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庄周岛的边缘,大鱼沙滩,已经是11点了。庄邢停好摩托车,提着沈修竹的小书包就朝沙滩进去,两人去公共浴间换了泳裤,租了一沙滩椅坐下。
12月的庄周岛依然太阳高照,已经有不少富有的老板们举家来庄周岛过冬了。沈修竹上身还穿着一个短袖泳衣,只露出白嫩嫩的胳膊腿儿,在阳光照射下,白的反光,他趴在沙滩椅上,庄邢在给他露出来的四肢擦防晒,哥哥的手掌又大又温暖,还没下水沈修竹就昏昏欲睡。
给小竹子擦完防晒,庄邢去买了两个椰子回来,两人坐在沙滩椅上用脚踩着沙子玩,解了渴,这才拉着小竹子往海边走去。
一开始庄邢把小竹子放在游泳圈里,他游着水拽动泳圈,沈修竹全身都浸过水之后,也大起胆子听哥哥的指挥,踢着水试图自己游。
庄邢围着他游来游去,在水里行动自如,他可是海岛长大的孩子,游泳就像走路一样熟练。沈修竹自己游的两手发酸,他不想努力了,对着哥哥说:“哥哥,我手酸了……”
庄邢从水里钻出来,大手把湿发撩到脑袋后,抹去脸上的海水给建议:“那你去椅子躺着喝椰汁,哥哥游几圈就上去陪你。”
沈修竹直接下水,从游泳圈里钻出去,两手搭着哥哥的肩膀,软软的请求着说:“哥哥你驮我,我也想要游……”
能力范围内,庄邢从来不拒绝,更何况今天他要把小竹子哄好,告诉他一件对他来说悲伤的事。沈修竹得偿所愿的趴在哥哥的背上,庄邢驮着他在浅水区游来游去,玩了一个下午,沈修竹已经可以不需要借力,自己就可以飘在海面上了。
但是他还是更喜欢趴在哥哥的背上,那种安全感他很满足,这样给他一种他是被人爱的小孩,即使母亲奶奶相继去世,父亲无视他,但是他还是有人期待着长大的孩子。
水玩够了,两人上岸休息,沈修竹坐在沙子上,头上是巨大的遮阳伞,庄邢躺在沙滩椅上看着他。庄邢目光复杂的看着沈修竹挖沙坑,沈修竹手脚并用,像一只小傻狗一样疯狂刨坑,傻的庄邢挪开视线无法直视。
沈修竹把两只脚放进沙坑里,又用沙子把他辛辛苦苦刨的坑填上了,填的不过瘾,又开始想把自己下半身埋起来,但是一只手一只手的捧沙子太辛苦了,他看了看四周找工具,见别人家的小孩儿都有个塑料铲子,他也想要,“我想要个铲子,哥哥。”
“哥哥没有钱买铲子了,小宝贝。”庄邢目光随意地扫了一眼小竹子指的铲子。
“啊?”
“哥哥钱都买股票了,哥哥去挣钱好不好?”
“好!”
“那哥哥月底就坐飞机去美国,赚了钱就回来给你买铲子好不好?”
沈修竹一听猛的一抬头,“不去美国,哥哥在这里不能挣吗?”哥哥不是带他去割胶卖胶吗?一桶胶可以卖2块钱呢。美国一听就很远,要坐大飞机,他不愿意哥哥离开自己去那么远的地方。
庄邢循序渐进的说:“哥哥要去美国学计算机,学会了就可以赚大钱了。每次去割胶,你都被蚊子咬的一身包,你还敢去?”
割胶也好,摘香蕉也罢,只不过是庄邢带沈修竹去玩的一种娱乐罢了,毕竟他也18成年了,他无法带孩子玩弹珠拍纸片,带孩子动手劳动是一种生活体验。当然也是因为沈修竹乖巧,他亲弟庄阳一放假待在空调房里,出去一步就能哭天喊地。
沈修竹又不说话了,努着嘴面无表情的用大眼睛瞪着庄邢,这是委屈的第一步,庄邢坐起身来想哄哄孩子,“你看,哥哥送你去上学也是为了让你学知识,爷爷天天看书作画也是因为他有知识,所以知识很重要,哥哥一定要去学,你乖不乖?”
“我可以不要铲子……”沈修竹看出了庄邢的认真严肃,轻声的争取道。
“你不要,但是哥哥想给你,别人家弟弟有的,哥哥也要让你有。”
沈修竹:“哥哥是为了养我吗?”
好像可以这么说,庄邢嗯了一声,然后就见沈修竹眉开眼笑了,他心想这孩子越来越好哄了,果然小孩子都是要宠着才听话。
沈修竹明白了,这不就是小汉子要出去务工赚钱养家嘛,哥哥去吧去吧。
因为小竹子的懂事,再下水后,庄邢就驮着小竹子,一直到晚上回家,对小竹子提的要求都百分百满足,甚至辣条都给买了一包。
回到庄院已经6点了,庄邢让沈修竹先去洗了澡,自己拿着收音机听电台股市节目播报,听得很认真,沈修竹洗完澡出来喊他他都没听见,直到沈修竹又趴在他背上,他反手拍了下小竹子示意安静。
沈修竹屏住呼吸听着广播里面浑厚的男声,看着庄邢在一个本子上记着数字,他看不懂但是他知道不能打扰,哥哥从深圳回来之后,每晚雷打不动的听电台做笔记。
随着电台的结束,沈修竹肚子咕噜一声,他还在发育中,吃得多饿的快,庄邢放下笔牵着他下楼去吃饭,庄奶奶又去找老姐妹们搓麻将了,庄爷爷在看电视,见孙子现在才下来吃完饭,关心的说道:“到了饭点就得吃饭,饮食还是要规律。”
庄邢听进去了,说了声好。庄爷爷扭头看着两个小孙子吃饭,问了句:“你那个股票怎么样了?”
“在涨,不多。”庄邢夹了一筷子蒜苔给沈修竹,沈修竹不爱吃,准备丢回去,他就面无表情的看着沈修竹。
“那你现在卖了就赚?”庄爷爷挺好奇,他也经常听广播看新闻,上海自创股市以来,万元户的数量每日蹭蹭上涨,轰动全国。
“是赚,但是先不卖,再看看……”庄邢回答爷爷的问题,但是眼睛一直盯着沈修竹,后者怂了乖乖地吃了。
庄老爷子摆正头继续看新闻,老一辈的人都特别珍惜粮食和省钱,他愿意给孙子大把的钱,但是也不希望打水漂,只是孙子去了一个星期本金就回来了,白得1万元的股份,并且还多赚了2000元,所以他对孙子的股票没提任何建议要求。
庄家上下都是这么个心理,正是因为这样,庄邢放手一搏,毫无压力。他也说不上来,但是他就是看着势头好,每天都在涨,他就不想卖。
吃完饭沈修竹还想庄邢带他去公园消食,但是庄邢拿着份报纸又回了房间,并且跟他说:“上来写作业。”
精力充沛的小小少年沈修竹瞬间焉儿了,但是长辈在,他也不敢闹庄邢,乖乖地跟着上去写作业了。果然哥哥又开始看着报纸做笔记,沈修竹过去挨着庄邢问道:“这是什么啊?”
庄邢给他解释,“这是股票,减号就是跌,加号就是涨了……”黑白报纸上密密麻麻的数字,庄邢也都耐心的给沈修竹说了一遍。
“就是说我1块钱买来,如果高于1块钱我卖掉就能赚钱了。”
庄邢嗯了一声,见沈修竹很感兴趣,想让他了解了解可以对数字敏感些,便拿来一个新草稿本,“你以后就放学就听广播,把听到的股票信息都写在本子上,本子写满,哥哥就回来了。”
沈修竹捏了捏草稿本,“好厚啊!”
“那你就都记下来,深发展,万科,兴业房产……这些你都记下来就很多了,很快就能写满了,你要是都能记下来,就帮哥哥大忙了,哥哥看你的笔记赚钱。”
沈修竹一听能给庄邢帮上忙,立马点头,“好,我给哥哥帮忙!”
这晚沈修竹无比认真的听哥哥讲股票,教他怎么做有用的记录,他上课都没有这么集中注意力过,满心期待着能把草稿本写的满满当当,哥哥从美国一回来就可以赚大钱了。
第11章
12月25号是西方国家的圣诞节,国内还没有流行起来,这天是庄邢离开庄周岛去上海的日子。庄邢和父母,带着沈修竹,4个人一起上了客轮,因为庄邢说要提前去上海玩几天看看股票,毕竟儿子26号的飞机去美国,所以他父母同意了提前请了假陪儿子,
距离上海证券交易所正式营业,已经过去了3天,上海居民开始了第一波炒股狂潮。而此时的庄邢躺在客轮下铺,调皮鬼沈修竹赖在他下铺听磁带机,把他挤的紧贴着墙壁。
庄妈妈李兰心是一名高中教师,她生的两儿子都是硬汉性子,所以她特别喜欢这个软萌萌的沈修竹,这孩子长的又好性格又讨巧,她拿了一把花生递给沈修竹说:“饿不饿?吃点花生垫垫。”
沈修竹抿着嘴笑着接了过来,“谢谢阿姨!”
然后李兰心就见自己18岁一米八的大汉儿子,抢了乖孩子的花生,她还来不及训斥儿子,就听儿子说:“是个吃的你就拿?这是花生,你过敏你知不知道?”
沈修竹一直都不知道自己对花生过敏,在沈府他只是不爱吃花生,因为吃了恶心反胃。直到有一次吴婶给了一块花生芝麻糖,他吃的之后吐完就发烧了,送去卫生院才知道是花生过敏,他自己没放在心上,可庄邢操碎了心。
李兰心笑着又给孩子递香蕉吃,他儿子终于知道贴心了,虽然贴的是外姓弟弟的心,但是也是好事。
庄父庄建设依旧捧着报纸雷打不动的看着,偶尔抬头扫一眼闹腾的两个孩子。沈修竹还是晕船,但是听着音乐舒服了一些,庄邢拿来一副扑克,和他玩贴火车,这种纯靠运气的游戏,沈修竹赢了个大满贯。
23号早上,一家四口到达上海。4人在浦江宾馆住下,由于试营业的热潮,位于浦江的上海证券交易所外围满了人民同志,有的甚至抱着收音机等在交易所外。
交易所门口一个巨大的黑板,把股民要出售的股票和价格写在上面,有人买的话,交易完就擦掉,大厅挤满了散户,这个时候庄邢也没资格进‘大户室’。
现在的认购证已经开始限量出售,30一张,一个身份证购一张,在外面黄牛1000一张。庄邢用全家人包括周学军的身份证一起购入8张认购证,他加购了深发展,新购万科,又从散户手里收集了深华新、锦兴等公司的原始股。
沈修竹通过电台新闻,知道这里是很多人梦想着一夜暴富,成为万元户的地方,人潮拥挤,所有人的脸上都有些狂热的狰狞情绪,他有些害怕,紧紧抓着庄邢的手腕,偶尔散户大厅听到涨股的广播会发出巨大的尖叫。
把自己的10000元花光之后,庄邢以周学军的身份证买了5000的深发展,郑重的交给沈修竹,这是爷爷让庄邢帮忙买的,沈修竹把它藏在书包最里层。庄建设和李兰心手里的认购证没摇到号,他们索性也不买了,儿子几乎投了20000元进股市,而且庄家也不缺钱,丈夫的身份,也确实不太适合暴富。
四人出了交易所,马上就有人见庄建设气度不凡,跑来推销认购证,1100一本,要的多还能便宜些,庄建设礼貌的婉拒,几人去了浦江饭店吃饭。
12月底的上海冷风刺骨,原想带着沈修竹四处跑跑,奈何沈修竹还小身子骨也弱,他适应不了寒风刺骨的上海,而且南方总是多雨,24号淅沥沥的下起了雨,沈修竹感冒了。
庄邢被沈修竹剧烈的咳嗽吵醒,拉亮了灯泡,下床拿过保温杯给孩子喂水,一边轻拍后背给他顺气,“哥哥去给你买粥上来喝,吃完就吃药。”
沈修竹喝完水舒服了些,病恹恹的缩在哥哥怀里,带着鼻音说:“我想吃生煎。”
重油的东西庄邢哪可能给他买,他就是想听哥哥教训他,果然庄邢抹了抹他的额头训他道:“吃什么吃,感冒好了没?”
沈修竹如愿了,却扁着嘴巴,庄邢把他放回床上躺着,严严实实的用被子包住,自己边穿外套边说:“老鸭汤喝不喝?”
“要鸭血粉丝……”
没办法,孩子就这点追求了,生病也拦不住他吃。
庄邢匆匆出了宾馆买了沈修竹要吃的食物,又给父母打包了一份。庄父庄母吃完早饭,穿的暖暖和和的出门溜达,他们打算去看看上海大戏院。而庄邢则不忍心丢下感冒的沈修竹在宾馆,所以在房间陪着孩子,听听广播看看报纸。
直到26号的早晨,一直吃药的沈修竹还昏昏沉沉的。90年代初已经很流行出国深造,这时候上海有资本的家庭,都愿意送孩子去澳大利亚和英国等地留学,也有不少人选择去日本澳洲打工。
这时候的上海国际机场人还真不少,三三两两的排队查票、买票,大部分人都沾满了机场的各个角落。沈修竹背着小书包,庄邢拖着行李箱,沈修竹就把手搭在箱子上,反正他就是要和哥哥触碰一样的东西。
沈修竹跟着庄邢办完了托运,离登机还有2个小时,这时候的机场还没有商业气息,仅仅两三家卖特产的士多店,庄邢领着沈修竹去逛了逛,给孩子买了芝麻糖,上海青团,沈修竹抱着满怀的零食,终于意识到要分别了。
他沉默地看着地面,鼻子已经开始酸了,他还忍得住,直到庄邢轻轻地开口,“小竹子,哥哥还会回来的。”
沈修竹的眼泪簌簌地往下掉,庄母李兰心也舍不得儿子,被小竹子影响也红了眼眶,不过哄她的是丈夫庄建设。
庄邢越温柔越哄沈修竹,他就越难受,最后哭的抽抽地,怀里的零食袋子直接掉在了地上。
沈修竹听不进叔叔阿姨的安慰,兀自哭的可怜兮兮,庄邢过来抱着他,沈修竹环着哥哥的脖子,整个人挂在庄邢身上,直到庄邢没办法,托着他的屁股一把把他抱了起来,沈修竹额头抵着哥哥的脖子,呜呜咽咽的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