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和孙铁犁前后脚的,孙二也吃了好几根腌萝卜。
孙二忽然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这可是把众人惊住了。孙二这家伙,用他娘的话来说就是没心没肺,整日里傻开心傻开心的,这会儿竟知道叹气了。你说吓不吓人?然后,就见孙二又叹了一声。
“这个月,我跑去后山砍了好几次柴,咋就再也见不到了呢?”孙二郁闷地说。
孙家人都在奇怪孙二到底是见不到什么了,颜晋耘却立刻就听懂了。他默默地看向了自己做的两种萝卜。所以,如果孙家没有集体演戏的话,他做出来的东西……
似乎暗藏着爱情的味道?
颜晋耘连忙看向孙二的弟弟妹妹,他们一个八岁,一个四岁。这年头的孩子绝对不会像后世那样早熟,八岁肯定还什么都不懂呢,四岁更不用说了,都特别单纯。
“三哥,比娘做的好吃。”妹妹小声说。
“那你多吃点!吃完了,我带你去打猪草。”弟弟一副小大人的模样。不知道是啥原因,吃了这个萝卜后,特别想要对后院养的那头猪好一点,谁叫猪肉那么好吃呢!
猪啊,猪啊,争气一点呀,只要你乖乖长肉,我怎么爱你都不嫌多啦。
作者有话要说: 小耘的天赋……没有那么简单的。233
第40章 在美食文里神转折。
颜晋耘做了好些家常菜叫周围的邻居帮忙试吃, 试了好多回,慢慢就找出规律来了。他做的食物里似乎真的有“爱情”的味道,做出来的热菜能叫人回忆起年轻时甜甜的暖暖的初次心动, 做出来的凉菜则能放大他们在爱情中遇到的某些小小的烦恼。
这里必须要强调一个概念,在这个世界里, 美食带来的特效基本都是正面的, 不存在那种能放大食用者心里阴暗面的食物。颜晋耘做的凉菜,虽然叫人品到了爱情的苦恼, 但这个苦恼原本就是从爱意中生出来的。好比孙铁犁吃了妻子表哥的醋, 那是因为他特别在意妻子, 才会吃醋。再好比孙二因见不到心爱的姑娘而怅然,那也是因为他特别在意那位姑娘。吃过醋以后,孙铁犁更清楚妻子在自己心里的地位了。怅然过后, 孙二这个呆子终于知道自己对那位姑娘有意思了。是的,他此前并不知道。
这些是颜晋耘根据大家的表现总结出来的。但孙铁犁和孙二他们就只朦朦胧胧地觉得颜晋耘做好的菜应该是能叫人开心的。毕竟此时的人不习惯把爱情挂在嘴上。
哎,主要是他们都太含蓄了。
把“爱情”这一主题挂嘴上的人有吗?有当然还是有的, 很多文人骚客不就留下了美妙的篇章,叫无数青楼妓子传唱了吗?但大家在日常生活中还是更崇尚含蓄之美。
普通人总是羞于提情, 甚至都不知道该如何去表达感情。
孙铁犁是个已婚的爱妻人士, 和妻子结婚都二三十年了,连孩子都已经生了四个, 他对妻子也很重视,但在情感表达这一方面, 他还不如后世一个初中生学生呢!
颜晋耘只觉得搞笑, 要是巫慎在他身边,他肯定迫不及待找巫慎吐槽了。没想到他这个万年单身狗竟然做出了“爱情”的味道,这事要写成小说, 估计读者得拍砖。
“哎,也不知道他这次被随机到哪里去了,什么时候才能找过来……”颜晋耘拿着萝卜练习雕花,一不小心就雕了个巫慎出来。多亏他以前学过印章,算是有基础的。
哦,别误会,颜晋耘当然不可能雕个巫慎的全身像出来。
他雕了“巫慎”这两个字。
雕好的萝卜不能浪费,那些雕成花的还能做成腌菜。但这雕好的名字就不适合被其他人看到了。颜晋耘随手把巫慎丢进了嘴里。脆生生水灵灵的白萝卜,真好吃!
日头偏西时,孙二从城里回来,径自来了颜晋耘这里。
“多亏了我哥帮忙,你叫我打听的事,有些头绪了。”孙二擦了擦额上的汗。颜晋耘忙递给他一碗凉茶。这是新做的,用了桑叶和白菊花煮水,最后加入少许糖即可。
一碗凉茶入腹,孙二只觉得整个人立马就精神了,对着颜晋耘赞道:“向荣,这茶真好喝。我现在全身都是力气,你要是不信,我可以扛我家那头猪,扛给你看。”
“放过那只猪吧。”颜晋耘诚恳地说。
孙二对着颜晋耘说起了这天的收获。他哥孙大在酒楼里当跑堂,那地方的消息最是灵通,因此孙二真的听来了不少好货。虽然不明白颜晋耘为何想知道城里有哪些夫妻关系不好的,孙二老老实实地汇报说:“那个在东市开酱肉铺子的章家,当家的又纳了一房小妾,这已经是他第十一房小妾了。”章家有祖传的制酱肉的手艺,这在那些繁荣的大城市里或许不算什么,但在这个难以见到名厨的小地方已经很够用了。
颜晋耘认认真真听着,偶尔还追问一下细节。
孙二继续说:“还有咱们这儿的第一大户夏家,老家主前些日子病了一场,许是觉得自己老了,就想把生意交到儿子们手里。正房偏房一共三个儿子,好像闹得有点厉害。哦,还有咱们县丞……”这一说到当官的,孙二立马压低了声音,“据说,他娘把一个新近守寡的表妹接过来了,逼着县丞纳了这个表妹,县丞娘子肯定不高兴。”
孙二一连说了好几家,颜晋耘沉思片刻,把重点放在了夏家和县丞家。
这夏家是做食材生意的。他们在乡下有好些大大小小的庄子,庄子里养蔬菜瓜果,也养鸡鸭鱼肉。最好的食材全部供给厨师世家许家。许家就是夏家的靠山。有了许家帮扶,夏家出了他们这个县或许排不上名号,但至少在这个县里是极有脸面的。
夏家夫人那边的家世也是极好,比着夏家主还要强上些许。据说,夏家主当年在寺庙里对着来上香的夫人一见钟情,诚心诚意地遣了媒婆上门,还主动提及以后再不纳妾的话。夫人嫁过来后,果然顺心顺意地过了几年好日子。却不想,夫人生第二个儿子时很是不顺,此后在床上躺了大半年都不见好。夏家主竟说:“男人身边哪能没人服侍,你既病得起不来,我便纳一偏房帮我打理诸事吧。”偏房就这样进了门。
如今,夏家主已经年迈了,打算把生意交到儿子们手里。正房有两个儿子,得了众位族老的支持。偏房有一个儿子,因是幼子,很得夏家主的看重。正房那边的意思是,他们也不苛待庶子,家里好些赚钱的铺子、馆子,分几个叫庶子去打理,这没有问题。但最最要紧的食材生意,那必须叫嫡系接手,绝对不容庶子插半只手进来。
颜晋耘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
孙家真真是一帮老实人。颜晋耘请他们帮忙,他们什么都不问,能帮的就都尽力帮了。于是夏家大公子的小厮在外头跑腿时,正坐在一处歇脚呢,就听见一帮农汉说闲话。孙铁犁说:“……原也是有家传的,只是没落了,才流落到我们这儿来。因他刚来时,我帮过他些许忙,他便经常送我一些吃的。哎,还别说,到底是祖上出过名厨的,他做的饭菜简简单单,却每每叫我想起新婚的时候,越想越稀罕我婆娘。”
旁边还有个搭腔的:“老孙说得没错!我那回去他家,也有幸赶上过一回。热乎乎的小炒那么一吃啊,我也是立马就想起我婆娘了。你们都知道我那婆娘吧,这两年忽然凶得很,我平时也烦她。这小炒一吃啊,我竟想起她刚嫁给我时的温温柔柔的模样了。现在我婆娘再凶我,我都对自己说,她当年对我好着呢,我且忍让着点吧!”
做小厮的都是脑子灵活的,要急主人所急,忧主人所忧。孙铁犁说的这些话真叫小厮听进去了。他起先还有些不屑,只觉得这帮农汉没见识,遇着一个稍微会点厨艺的就以为人家真有大本事呢。但他转念又想,万一那人做的食物真有奇效呢?他要是把这人介绍给大公子,这不就是他的功劳了吗?于是这位小厮就跑去打听消息了。
因为颜晋耘最近经常给邻居送菜,他的邻居又基本都是些没有花花肠子的老实人,也不像大户人家那样会纳妾的,反正丈夫吃过他做的菜都会念着家里老妻的好。
小厮回去把这些事和大公子一说。
大公子找自己亲娘一合计。
这不,颜晋耘这边就有生意上门了。
这一日正是夏家主的生辰。以前他没有纳妾时,夏夫人每到这一天都会亲自下厨给夏家主做一碗长寿面,那面里自然是爱意满满的。但夏夫人已经好些年没有再给夏家主做过长寿面了。因此,当夏夫人提着食盒走到夏家主面前时,他还愣了一下。
“我好些年没做过了,也不知道自己手生了没有。”夏夫人浅笑着说。
面条从食盒中拿出来,热气腾腾的,那香气里带着某种叫人觉得安心的特质。
夏家主心里一动,原本想要说出口的拒绝话就再也说不出来了。他接过筷子,不紧不慢地吃了起来。吃着吃着,他不由想起了当年在寺庙里初见夫人时的心情。那时候,他是真的心悦于她啊。求亲时说的那些以后绝不纳妾的话,在说出口的那一刻也确实是真心实意的。只不过后来……夏家主心里竟有了一种迟到了数十年的内疚。
夏夫人拿帕子压了压嘴角,遮住了那一丝讽笑。这碗面当然不可能是她做的,是颜晋耘做的。夏家主却不知道,还以为夫人心里始终深爱着自己,因此她做出来的长寿面才能叫他立马想起了曾经的快乐时光。他越发内疚了,忍不住握住了夫人手。
哎,夫人到底是心软,虽然当初放过狠话,但她心里果然一直有我。既是如此心软,想必她日后不会苛待庶子。夏家主想起他那心爱的幼子便忍不住叹气。他之前想让幼子接手一些生意,主要是怕他被正房苛待,其实幼子那性格确实不适合掌家。
接下来连着好几天,夏夫人每天都会给夏家主送吃的,都是各种各样的小炒,瞧着做法都不难,却饱含了心意,总叫夏家主想起当年那些时光。又过了一些天,夏家主因病情反复再次卧床不起。他把族老们请到了病床前,当着的大家的面把生意交给了长子,又嘱咐长子好好照顾两位弟弟。夏夫人站在病床前,眼里不见一丝笑意。
回头,夏夫人嘱咐长子说:“这些日子多亏了公良先生,你定要好好酬谢人家。”
颜晋耘就钱包鼓鼓地家去了。嘿,夏家未来家主这个人脉算是结下了,颜晋耘挺开心的。他完全没觉得用“爱情”来欺骗夏家主有什么不好。渣人者,人恒渣之嘛!
嗯,夏家事了,接下来就是县丞家了。
颜晋耘已经迫不及待要给县丞家送菜了!
第41章 在美食文里神转折。
其实这城里夫妻关系不好的大户并不少, 两只手都数不过来,颜晋耘却只盯上了夏家和县丞家,里头当然是有缘故的。他做的食物便在这两家之中最能发挥作用。
就好比说那夏家, 夏家主早年确实是出于真心才去求娶夏夫人的,而颜晋耘做的热菜能叫人想起令自己印象深刻的真正意义上的初次心动, 这就应上了。当颜晋耘被夏夫人请去时, 他又向夏夫人专门确认了这一点。夏夫人并不是蠢人,虽是已经对着丈夫彻底冷了心肠, 但在初嫁那几年, 丈夫对她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 她心里总归是有数的,就让颜晋耘放手去做。夏家主吃了他做的面,可不就是想起夏夫人了吗!
最妙的事, 颜晋耘半点不担这个名头,都以为那面就是夏夫人本人做的,夏家主就入套了。这若是一般的厨子, 他们哪里愿意让自己做的食物冠上别人的名头呢?
颜晋耘他不一般啊!
夏家给了丰厚的酬劳,颜晋耘的腰包马上鼓了起来, 不仅还了孙家替他垫付的看病钱, 还能置办一份稍稍体面的礼送去孙大的少东家那里,谢过他的人参须子。因夏家那些事是不好对人言的, 他在夏家帮忙的日子,除了孙家是知情人, 其余人都以为他伤情反复又卧床休息了。因此, 到了这时再去谢过少东家,竟丝毫不显得失礼。
那少东家估摸着从孙大嘴里听说过颜晋耘的来历——孙大当然不会讲得很细,只略略说过颜晋耘在厨艺上是有些家传的——竟开口邀颜晋耘入他的酒楼。显然前头那主厨被人挖走叫他急晕了头, 他竟说:“公良先生若能来,这酒楼便分予你一半。”
像颜晋耘这样的任务者,什么没见过呢,半间酒楼能哄得了别人,却半点哄不住他。他对未来已经有了规划,便婉拒了少东家的好意,故作难过地说:“不瞒少东家,我……唉!前些日子被那歹人伤得颇重,如今看着是好了,精气神却大不如从前了,就连厨艺也退步了好多。我现在哪里还当得了主厨啊……也不知以后会如何。”
话说到了这份上,少东家虽觉得遗憾,但见颜晋耘情绪低落,少不得又好好劝慰了颜晋耘一番,这伤总是能好的,待得彻底养好了身子,厨艺总能重新拾掇起来。
离开酒楼,颜晋耘又在城里逛了逛,添置了一些调料品,这才家去了。
过了些日子,颜晋耘终于把一罐腌萝卜送到了县丞娘子手里。他没有亲自去做这事,而是有夏夫人在中间穿针引线。腌萝卜属于凉菜,凉菜能放大爱情中的烦恼。
县丞夫人娘家姓朱,人称朱娘子。
时下有句话,流水的县令铁打的县丞。县令每三年就换一位,即便有留任的,再三年也该换了,但这县丞却是从当地选拔的,只要不犯错,必能长长久久地当下去。夏家作为商户人家,已习惯与官家交好,夏夫人因此也与朱娘子有了些许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