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若桃和若芳拿着药回来,小栓子才从她们手中接过药,说道:“我先让人去煎药,公子就交给你们照顾了。”
若桃和若芳一起应了声好。
这下,温池终于看明白了,原来他们害怕他又会像以前那样不声不响地跑去找时烨,于是决定寸步不离地看着他。
想到这里,温池好气又好笑,他再怎么冲动也不可能拿肚子里的孩子去冒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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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后,小栓子便端着熬好的安胎药过来了。
温池本就没什么胃口,方才也没吃几筷子饭菜,此时冷不丁瞧见碗里那一片黑糊糊的药汤,又闻见从碗里飘来的那一股子刺鼻的药味,差点当场呕出来。
这碗安胎药看着比中药还可怕。
温池小时候生过一段时间的病,经常被父母逼着喝中药,以至于他后来看见中药或是闻见中药的味道就隐隐想吐。
“不不不,我不喝。”温池满脸惊恐,摆着双手,几乎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我不想喝这东西。”
小栓子见温池如此排斥,也不好说什么,只得把药碗递给若桃。
相比较和温池不太熟的小栓子,若桃的态度可就强硬许多了,她二话不说便把药碗搁在温池跟前的桌上,苦口婆心地劝道:“公子,大夫说了你需要调养几日,你可以不听奴婢们的话,可你总不能不听大夫的话吧?”
温池捏住鼻子,尽量不把目光落在跟前的药碗上,他除了摇头还是摇头:“我不想喝。”
若桃道:“这一碗也不多,公子一口闷下去就行了,奴婢还给公子准备了硬糖呢。”
说罢,若桃从衣袖中摸出两颗用薄纸包着的硬币大小的硬糖,她向温池摊开手掌,”公子你看。”
温池犹豫了一瞬,还是闷闷不乐地转过头,看了眼安安静静躺在若桃掌心里的两颗硬糖。
“是啊,公子。”若芳见状,赶紧附和道,“你也要为腹中的孩子着想呀,喝了安胎药,孩子才能快快长大。”
温池叹口气,下意识摸了摸平坦的腹部。
他像是被若芳的话说服了,些微的挣扎后,还是端起了那碗黑糊糊的药汤,试探性地喝了一小口。
太苦了!
还夹杂着一些难以形容的味道。
反正很不好喝,在温池看来,这碗安胎药甚至比他小时候喝过的中药还难以下咽,浓烈的苦涩感如同藤蔓一般,瞬间爬满了他的味蕾。
温池顿了下,还是闭眼将嘴里的药汤咽了下去,并仰头一口喝完剩下的药汤。
那股苦涩感像是要在嘴里炸开似的。
温池缩了缩脖子,苦得整张脸都皱成了一团,发白的指尖紧紧按着装药的碗。
他穿得很厚,但由于他本身较为消瘦,即便穿得再多也不会显得臃肿,他的眼睛有些泛红,连鼻尖也是红的,抬头看向若桃手里的硬糖时,浑身上下蔓延出可怜兮兮的味道。
若桃毕竟在温池身边伺候了那么久,见温池这样也感觉心疼,她赶紧拿走温池手里的药碗,转身把药碗递给若芳,随后剥开硬糖上包裹着的薄纸,又把硬糖送到温池唇边。
温池张口吃下糖,很快就品尝到了甜味。
可惜那一点点的甜味根本盖不过他嘴里的苦味。
温池无精打采,左右闲来无事,便让若桃和若芳替他准备沐浴用的热水。
以前温池沐浴都会屏退下人,他作为一个现代人还不适应被人伺候着洗澡,若桃和若芳拗不过他,也就依着他。
可如今他腹中孕育着太子殿下的长子,若芳和若桃说什么都不敢再由着温池的性子了,虽然温池仍旧要求独自沐浴,但若芳和若桃皆是装聋作哑,不仅不应温池的话,还转身把小栓子等几个小太监塞进了浴房里。
温池格外郁闷,被小栓子等人眼巴巴地盯着,突然间连衣服都不敢脱了。
他不喜欢被人伺候着洗澡,无奈又架不住小栓子等人的哀求,最后还是妥协了。
小栓子等人对待此事尤为郑重,甚至还在角落里围成圈地开了个紧急会议。
温池看他们一个个表情严肃得像极了在商讨国家大事,哪知道他们转身却从外头搬来更大的浴桶和用牛皮包裹着的椅子。
他们忙里忙外地把一桶桶热水倒入浴桶中,又把椅子放进去。
最后,温池在他们殷切的目光中不得不硬着头皮踏入浴桶中,并坐在椅子上。
小太监们立即欢天喜地地忙活开来。
小栓子了解温池的性子,清楚温池不是个会端着架子的人,因此在替温池沐浴擦身的过程中,也放松地说起话来。
讨论的内容自然是温池腹中的孩子。
“虽然大夫说皇太孙不过数旬大,但这时间过得飞快,指不定一眨眼皇太孙就出生了,那时刚过盛夏,奴才也得早些为皇太孙备些衣物才行。”
“夏天好啊。”有个小太监细声细气地说,“冬天太冷了,冻着咱们皇太孙可不好。”
其他人纷纷附和。
温池低下头,透过清水看见自己的腹部和往常无异,若不是他昨夜在马车里干呕得厉害,怕是若桃和若芳都不会想到这方面来。
第126章 喝药
许是他已经慢慢接受了这个事实的缘故,这会儿他再抬手抚摸上自己的腹部时,那种奇妙的感觉已经不如之前那样浓烈。
不过一想起这里有个小生命的存在,他还是感到很不可思议。
小栓子和那几个小太监还在叽叽喳喳地讨论着皇长孙的事,几个人的言语间充满了向往,似乎盼望着皇长孙下一刻就从温池的肚子里生出来。
温池安静听了一会儿他们说的话,突然意识到什么:“你们怎么就确定这孩子是个男孩?指不定是个女孩呢。”
这话一出,小栓子和那几个小太监的脸色都变了一变,连手上替温池擦洗的动作也慢了下来,那几个小太监纷纷看向小栓子。
小栓子脸上挂起讨好的笑容,轻声道:“公子,若是你能诞下男娃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但若你诞下的是个女娃……”小栓子停顿片刻,倏地话题一转,“倒也没事,先女后男,公子后面再诞下男娃就行了。”
温池:“……”
小栓子似乎看出了温池表情里的郁闷,一边替他擦洗身子一边劝道:“如今太子殿下后院清冷,能近太子殿下身的人数来数去也就只有公子你了,公子还不得趁此机会诞下长子?”
温池怔愣许久,没说话,只是叹了口气。
他倒是忘了他如今身在古代,古代重男轻女的思想极为严重,哪怕他腹中的孩子是个同他一样长着眉心痣的男孩,也不会被承认是时烨的第一个儿子。
更何况时烨是当朝太子,极有可能继承帝位,又怎么可能不想要个儿子?
本来温池不在意腹中的孩子是男是女,甚至隐隐希望是个女孩,他以前进组时帮很多人带过孩子,他带过的男孩大多调皮捣蛋很难伺候,只有女孩文静听话。
可方才听了小栓子的那番言论,他又免不得有些担忧起来,他担心他腹中的孩子真的是个女孩,也担心时烨不喜欢女孩只喜欢男孩。
早知道他应该先问问时烨的想法……
温池能感觉到自己在钻死胡同,他想来想去,越想下去他的心情就越沉重,想到后面,他干脆不想了,闭眼养神。
小栓子和那几个小太监一直在观察着温池的反应,见温池的脸色逐渐凝重起来,便默契地闭上了嘴巴,专心替温池擦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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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夜里,温池满脑子都是小栓子说过的那些话,以至于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直到窗外的天色微微泛起鱼肚白时,他才感觉到困意。
等温池醒来时,已经下午了。
尽管立了春,可外头还是冷得厉害,好在若桃和若芳早就备好了烤炉放在温池床前,炭火在烤炉里滋滋地燃着,把整个卧房都烤得暖烘烘的。
温池昨夜里没睡好,这会儿显得无精打采,他用被褥把自己裹成了一个粽子,靠坐在床头,盯着烤炉里艳红的火光发神。
这时,窗外忽然传来一些声响,像是有人在走动时不小心踩到了地上零碎的树枝。
那声响不过发出了一瞬便没了——但还是被温池捕捉到了。
温池愣了下,条件反射性地扭头朝窗户看去。
由于卧房里放着烤炉,若桃和若芳不敢把窗户关得太死,便用木棍将窗户支棱起一半,从温池的角度看去,可以看见窗外还没来得及打扫的混杂着碎雪及碎枝的地面。
他想了想,确定自己方才没有听错,便下床穿好鞋子,缓缓走到窗前。
探头往外一瞧,正好瞧见一个身着灰衣的仆人手拿扫帚在打扫地上的碎雪和碎枝,仆人踩在碎雪和碎枝上,发出吱呀的声响。
那个仆人感受到温池的目光,抬头看了过来,发现是温池靠在窗前打量着他后,仆人吓得连忙低下头。
“公子,管家吩咐奴才将这地上的脏东西扫干净,惊扰到公子了。”
“无碍。”温池松口气的同时也摆了摆手。
他闲来无事本想站在窗前看着仆人打扫,无奈那个仆人像是怕他得很,被他这么盯着便一动不敢动,宛若一尊雕塑似的伫立在原地。
温池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转身准备走开,临走前他忽然想起方才听到声响,又转头问道,“对了,你何时来这儿的?”
“啊?”仆人愣了愣,他不清楚温池为何会忽然这么问,顿时紧张得缩起了肩膀,却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回公子,奴才刚来不久,还没来得及打扫便被公子瞧见了。”
温池皱起眉头:“那你方才可有看见什么人?”
仆人一头雾水:“公子指的是什么人?”
温池见仆人茫然的表情,便知这人应该是什么都没看见,他摇头说了声没什么,转身回到了床上。
不一会儿,听见动静声的若桃端着水盆和洗漱的工具进来了。
“公子,今儿感觉好些了吗?”
“好多了。”许是没再闻见那些油腻味道的缘故,他也没再干呕过,就是昨夜里的失眠让他这会儿有些头晕脑胀。
若桃看温池的脸色不太好,有些担心,赶紧伺候着温池洗漱完,又让若芳和两个婢女端来一直温着的清粥和小菜。
若桃不知从哪儿搬来一个小桌子,把小桌子往温池床上一放,便让若芳和两个婢女直接将清粥和小菜搁在小桌子上。
若桃揭开粥碗上的盖子,用手扇了扇热气,这才拿了银勺递给温池:“公子小心烫。”
若芳和另外两个婢女则一字排开地站在床前,眼巴巴地盯着温池。
温池:“……”
他第一次感觉自己像是巨婴。
虽然他之前挺喜欢吃了睡睡了吃的死宅生活,但是这会儿被几个小姑娘伺候着还是感觉奇奇怪怪。
温池压下心头别扭的感觉,在几个小姑娘目光灼灼的注视中硬着头皮吃了两口粥——然后他就吃不下了。
那股熟悉的恶心感犹如猛然漫上来的潮水,在顷刻间席卷了他。
温池把银勺往小桌子上一扔,捂着嘴又干呕起来。
若桃被温池这如此突然的举动吓得脸都白了,赶紧让若芳和两个婢女把小桌子端走,她坐在床边,替温池抚了抚背,直到温池干呕得没那么厉害后,才对若芳说:“若芳,你在这会儿照顾公子,我去把张大夫请来。”
张大夫便是昨儿替温池把过脉的那个大夫。
温池一听若桃说要去请张大夫,顿时就急了,他赶忙伸手拉住若桃的衣摆,脸上和眼神里写满了抗拒:“我只是闻到那些味道有些不舒服罢了,过会儿就好了,别麻烦人家张大夫跑一趟了。”
若是张大夫来后又给他开个安胎药的方子,那他连一头撞死的心都有了。
那安胎药真不是人喝的。
若桃还有些犹豫,无奈温池态度坚决,说什么也不肯放开若桃的衣摆。
僵持了一会儿,若桃只好答应不去找张大夫,条件是温池要多吃几口饭菜。
温池点着头答应了。
然而到用晚膳的时候,温池又是吃了几筷子饭菜就吃不下了。
若桃和若芳见状,只得轮流上阵劝温池吃饭。
温池并不是体会不到饥饿,而是他着实闻不惯那些饭菜的味道,哪怕厨子尽量少油少盐,他还是感觉到了一阵阵的恶心。
眼见若桃和若芳大有一直劝下去的架势,温池干脆起身跑回卧房,随后连衣服也不脱就一骨碌地钻进了被窝里。
若桃和若芳跟着温池跑进卧房,一眼就瞧见原本平坦的床面鼓起了一个包,温池似乎是保持跪趴着的姿势,用被褥把自个儿的脑袋和手脚都裹得严严实实——仿佛这样就不会被人看见了似的。
若桃和若芳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些许无奈。
若芳站着没动,还是若桃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轻轻拍了下床上鼓起的包。
“公子。”
“我不吃了。”若桃手下的包动了动,藏在里面的温池闷声闷气地说,“我真的吃不下了。”
若桃发出一声叹息:“好好好,吃不下就不吃了,奴婢给公子拿些糖来?”
虽然温池闻不惯那些饭菜的味道,但是他对甜品倒不排斥,听若桃这么说,紧绷的神经便逐渐放松下来,他闷闷地说了声好。
说完,若桃和若芳就出去了。
过了很久,安静的卧房里才响起她们走过来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