好说,但若是魏国,我们沅国也绝不姑息!居然想要挑拨梁沅二国关系,真真小人也!”燕千明愤声震耳。
欧阳春更是拍案而起,说:“好!我信将军!可……”欧阳春突然为难的皱着脸,“我欧阳春信将军,王上却无法看见将军今日之作为,无法感受将军之真诚,没有王命,我欧阳春也是无可奈何,不能抗命啊……”
“那也就是说,丞相需要大沅国一个表示?”
“嗯……王上多疑,他可能会想,你燕千明不过是个毛头小子,如何能代表大沅的立场呢?如果现下和我们结盟,到时候毁约又如何是好?还有可能你们本身就是和魏国商量好,过来假意投诚呢?”欧阳春以遗憾的口吻说了无数问句。
但得到的回答,只有一个,年轻的燕将军声音镇定,幽幽的道:“好,拿魏国那五万将士的鲜血筑成沅梁盟约,丞相以为如何?”
话音一落,全场寂静。
就连世子与四皇子都震惊的看向燕千明,好像没想到燕千明居然能做到如此地步!
“好!”突然打破沉默的,是欧阳丞相,丞相几乎是激动的满面通红,站起来便拍了拍燕将军的肩膀,好似要感动的落泪,“好好好!”
“如果当真如此,那么一切好办!”欧阳春笑着道,“燕将军果然英雄出少年!果断!大气!”
燕千明没有说话,看了一眼一直坐着没说话的那位奇怪的军师,只‘谦虚’的点了点头,然后便要告辞。
离开前,欧阳春还很亲切的亲自送行,站在河边给三位挥手,仿佛在壮行一般。
可待欧阳春转身回了帅帐,对着伪装成军师的梁君陛下,却严肃而认真,道:“燕相之子燕千明,比他老子有血性多了!”
梁君却不知看向哪里,眸色晦暗不明,缓缓道:“是啊,杀性也多……”
“陛下意思……”欧阳春是个稀罕人才的,问。
梁君勾着笑,说:“在重挫魏国之后,挖他过来,若他执意忠于大沅,便杀了。”
第82章
等待大哥回来的时间里,?帅帐里那床单之后的人慢慢坐起来,?他皱着眉头,?抿着唇瓣,浑身有着细微的颤抖,从指尖发白的程度可以看出他在忍耐什么。
这少年好不容易坐起来后,?喘息了好一会儿,?才抬起两条长腿下床,?想要去解决一下生理问题,?他在床上躺了一夜加一上午,虽然说中途没有用餐,连水都没能喝几口,却是却有已经消化好的东西企图出来,?也就是说……
——燕二爷尿急。
燕千绪面色苍白的扶着床边,?像个活死人那般慢吞吞的挪动步子。
他某处伤口伤的似乎不是很重,但是却很疼,?以至于燕二爷如今虽然痛恨那些卷着药膏的纱布在里面磨来磨去引起他身体的渴望,但也不会鲁莽将里面的东西弄出来,?他还想好呢……
他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才走到旁边的角落里,但是却没有找到尿壶这种东西。
正是焦急之时,外面有脚步声逐渐接近,一步步稳健的踏在地上,?给人以奇妙的安全感。
随着床单被人‘哗啦’一声掀开,?燕千绪回头便见大哥燕千明带了一身帐子外的新鲜气息回来,?浑身都是阳光与水汽的味道,?干爽而充满男性荷尔蒙……
“绪儿?”燕千明放下手中的头盔,漫步走到少年身后,习惯性的搂住少年的腰肢,另一手轻轻放在对方的肩头,藏在燕千绪身后的眼睛把视线落在弟弟那扶着高烛台的手上。
那手很漂亮,仿佛被神明精心雕琢过一番,于是通体玉白,指尖带粉,修长秀气,最最适合捏一颗白色的棋子,或把玩,或夹于食指与中指间,又或者沉思之时放于唇边,按着那颜色嫣红的唇瓣,好似拈花神佛,神圣而无法触碰……
手腕上是一圈银色手环,环上有细碎的银铃,搭配在上面,仿佛将神佛束缚在尘世,使其陪同这满世界的恶意,万劫不复。
美好如斯的少年听见大哥的声音,很明显的颤抖着,但又很是依赖的朝后靠去,把身体的大部分力量靠在燕千明身上,说话:“我……是有些想要小解,你总没有回来,就只好自己起来了……可是却没发现尿壶所在。”
燕千明随意找来一个酒壶,把酒给倒掉,撒在黄土之上,然后伸手酒帮忙脱掉燕千绪的裤子,把酒壶当尿壶使,下巴轻轻抵在燕千绪的头顶,心情颇好的淡淡道:“需要我哄你么?”
燕千绪尴尬了一瞬,被人扶着已经算是没尊严了,他若是需要人吹哨子才能尿出来,岂不是更加不堪?
燕二爷虽然总说自己该洒脱,该放纵,可又在很多奇怪的点上有着保留,他还不是什么没脸没皮的人,更何况还是在大哥的面前。
“不必……”燕千绪声音蛮小,酝酿了一会儿,就释放了出来,水声在较为安静的空间里,比燕千绪自己挤奶都要可怕的臊人。
燕千绪苍白的脸上慢慢爬上一些霞红,于是越发是一位冷艳的病美人,教人无法不疼惜……
解决完这边,燕千绪忙不迭的想要大哥帮忙解决上头的问题。
上头的问题其实更加急,可他却又知道现在提出大哥大约也不会满足自己,因此在被人抱回床上后,他心思转了几转,小心翼翼的问起大哥很是在意的军事上。
燕千绪也不知道为什么大哥对战事如此在意,或许是因为名利?又或者是享受战争?
“大哥……你好似很高兴,去梁军那里同那里的将军商谈妥当了?”燕二爷一边说话,一边找了个自己舒服的位置躺着,躺下后便是不敢动,不然两处的伤口都要疼的慌。
燕千明则是对外高声要了热水,转而眼睛似笑非笑的望着床上的燕千绪,声音低沉稳重:“绪儿什么时候也在意这些事情?”
燕千绪舔了舔唇瓣,伸手慢吞吞的解开自己的上衣,有着卷长睫毛的眼睫睁的大大的,黑白分明的眼珠瞳仁像是孩童般略微大一点,于是看着便觉清澈,好似无数感情寄放其中。
“我好歹也是军师……”燕千绪找了个借口。
“那么既然是军师,绪儿你觉得我过去是说什么呢?”燕千明就坐在床边,看着燕千绪拉开衣襟,露出那被蜡封的可怜兮兮的胸脯,满目都是无言的请求。
而燕千明只是看着,好像当真要燕千绪说个一二三出来才会有奖励。
——这简直就是恶魔行径!
可燕千绪除了配合,别无选择。
他转了转眼珠子,看向一旁,思索着道:“大哥不想两军交战,大约是去求和的。”燕千绪还记得之前大哥在燕相出殡之日时,在诸位大人面前说的话。
“嗯,还有呢?”说话间,外头小兵有送入热水,燕千明走出床单外头,将热水端进来,便拧了一块儿热帕子出来,轻轻的擦拭燕千绪露出的胸膛。
燕千绪压抑住嘴里想要溢出的声音,以那突然软绵起来的嗓音,说:“还有……该回去了?”
燕千明则道:“只对了一半,回去做什么,你没说。”
“回去……就是回去……没什么事儿了吧。”燕千绪身上的蜡油斑很多,以热帕敷过后,软化了一点,便好扣下,只不过被扣下的过程教人难耐,那指甲和粗糙的指腹划于皮肤之上,轻易留下刮痕,轻易挑拨熟透的红豆,轻易让燕千绪呼吸烫起来,又成了一具妖精的身体……
可话本上的妖精修行,都是要榨干过路书生的……
“怎么会没什么事儿?”燕千明声音和燕千绪相比,正经的过分,好似一个严肃的教书先生,完全的无动于衷,哪怕此时手上稍微一用力,就得到满手的喷溅而出的奶水。
“唔!那……大哥你想做什么?”燕千绪眼眶因为太过舒服,而湿润起来,泪液打湿睫毛,黑压压的羽睫形成簇状的黑色百合般的花瓣,完全无法动脑。
燕千明手上不停,一边勾起一滴奶凑到嘴边,用舌尖舔去,一边去揭开另一边的蜡封,毫无保留的教导道:“他们哪里会完全相信我们呢?自然是需要付出代价,才能让梁军看见我们的诚意。”
“要杀了魏国那五万兵马,才能让梁国相信我们大沅愿意大开城门,并同梁国一起征伐魏国贼人。”
燕千明的眸色渐渐加深:“我们大沅只有这样,才会有一线生机,若是助得梁国灭魏,那么梁国兵马疲惫,粮草无以为继,战场又在我大沅境内,也就无暇反咬一口,梁王对魏王恨之入骨,想来也不会放弃如此大好机会,转而攻我。”
“小绪,你见过死人吗?”突然的,燕千明问弟弟说。
燕千绪两边都被处理好,正是浪费的满胸膛都是粘腻奶水的时候,但他也只雾蒙蒙的感受不再胀痛的舒畅,和出奶时电流蹿过的快意,先是摇了摇头,而后又点点头:“见过……”
——他自己就曾是死人。
“那你见过成千上万的尸体吗?”燕千明终于脱离燕相的桎梏,便不再总是什么都不告诉燕千绪,什么都不教他,燕千明什么都想和燕千绪说,想要燕千绪参与自己的所有,就像自己参与对方的一切一样,“今晚我们便即刻返回,梁军会派三万兵马悄悄尾随其后,直接将留守在后方的魏军杀光。你看吗?”
燕千绪一面呼吸着空气中属于自己的奶香味,一面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一般,说道:“可……我们不是还留了三万人马同魏军在一块儿吗?”
之前离开的时候,有少部分也拉肚子的兵丁与健康的兵丁,总共三万人被魏军留下,燕千绪记得,他想若是要杀死魏军,那么那三万大沅的人马似乎会有点危险。
或许会被误杀,又或许会被狗急跳墙的魏兵捉住,以此威胁,那么大哥的‘诚意’也就无法递交给梁军,一切都白说了。
燕千明却好似有点意外弟弟会问道这里,但是他的回答却是丝毫没有迟疑:“是啊,只能,对不起他们了。”
——这是要连同那三万大沅的人马一同杀掉!
燕千绪原本还燥热的身体突然从内心涌出寒意,他在此刻是清晰的发现自己同大哥的区别。
在他还只玩弄一两个人的时候,大哥却已经决定了成千上万的人的命运,那么简简单单的‘对不起’三个字,就要抹杀掉无数人的丈夫与孩子。
大约是发现了弟弟表情的不自然,燕千明却不再如从前一样束手束脚,总想着要给自己和小绪之间留下喘息的机会。
他已然比燕千绪还要先撕破脸,先是弑父,再是伤人,最后,他将自己所有最真实的一面暴露出来,反正他本身在燕千绪面前也是毫无形象与好感。
小绪怕他,那么就怕的再彻底一点。
燕千明要让燕千绪知道自己的一切,知道自己有多少抱负,知道自己手上有多少血,让他知道自己想要守护的江山和百姓,想要得到的是怎样的权力地位,还有想要他……
“你怕吗?”燕千明垂下眼帘,看小绪,他把所有都呈献于小绪的面前,除了燕相死时暴露的真相,即‘并非自己是抱养,而是小绪才是抱养回来的,小绪是一个人尽可夫的买酒女的孩子’。
燕千绪此时还无法想象七万人的血汇聚在一起有多少,尸体垒起来,有多高,他统共也就知道死亡的可怕,未曾见识人间地狱。
“不怕……”燕千绪违心的说。
“怕也无碍,想要守住这大沅,必要的牺牲是无法避免的,你看多了,就不怕了,你会看见肠破肚烂的尸体,也会看见太平城池里百姓的笑脸,会看见怨恨,也会看见感谢,小绪,大哥会守护整个大沅,这是我们的家,你好好看着就行了,不要乱跑,要呆在大哥回头就能看见的地方,这样我知道你在,我就不会死。”
年轻的被毁了脸的少年燕将军还说:“待哥哥凯旋,你坐马上,我牵着你,你会看见更多,那是我希望你感受的我的一部分世界……”
“那……剩下的呢?”燕千绪好奇。
燕将军深深的看着燕千绪,说:“在我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