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智的弦在那瞬间绷断。
罗维特抬手按住戈修的后脑勺,修长的五指深深地陷入蓝紫色的湿润长发间,将他向着自己的方向按压过来。
激烈的电流在唇面贴合的刹那蔓延开来。
他的呼吸急促而紊乱,几乎是凶狠地吻住对方的唇,迫切地啃咬吮吸,耳边甚至能够听到神经被点燃的劈里啪啦的响声。
人鱼光滑的鱼尾摆动力度更大,尾鳍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拍击出重重的响声。
纤细的躯体被盲昧的本能驱使,无意识地向着男人的怀里钻去,贪婪而迫切渴求着所有可能的肌肤接触。
——烈火顿时燎原。
就在这时,玻璃房的大门被骤然推开,那个秃头的人鱼专家跌跌撞撞,兴高采烈地冲了进来,他手里捏着一管试剂,额头上满是汗水,一边跑一边气喘吁吁地喊道:“陛,陛下……药剂的逆转——”
他刚刚说到一半,剩下的话语就猛然被吞回了肚里。
罗维特阴沉着脸,猛地抬手,用大衣将人鱼蜷缩在自己怀里的身体罩了起来,他的视线冷冽如冰刃,直直的向对方看去,看的专家猛地一缩头。
他薄薄的唇上还带着鲜血的殷红,再加上他刚才撞见的情形——
专家还有什么猜不到的。
他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那个……陛下……请问这个逆转药剂,您还需要吗?”
——不得不说,他还是非常佩服自己的皇帝陛下的……毕竟这条人鱼虽然确实美的惊人,但是破坏力和攻击力都是惊人的可怕……而大部分的人还是更在乎自己的命的。
敬佩之情油然而生啊。
罗维特看了一眼那管试剂,然后低头看向自己怀中抱着的人鱼。
经过刚才的打岔,刚刚安静下来的戈修又再次开始变得不安分了起来,泛着金属光泽的鱼尾在他的腿上胡乱地蹭动着,泛着病态潮红的脸仰起,那双湿漉漉的蓝紫色双眸茫茫然地注视着他,唇瓣上还留着刚才被辗转吸吮留下的水光。
他用脸颊乱蹭着,尖锐的指甲不由自主地抓挠,无法控制的力气将罗维特的衬衫撕成一条一条的,使得两人之间的皮肤距离越发贴近。
人鱼呢喃道:“……难受。”
罗维特的胸膛不受控制地快速起伏,眼底闪过浓重的侵略色彩。
——这种情况能忍才有鬼了。
但是……
他的眸色沉沉,定定地注视着戈修皎白的面孔,视线扫过他紧紧皱起的眉头,不断张合的唇,急促的喘息,以及脸上茫然的痛苦神色,脑海中回想起先前专家提到过的话——
那所谓的“心理因素”……
那种无差别的进攻和杀戮,是一种受到极端刺激之后的过度保护状态。
人鱼在暴戾和狂躁中勉强挣扎出来的一丝理智,水光粼粼的眼眸注视着他,努力分辨着他所说的话语是,他的神情……是那样无措而茫然,近乎脆弱。
罗维特咬紧牙关。他
抱着人鱼的手掌缓缓收紧,将对方柔软冰冷的躯体严丝合缝地嵌入自己的怀抱当中。
他真的要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辜负对方在发狂时,那丝宝贵的信任吗?
第67章 人鱼【完】
罗维特深吸一口气,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压下心头被挑起的暗火。
他扭头看向一旁进退两难的专家,咬牙切齿地说道:
“……拿过来。趁我还没有改变主意。”
专家忙不迭地一路小跑,不顾地上水渍和血迹的滑腻,脚下打滑,步伐不稳地跑上前来。
淡蓝色的针剂被递到罗维特的手中。
怀中的戈修扭动幅度越发剧烈,他仿佛感知到了陌生人类气息的靠近,先前被压抑住的狂躁和攻击性再一次浮现出来,似乎准备随时发动攻击。
罗维特的手臂增加了几分力道,更加用力地将他禁锢在自己的怀里。
他抬眼扫向那位还在傻站在原地的专家,眼神严厉,但是声音仍旧轻柔地安抚着怀中的人鱼:
“没事,别担心,他很快就走了。”
对方一个激灵,难得敏锐地接受到了他的讯号,转身用自己的最快速度飞快向着门口飞奔而去,虽然在半中间差点摔倒两次,但好在他到达玻璃房门口时仍旧四肢完整,没被扯下哪个部件。
他惊魂未定地站在门口,但是却不敢立即离开,于是只好地站在门边,伸着脖子张望着房间内的状况,等待着针剂能否发挥作用。
罗维特熟练地用单手打开针剂的盖子,手腕翻转,干脆利落地向着人鱼的手臂上扎去。
出乎意料的是,针头却在瞬间弯曲折断了。
罗维特愣了愣,他拧起眉头,扭头看向专家:
“针头断了。”
专家也是一惊:“不,不可能啊,我已经更换了特质的针头,足以扎穿任何强度的皮肤啊!”
他说完之后,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若有所思地继续说道:“除非……戈修先生身上的这种基因变异,并不是静态的,而是一个缓慢渐进的过程,所以他的皮肤才会逐渐增加厚度……”
专家猛然一怔,突然提高声音开口喊道:
“陛,陛下!如果我刚才的猜测是正确的话,那很有可能,他身体中的人鱼基因也会随着推迟而逐渐减少!”
汗水从他的额头中渗出,声音也焦急了起来:“——到那个时候,很有可能逆转的药剂也没有用处了!”
听完对方的话之后,罗维特的神情也逐渐凝重了起来。
逆转药剂不能生效是一方面……
他更担心的是,如果发情药剂是由于戈修身体中还残余着人鱼基因才发挥作用,但是当他身体中的人鱼基因完全消失之后,发情药剂却仍旧无法被代谢掉,而这种药剂对他身体造成的影响是完全未知的。
倘若这种药剂对他是有毒害的,那就完全没有逆转的可能性了。
必须要尽快将药剂注射进去!
罗维特厉声向着专家喊道:“去准备其他的针头!快!”
专家很显然也明白其中的风险,于是急急忙忙地向着远处跑去,夜幕很快将他的背影完全吞没。
虽然整个玻璃房中已经没有了陌生人,但是戈修的挣扎却仍旧没有停止,反而幅度更加剧烈了——长长的鱼尾在水洼中疯狂地扭动拍击,整个人从肩胛骨到指尖都在发着抖,脸上的潮红更深一层。
他的眉头紧皱,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线,瞳孔微缩,先前恢复的理智仿佛在进一步地被迅速蚕食。
罗维特的心脏绞紧。
他抬手轻轻地按住戈修的肩膀,徒劳地想要减轻点对方所承受的痛苦,但是,下一秒,他却感到——自己手掌下覆盖着的那片皮肤,似乎出现了什么奇怪的变化。
罗维特一愣。
他将自己的手掌挪开,借着暗淡的月光,看向人鱼肩胛骨的位置。
那片皮肤莹白细腻,在夜色中仿佛发着光,轮廓优美的骨骼线条在肌理下颤动,犹如振翅欲飞的蝶翼。
但是,在肩胛骨的根部,那片皮肤却在缓缓地翻开,细细的血丝犹如蜿蜒的红蛇,沿着脊背起伏的肌理缓缓地向腰间滑去,在白到透明的皮肤的底色下,越发显得对比鲜明,触目惊心。
一点坚硬圆润的骨骼缓缓地从皮肉翻开的伤口中露出,然后逐渐地生长,伸长——
罗维特被这个场景震慑到了。
他猛然想起自己在搜集神话资料时看到了那些古老的插图——传说中的塞壬,是有翅膀的。
戈修头顶的冷汗浸湿了罗维特的前襟,他无声地哆嗦着,紊乱的鼻息打在他的胸膛,但是口中却半分痛呼都没有发出。
他虽然受不了热。
……但是对疼痛仿佛早有经验。
他仿佛已经太过习惯于忍耐痛苦,所及即使是在神智不清时,都不曾露出一点承受不住的脆弱神态。
罗维特咬紧牙关,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抬手箍住戈修的腰身,然后用已然只剩一半的针管向着那骨骼冒出的伤口处扎去——
下一秒,那巨大而有力的鱼尾横扫而来,猛地击中了他。
人鱼挣扎着滚落到别处,理智已然完全从他的脸上消失,剩下的只有狂躁和愤怒。
罗维特艰难地爬起身来,咳出两口血沫,他按住胸口,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肋骨至少断了两根,还不算其他的连带性内伤。
针剂仍旧被紧紧握在他的手中。
他抬头看向戈修的方向。
只见人鱼静静地伏在月光下,光洁的脊背上裂口逐渐扩大,那鲜血淋漓的骨骼缓慢地向外伸长出来,一根根轻盈的骨节随之张开,在冷冽暗淡的光线下有种莫名妖异的美感,几乎能够夺人呼吸。
几乎只在眨眼间,那巨大的翅膀就整个从他的背部展露开来。
上面的血迹在风中迅速地干涸,翼骨在冰冷的空气中迅速地伸展抖动,从细细的绒毛飞快地变成厚而密实的羽毛。
蓝紫色的,泛着金属光泽的羽毛覆盖在轻盈精巧的骨架上,在月光下猛然展开。
无声的风响裹挟着海盐潮湿的味道传来,在夜色中卷起人鱼长长的发丝。
翅膀扇动,将他一点点地带离地面。
戈修在月色下仰起脸,瞳孔中倒映着皎白的月色,细细的诡异纹路顺着脖颈的延申至脸颊,沿着颧骨在眼角蜿蜒。
似精怪而非人,类神明而非兽。
这是……神话中的海妖。
塞壬。
“我的天啊!”玻璃房的门口传来一声惊呼,先前去取新的针剂的专家目瞪口呆地注视着腾飞至半空的塞壬,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颤抖着,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究竟是什么,但却又无法不被这种近乎异端的美丽和危险吸引,最终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
时间要来不及了。
罗维特用手背擦了擦自己唇角溢出的血迹,扭头向着那个专家厉声喊道:“这个药剂可以口服吗?”
专家猛然被从刚才的恍惚状态唤醒,他瞪大双眼,慢半拍地说道:
“……效果可能……会打折扣……”
那也没办法了。
即使是新取过来的针头,能够扎穿戈修现在的皮肤的可能性也不是很大,与其赌那个万一,不如孤注一掷。
罗维特将针剂掰开倒入口中,然后站起身来,毫不犹豫地向戈修扑去。
浮在空中的塞壬被大力拉扯,连带着背后的翅膀都猛地向下一沉。
非人类冰冷的唇瓣上覆盖着人类温热的双唇,灵活炽热的舌尖撬开牙关,混合着血腥味的药剂被渡入喉咙。
渐渐的,迷茫的暴戾和狂躁从那双蓝紫色的眼瞳深处消失,清明与理智逐渐出现。
刚才——
他好像做了个很糟糕的梦。
戈修缓缓地眨眨眼。
下一秒,他望着眼前男人仅在咫尺的面容,不由得愣在了原处。
巨大的羽翼在他的背后扇起大风,卷起二人的发丝,交缠混合在一处,不分彼此。
仿佛时间就此凝滞。
空气停止流动,声音被风声吹散,时间的流逝都没有了意义。
恍惚间,戈修听到遥远的地方传来隐约模糊的声音——
“……罪犯脑域波动稳定,立即断开链接——”
在刚刚恢复神智不到数秒,戈修就感到自己眼前一黑,整个人猛地沉向了没有尽头的深渊。
在视线被黑暗吞没的前一秒,他看到,那一切都被冻结的背景当中,俊美的男人缓缓地睁开双眼。
他是罗维特,但又似乎不是。
男人的眼神沉默而悲伤,就那样无声地注视着意识逐渐消散的戈修。
戈修恍惚地回望着他。
不知为何……他感到这一幕,是那样的熟悉。
·
审判长有些坐立不安地坐在他的办公桌旁,时不时地抬眼看一眼监控器屏幕中昏迷着的戈修,似乎有些心神不属。
突然,他的背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放心,罪犯生命无虞。”
审判长猛然一惊,手心顿时出了一层冷汗,但是面上仍旧维持着波澜不惊的表情,缓缓地转身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那位先前和他联系的保密局成员站在几步之遥的地方,静静地看着他:
“这次的惩罚世界非常成功,上面很满意。”
审判长镇定地问道:“那他还有多长时间醒来?”
那个其貌不扬的男人笑了笑——他即使笑起来神情看上去也仍然是冷的,假的令人有些心慌:
“这次不会了。他在上个世界结束后会被直接被送往下一个世界。”
审判长继续问道:“可是,在每个惩罚世界结束后的报告——”
男人打断他:“会在整理好之后送到你的桌子上的。”
审判长顿了顿,终于决定不再追问下去,于是便缓缓地点点头。
注视着男人的背影逐渐远去,审判长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他动了动手指,感到自己的掌心已经完全被汗水浸湿,后背有同样湿漉漉的全是汗。
——应该没有被发现吧。
在上次和那人对话结束后,他感到了深切的不解和疑惑,眼前的谜团在逐渐增加变厚,其后仿佛隐藏着什么无法被言说的隐秘和阴谋。
眼前这个似乎罪大恶极的通缉犯,似乎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隐情在。
而在这个位置上做了这么久,他还是有些人脉和关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