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时候,敖然带了景樊给他的那本《医药经书》,对照医书景樊找到了医药书上第一种草药,清心草,这药草种在院子刚入口处,叶子小而薄,长相普通,无甚特色,感觉与寻常的杂草没什么区别,这清心草的药用价值也如其名,有醒神清心之用,它的药效并不强,但极易生长,很是常见。敖然盘腿坐在这片药草地前,对照着药书上的描写,仔细将这药草观察了一遍,看完之后,便捏了一片叶子放进嘴里,苦涩之余是一股冲进喉咙的清凉,这感觉就像嘴里含了个金嗓子喉片。
品尝了叶子,敖然忍不住左顾右盼,看到没有人,他就拔了一颗清心草,这草的根部细茸茸的,敖然拔了一根放在嘴里咀嚼,味道比叶子更苦涩,清凉之味也淡了许多。
《医药经书》上介绍药草的效用,形貌之外,也会有一两句话涉及的是它与哪种草药更宜配合,所说并不详尽,弄得敖然心痒痒,很想将能与之药配合的药融在起来,看看能产生怎样的效果。
根据药书上的描述,清心草常与碧鹭草相配,因这两药效用相近,且各有优势,相辅相成,敖然翻了翻书,在第十页找到了碧鹭草,比对着药草图,敖然弯弯绕绕在园子更靠里的地方找到了碧鹭草,这草药比清心草更细高一些,叶子也修长,敖然依旧捏了叶子放在嘴里,这叶子比之清心草有些淡而无味,但咽下去之后,敖然明显能感觉到那从喉咙到心肺的清凉,这也是碧鹭草相比清心草更优越的地方,它的效用更强,尤其有润肺止咳之用。
一整个下午,敖然都是满院子里乱跑,一会儿在这儿,一会儿在哪儿,他蹲守过的地方必然会有一到两棵药草被摧残。
敖然记草药并不以《医药经书》上的顺序为准,而是以一种药草为准,认识之后,就去了解其底下的记载的能与之共用的药草。有点像背英语单词,认识一个词根,根据这个词根再继续拓展。
景樊来的时候,就看见那一身淡青色长衫的少年盘腿坐在地上,小心翼翼的拔了根药草,掸掉上面的土,捏着那药草的根细细的看,这会儿天色已暗,昏黄的夕阳下,光线并不明朗,敖然皱着眉头,将脸凑到那药草前。
第四十三章
“你是准备把我这药草园都拔光吗?”
“啊?没呀。”敖然听见景樊的戏谑声,愣愣的转头。
“我就拔了一棵。”敖然辩解道。
景樊挑眉。
“好吧,有些多拔了一棵。”
景樊笑了笑,走到敖然身边道:“很喜欢学医吗?天都黑了还不知道回去吃饭?”
敖然坐在地上,也懒得起来,抬头望向远处,太阳已经快被地平线遮完了,天地间一片昏黄,拉近视线,层层叠叠的叶的剪影,微微摇曳,很有几分意境。
敖然不禁道:“还挺美的。”
景樊半蹲在敖然身边,眼里是敖然的侧颜和如梦如幻一般的晚霞。
景樊:“确实很美。”
敖然扭头看着景樊笑着道:“真想在这景家山庄生活一辈子,学学医术,时不时下山救个人,治个病,然后悄无声息的潇洒离去,留下一个谜一样的背影,哈哈,想想就觉得有趣。”
这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秘神医什么的真的很带感,敖然想着想着就忍不住呵呵乐出了声。
景樊勾着唇角,渐渐暗下来的夜色淹没了他的眉眼,敖然看不清他的神色,只听他嗓音暗沉,声音喑哑。
“你想在景家待一辈子呀。”
敖然开玩笑娇声娇气道:“你这是不打算收留我了吗?当初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呀,说好的负责一辈子呢,你这是始乱终弃。”
他自己说完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忍不住浑身抖了抖,搓了搓胳膊一脸嫌恶道:“受不了自己了,太恶心了,”
那张少年的脸皱着眉头,让人忍不住想捏一捏。
景樊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伸出手罩在他脑袋上,按着他的脑袋,声音微凉:“说不定哪天景家就没了呢,你就待不了一辈子了。”
敖然以为他是担心景家有危险,也没拍掉他的手:“放心吧,你这么厉害呢,我也会尽我所能保护景家的,还有那本《极道》,尽快找到它,这世间就无人能伤害你了。”
“你要保护景家?”
昏暗之下,景樊语气平静至极,没有一丝波澜,但那双眼里阴翳狠辣至极。
一无所知的敖然无奈地吐槽道:“好吧,我确实没那个本事,但我会竭尽全力。”
最后一句敖然说得真挚,有如誓言,语气里的坚定让人颤抖。
景樊愣怔,放在敖然脑袋上的手犹如触电一般,然而这愣怔只是片刻,很快就回神,似笑非笑道:“希望如此。”
希望如此,希望你说的是真的,希望你一直如此坚定,不然,就不好玩了。
景樊说罢便起身,一副笑意满满的模样,道:“走吧,天已经黑透了,回去了。”
敖然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土。
景樊走在前面,留这个高大的背影给敖然,语气里含着他惯有的温和笑意,面上却无甚表情,询问敖然:“景朴今日没有为难你吧。”
敖然视线被景樊挡完了,快走两步到景樊旁边:“没有。”
景樊嗯了一声:“他这人素来冷漠至极,对谁都这副模样,你不用在意,他虽然不是景家最厉害的长老,但他的在药草上面的钻研景家无人能及,他对药草热爱至极,这看药草院子也是他非要做的。”
敖然点头,开心道:“那以后可以多多请教请教他。”
景樊很快就给他泼了一盆冷水:“他是绝对不会理会你的,以他对药草的研究,家中其他长老是希望他能教导一下族中弟子,但被他拒绝,即便是我,他都不曾理会过,他向来认为天才自己就能学会,而蠢才教了也不会。”
敖然最后挣扎道:“我今日问他以后有事情向他请教,他说了随意。”
景樊呵呵笑道:“那是他看在我的面子上,意思意思。”
敖然:“……”
敖然冷哼:“你得意什么,他也没理会你,不是吗?”
景樊笑得更开心了:“那是因为他将我归到天才那一波里了,认为我根本不需要教就能学会。”
敖然:“……”
景樊:“你也别在意,他目前应该还没给你分类呢。”
敖然:“……”拒绝说话。
【作者有话说】:终于把自己安顿好了,以后应该可以正常更新了。
第四十四章
第二日一早,敖然就去了药草园子那儿,景樊今天有事,所以今日他有一天的时间呆在这儿。
大清早天微亮,虽然没有风,但总有一丝沁入身心的凉意,倒也还算舒服,昨天回去之后,他半夜跑回他原来住的那间院子,挑了几根适合的竹竿,连夜削了几个竹笔。这种竹笔笔尖削成钢笔的形状,笔尖不仅具有一定的弹性,而且还能挂水储水,笔尖的粗细也可以根据自己的需求反复削。
敖然除了继承原主的这一身功夫,其他什么都没get到,他想记点笔记,结果那手毛笔字写得不忍直视,这就算了,他还写的极慢,完全控制不住字的大小,一张纸上写过寥寥几个字就没位置了。
无奈只能做个竹笔,写硬笔字。昨天赶得急,就备了个笔墨纸砚,敖然手里抱着一堆,可惜差个包,今早他早早嘱托景樊院子里一个小丫头给他做个挎包,以后装这些东西也方便。
那小丫头乖巧至极,应承了他的要求之后,还承诺他今晚就能做好。敖然万分心虚,奴役人家小姑娘真是愧疚。
推开药园子的大门,敖然以为自己是最早来的,这会儿应该没人来,却发现景梓居然在药草园子。
景梓被吱呀的门声引得抬起了头,两人瞬间四目相对,眼中皆是讶异。
景梓皱着眉头:“你怎么在这?”
敖然也不急着应他,慢慢悠悠地走了过去。
景梓怒:“问你话呢。”
敖然笑道:“当然和你一样呀,不然一大早来这里吃草呀。”
景梓:“……”你才吃草呢!
景梓嗤道:“你也就能吃个草吧。”
敖然:“吃你吗?”
景梓:“!!!”
景梓怒道:“你才是草呢。”
景梓:“你以为勤奋努力就能弥补你的愚笨吗?草包!”
敖然自觉自己一把年纪了,才不和这种中二期的躁动少年计较,冲着景梓露了个如沐春风的浅笑,转身就走,他今天要记的东西还很多呢,时间宝贵,浪费不得。
景梓看着一脸假笑的敖然,只觉一口气憋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到底还是少年,再如何聪慧也有几分年轻气盛,更何况他还是个被家族捧着的天才,自个儿站那儿气了会儿,倒也回神,心平气和了,朝着敖然嗤了声,转身就进了药房里面。
这倒不是他不想和敖然同处于一片空间,而是他确实不需要待在这露天的外面。
外面种的大多是低级的草药,也就景家那些稚童和敖然这个初入门的人才要在这里滞留。
两人都来的早,这会儿景家其他弟子都没有来,很是空旷安静,敖然就和昨天一样,比对着《医药经书》,循序渐进,不过今日他还带了本简单的药方书,这是昨日回去后,他找景樊要的,比较基础,很适合他。
学和用结合,这样的方法反倒更容易去记忆和理解。
敖然边学边记,昨日削竹笔之时,他还赶制了一个笔记本,选用的纸质较厚,不是古时那种横翻,而是竖翻,纸下面他还订了个薄木板用来垫着,以他现在的剑法,削个轻巧好看的木板真的是分分钟的事。
敖然不禁感慨,有功夫就是好。
第四十五章
今早似乎仍然没有景家子弟过来,敖然不知道景家是怎么安排课程的,昨天下午也是如此,清静,这近一日的时间里,他也就遇见了个景梓。
这倒也好,这空荡荡的药草园子就让他一个人霸占了,随他满院子跑。
敖然是那种一旦做事,注意力绝对是高度集中的人。
他抱着他那堆纸笔,也不管地上脏不脏就盘腿坐在哪儿,时不时看看药方,又或者盯着药草。手上飞速的记着什么,嘴里偶尔还念念叨叨。
景梓刚出来就看到他这副模样,嗤了一声,骂了句大傻子,本想转身就走,却看见敖然握笔的姿势怪异,细看之后,他手中那只笔似乎也很奇怪。
景梓不禁好奇,走近一看,确实神奇,笔尖竟然软的动物毛,仅仅只是竹子削出来的,而且笔写出来的字很细小。
更让景梓景棋景棋的是,敖然写出来的字很好看,清瘦劲挺,飘逸欣长,很是潇洒好看。
景梓:“你这笔是怎么想到的?怎么做的?”
敖然扭头,景梓就站在他身后。
敖然勾唇,笑得灿烂:“想知道?”
景梓立马就觉得这人不怀好意,虽然那白润的脸,笑得明亮。
看着景梓一脸防备,敖然笑得更灿烂了。
“瞧把你吓得,我可是打算老老实实告诉你呀。”
景梓才不信,老老实实告诉我需要笑成这样吗?
敖然笑得开心:“行了,逗你呢,你要不嫌弃地上脏就坐下吧,正好有问题向你讨教讨教。”
景梓突然觉得自己被耍了,敖然刚那坏坏的笑意明显是故意的,更气的是自己居然海上当了。
景梓翻白眼:“你幼稚吗?”
敖然笑:“我这是因人而异。”
景梓:“……”
景梓坐下后,也不客气,直接将敖然手中的笔接过,敖然将自己的笔记本翻到最后一页递给景梓。
敖然冲景梓扬了扬头道:“可以写写看。”
景梓有点不太会握笔,这支笔一边是扁平的,完全不对称,而且笔尖很硬,根本写不好字。
敖然:“握笔的姿势不对,你刚才有看到我怎么握笔吗?”敖然边说边上手,握着景梓的手,矫正他的握笔姿势。
掰正景梓的姿势后,景梓写的倒也顺畅多了,他毛笔字练的不错,硬笔字因不习惯而写的有些歪扭,但字形很好看,率意有力。
敖然毫不吝啬的夸赞:“很不错,第一次写硬笔就写的这么好看,很有潜力。”
景梓不屑的嗤了一声。
敖然也不理会他这一副傲气的模样。
不过景梓虽然面上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但内心却震惊至极,他一直觉得这敖家少堡主是个草包,当然上次比武之后,他对此有所改观,不过再改观,偏见还是有的。
然而现在这偏见也裂了一道道缝隙,随时都有瓦解的样子。
景梓脑袋里千帆过尽,手上倒是不停,敖然本子后面的几张纸被他一会儿时间写得满满的,越写越顺手,新奇至极。
敖然看他写的过瘾,忍不住吐槽:“哎,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呀,我这笔记本是不是要被你糟蹋完了。”
景梓愣了一下。
扭头看着敖然疑惑道:“笔记本?”
敖然扶额:“就你手里的这个,我记笔记的。”
景梓拿起手中的本子,翻了翻,他刚才只顾着惊叹这支笔了,都没顾上这写字的纸,闲暇仔细看,这本子很是特别,本子的纸倒也常见,但这样式却尤为特别。
景梓从第一页翻起,入目的是满满的整齐而又漂亮的字,眼睛瞬间被这字吸引,不单是因为字好看,而是很多字他都不认识,一页看下来,全凭对药草的认知,连蒙带猜,大致看懂了个七七八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