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翎阳的身体有些不安地扭了扭自己的小屁股,他自己知道,这就是要去孤儿院了。
白刚看着后面依旧安静的一声不吭的白翎阳,今天穿着一身红色的小羽绒服,黑色的毛线帽,脚上也穿着黑色的小鞋子。
五岁的小男孩,当真是可爱至极,就是那双浅茶的双眼,依旧空洞。
他目光低沉,阻隔了自己最后一丝犹豫,“阳阳不怕,爸爸妈妈带你去过生日,等下带你去吃好吃的,吃完我们去买蛋糕。”
白翎阳愣愣地眨眨眼,能吃蛋糕?家里已经这么有钱了?
不是他说,这个家是真穷,放以前在奥古斯的时候蛋糕让他吃他都不想吃,现在一听说蛋糕居然还有一丝憧憬……
身体欢欢喜喜地坐好,小手放在两腿上坐的笔直。
这天白刚和林玉真的带白翎阳去吃了一顿好吃的,两人一路无言,待看见一个游乐场的时候,白刚还带着白翎阳去坐了各种游乐设施。
天暗的很快,一下子就到了傍晚六点。
白刚和林玉带着白翎阳进了一家装修很豪华的一家蛋糕店。
里面大蛋糕价格都是四百起步。
白刚蹲下身揽住白翎阳的小手,“阳阳想要哪个?随便挑,这是你的生日礼物,爸爸给你买。”
小孩眨着圆圆的小眼睛,小手一指指到了一个蛋糕上。
“要这个吗?好,包起来,这个真——”白刚语噎。
这个蛋糕他匆匆一瞥,看见了蛋糕上三个小人,背后是一个小房子,是个很精致的翻糖蛋糕。
名字叫一家三口。
他一个大男人背过身,捏了捏发酸的鼻子,在那一刻他甚至怀疑白翎阳是不是已经好了。
但他急忙掰过白翎阳的小脸,看着依旧空洞的眼神才不得不又一次承认。
阳阳是个小傻子,还有点自闭,刚刚不过是巧合罢了。
挑好了蛋糕,白刚没有把刚刚的事情跟林玉说,蛋糕被白翎阳自己抱着,抱得紧紧的,这是他在后座唯一的伴。
车开的飞快,在七点前到了一家孤儿院,孤儿院上白底红字印刷着几个字。
阳光爱心孤儿院。
从门口往外看,就知道这家孤儿院的设施确实不错,窗明几净,七点已经没有孩子们嬉闹的声音。
白刚帮白翎阳拿着蛋糕,把一张卡片放在了白翎阳的小衣兜里面,上面写着白翎阳对哪些食物过敏,有哪些习惯……
林玉不远不近地站在车附近,没有上前一步。
白刚让白翎阳坐在台阶上,白翎阳乖乖地听着白刚的话,“阳阳要在这里等老师出来接你,你乖乖的不要跑,爸爸妈妈……先去给你买点东西……”
这是世界上最拙劣的谎言,白翎阳冷淡地想着,因为面前这个看着他双眼的男人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浑身都在颤抖。
他想跟这对夫妻说,敢这样抛弃孩子就别哭得像受了多大委屈,但白翎阳却像受到了桎梏一般,怎么样都不能控制自己的声音。
“阳阳,爸爸爱你……”白刚疯狂地亲了亲白翎阳的额头,接着立马转身就跑,打开车门,和林玉一齐坐上去。
车子飞快地发动,只留下了一地被为其卷起来的尘土。
白翎阳安静地抱着蛋糕坐在孤儿院门口,雪花又飘了下来,他卷翘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双眸的空洞突然被淹没,变成了一片宁静。
哎,动不了啊,难道要被困在小傻子的身体里冻死在这里?
白翎阳又一次努力控制着身体,沉下心,全部精神专注在手心,伸出手往前伸。
忽然一片冰凉凉的触感。
嗯?他接到了那片雪花。
在接到雪的那一瞬间,他感受到自己被这个世界所承认,正逐渐开始融合中。
白翎阳立在大雪中张了张嘴。
“啊——”的一声稚嫩的童音从他嘴中发出,小孩打了个喷嚏。
揉了揉鼻子,一丝惊喜的亮光从他眼中闪过,他终于能说出话了,先前他就像被一层塑料袋紧紧包裹着,虽然能够看得清外面,却始终和这具小小的身体有着一层隔阂。
现在却感受到自己真正和身体合二为一,他动了动自己的小胳膊,一甩手,突然感觉掌心有一股力量要飞出。
嗯?
白翎阳愣了愣,捏捏自己的掌心,注意力集中在视线中央,和泽维尔那时候带来的极其相似的玄妙的感觉油然而生。
一块晶莹剔透的冰在他手心慢慢凝聚。
这是……和以前一样的精神力?却又和精神力有些不同。
但这足以白翎阳瞪大了眼睛,这个世界到科技发展都比星际中慢很多,身体也不是他自己那副,他怎么会这种‘东西’?
但眼下雪越下越大,他再不进屋子里面恐怕就要被雪埋没了,把厚厚的蛋糕盒子放在地上,他蹬着小短腿跑去敲门。
他放弃了白刚和林玉,现在的他对于他们来说,确实是个累赘,把希望寄托在还未出生的孩子身上对他们来说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而且他与那夫妻二人也没有感情,不如就此别过。
孤儿院中的灯光有些昏暗,白翎阳个子还不到门锁,从铁门中的缝隙看过去,昏黄的灯,漆黑的小操场,到显得有一丝恐怖。
踮起脚尖费力地敲到了门铃后,白翎阳老老实实地等着。
过了一阵,从里面响起了一道略显沉重的脚步声,一个中年秃顶略微有些发福的男人把门打开了。
他穿着一件厚厚的白红交加的针织毛衣,面容宽厚,脸颊上也都是肉,显得和蔼可亲,倒挺像亚洲人版的圣诞老人。
见到小小只的白翎阳站在门外,一声不吭的挺可怜,那人也不意外。
世道艰难,抛弃孩子的人海了去,不多白翎阳一个,也不少白翎阳一个。
男人看见了卡片上写着的名字粗略记下后,卡片就被扔进了垃圾桶里,接着将他带进了孤儿院中。
在雪光和月色下,男人看了看白翎阳那张白皙可爱的小脸,伸出粗粝的大手摸摸他的头,笑得一脸慈爱。
孤儿院里面孩子多,那个漂亮的帆糖蛋糕没多会儿就给别的小朋友分掉了。蛋糕被剥开了外面漂亮的翻糖,只剩下里面干巴巴掉渣的蛋糕胚,白翎阳小小地咬了一口。
实在…不是很好吃。
有点怀念泽维尔经常送来的五星果。
之后就过去了一年,从隆冬之后过了春夏秋冬,又到了一年的夏季。
六月,树枝上的蝉鸣声此起彼伏不停地鸣叫着,孤儿院中的小孩成群结队在外面玩捉迷藏。
孤儿院中的日子相当枯燥,特别是对于白翎阳这种未到学龄前的‘孩子’来说。
身体是学龄前,心理却早就是个成熟的人,白翎阳一开始还觉得逗小孩挺好玩的,玩过两天就腻了,开始每天枯燥无味地看着一本本带图故事书,相当的无聊。
他尝试寻找过泽维尔,但是作为一个身体只有六岁的小男孩他完全出不去孤儿院的门,只能没事看书不然就用用手中这奇怪的精神力消磨时间。
这穷得不成样子的地方,连个科技设备都没有,这个世界里最发达的科技就是手机和电脑,然而要手机也没有,要电脑更是从来没见过,只能道听途说。
白翎阳:我竟然混到了如此地步,风水轮流转,悲伤,悲苦。
难受,想哭!
曾经我有很多钱的时候我没有珍惜,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那请给我……
更多,更多的钱!!!
第27章 孤儿
乔巧是个女孩子, 比白翎阳大一岁,在白翎阳进孤儿院前是整个孤儿院里面最可爱的小孩。
现在这个殊荣落在了白翎阳身上, 乔巧感到好奇, 对白翎阳特别关注, 她见白翎阳又一个人窝在角落里面看书, 悄悄地挪动着小脚丫去找白翎阳。
声音有着七岁小丫头特有的脆甜, “你怎么又在这里看书呀?和我玩折纸不好吗?”
白翎阳慢吞吞地从一本有他半人高的山海经中抬起头, 看着这个粉嫩嫩的小姑娘, 脆生生的拒绝:“不要。”
六岁的小孩正在换牙,声音有些奶声奶气, 就算被拒绝,也听着让人一点都不生气。
乔巧头上两个羊角辫一晃一晃的,她托腮在板凳上坐着,垂眼看着自己穿着凉鞋摇来摇去的脚。
“真的不去吗?”
白翎阳拍自己的脑袋, 小丫头话好多呀,但是他至少也十八了,才不和小丫头计较,只能耐着性子再说一次。
“不要。”
乔巧依旧不罢休地缠着白翎阳, 两人吃饭的时候才分开了一会。
白翎阳刚松了一口气,于是合上书看着面前的饭菜,白菜煮虾皮汤, 醋溜白菜,肉沫白菜……
孤儿院居然做到了两菜一汤里面都有白菜,佩服。
真难吃, 小孩撇撇嘴,慢腾腾地嚼着饭,这一年孤儿院的饭菜直线跳崖式下降。他抬起眼皮瞥了一眼远处的院长大叔,就是当初把他接进孤儿院的红毛衣男人。
院长大叔的头发经过一年风霜的洗礼,彻底丧失了头皮自主权,脑袋光洁的可以让白翎阳照脸。
这一年原本对孩子们还算不错的院长大叔,突然开始沉默寡言,整天看着自己的手机。孤儿院的日常水平开始变低,就是从白翎阳瞥见过院长在手机里面玩理财的样子开始。
今天是三吃白菜,好歹还有肉沫,明天就不知道有没有了。
理财有风险,投资需谨慎,白翎阳在心里嗤笑,心里明镜似的知道院长是挪用公款了。
白翎阳整个人在孤儿院一年里瘦了许多,都是饿的,他吃不惯那么难吃的东西,嘴挑的不行,才六岁的小孩子连婴儿肥都快瘦没了,皮肤呈现一种病态的白,眉眼虽然依旧好看,但没有营养长不了个子,眉眼也舒展不开,像一个脆弱又苍白的瓷娃娃。
饭后原本又在翻书的白翎阳,倏然看见院长大叔领着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在窗口朝内看。
孩子们这个时间都在教室里面看书或者玩积木,突然来了一个外人显得格外打眼。
男人和院长在窗口站了许久,目光从乔巧和白翎阳身上略过,朝院长大叔说了句什么就进了院长办公室。
接着负责照顾小朋友的李阿姨笑眯眯地走过来对他们说:“白翎阳小朋友,乔巧小朋友,你们两个谁愿意去院长办公室玩呀?”
乔巧毕竟小孩心性,兴奋的举手,“我我我——”去院长大叔办公室都是去年还有的事情了,那时候一般都是被叫去表扬,还有好吃的糖果。
白翎阳沉吟一下,眼神微暗,现在?可不一定。
瞥一眼天真无邪的小女孩,在心中叹了口气,白翎阳开口说:“老师,还是我去吧。”
乔巧哼了一声,“又抢我的!”
“……你太笨了,要是惹院长生气怎么办?”无奈的说完白翎阳向李阿姨伸出了手,李阿姨一向喜欢这个孤儿院长的最好看的小朋友,干脆将白翎阳抱起,又软又香,就是瘦的有些可怜。
李阿姨叹口气,该给这孩子补补了,院长一向对小朋友们有爱心,可是最近的伙食真是越来越差了,让人摸不着头脑。
没想到,一个大人还没有白翎阳一个少年看的透彻。
站在办公室门外李阿姨去照顾别的小朋友了,白翎阳一向让她放心,她干脆就让白翎阳自己进去了。
白翎阳漫不经心地敲开了办公室的门。
那个看起来大腹便便的男人和校长交谈甚欢,言语之间就是烟雾缭绕,桌子上至少放了四五盒烟。
见白翎阳走进来,院长的双眼闪了闪,“是小阳小朋友啊,来来来,过来让王老板看看。”
王老板胡子拉擦,眼神在白翎阳瘦削的身子上打量了一圈,看着站在面前的小孩,貌似慈爱地问:“你叫阳阳啊,真可爱,是不是真像绵羊一样呢?”
白翎阳乖巧地摇头,可精致乖巧的脸上有着不符合年纪的成熟:“我是叫白翎阳,不是什么小阳。”
王老板腹诽,这小孩不一般啊,难道被丢了的孩子都这样早熟?不过,再成熟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他看着白翎阳露出的一截葱白脖颈,白皙干净惹人怜爱,这样的小孩带回去养着是最让人舒心不过的。
回了家,怎么养就是他说了算。
于是胖乎乎的大手一把就要摸上白翎阳的小臂,白翎阳心里呵呵,左脚往后撤,就是一个大喷嚏打在了王老板的脸上。
打完喷嚏,小孩还病恹恹地伏地哭了起来,边哭边打嗝。
“呜呜呜——院长叔叔,王叔叔,我不是故意的,我经常咳嗽的,刚刚实在没有忍住,小朋友们都以为我有传染病不和我玩,呜呜呜——”
王老板一跳三尺高,他这种中年男人最惜命,原本只想养一个玩玩达成些不可言说的事情,可没想把命也给折进去。谁知道这又穷又脏的孤儿院到底有没有毛病?
他当即细看,白翎阳的脸色确实苍白,就哭的功夫还不断地咳嗽,打嗝,身体瘦弱的紧,加上心理作用,真像个有传染病的。
王老板一脚踢了院长大叔身上,“让我玩个有传染病的?你还要你的命吗?债是不可能抵的,下个月我来收,没钱我剁了你这只手!”
说完王老板出了门,把门重重地带上了,发出一身巨响。
白翎阳哭得可怜兮兮的早就引来了李阿姨,李阿姨后知后觉地推开门把白翎阳抱起来,“怎么哭成这样了?真可怜,咱们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