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到二月间,陆秉行要去县城参加县试时,许溪也边学边做,已经能成功制出两种香料了。
县试前一天,陆秉行跟许溪一道去了县里客栈。
陆秉行向来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直接要了一间天字号房,这几天,客栈坐地起价,陆秉行足足花了整整十五两银子。
下午,许溪准备去店铺卖香薰。
然后,陆秉行硬要陪着一起。
对此,许溪只冷冷瞥了一眼,不发表意见。
脑海里的胖娃娃,却忍不住叹口气。
顾平安这些天,每天都不务正业,虽然也知道他确实考不上了,但就算是临时抱佛脚,还是要抱一下的吧,毕竟是科举啊!
顾平安这个心态真的是好啊,无知无畏,笨蛋大概都比较心大!
怎么办,自己居然还有点羡慕!
陆秉行绝对想不到,这些都是他上辈子拿来评价叶熙的词,风水轮流转,现在被许溪用来评价他!
他们两刚出客栈门口,就直面了一场意外事故。
还好陆秉行现在体质异于常人,反应迅速地上前一把拽过那人。
这人看着亦是书生装扮,应是同科的学子,现在要是被砸个头破血流,明天还考个屁的试啊?
那人看到顾平安后,突然展眉一笑,格外惊喜唤道,“平安?”
陆秉行打量了他一眼,双眼也微微发亮,只是,这人怎么越穿越差了……
不错,这人就是顾父当初,拼命救下来的那个身怀功德之人,将来名留青史的绝世好官--王锐。
此人的人生,堪称是个传奇,足以作传。
陆秉行一贯的脸色淡漠,反问道,“明日就要开考,你怎么如此掉以轻心?”
闻言,王锐不禁也抬手,夸张地抚了抚胸口,他这几日着实有些不顺,前些天就被马车撞了,不过上天垂怜,那处刚好有块石头,马车歪了一下,再加上当时有大夫在场,及时帮他看了。
不然受伤过重的话,不仅银钱不知要花费几何,更怕是要错过今科县试了。
今日也是,这牌匾怎好生生就要往他头上掉,若非平安及时出手,后果不堪设想……
他笑笑,深深地作了个揖,“多谢平安助我。”
又偏头对许溪拱手,“有礼了。”
陆秉行看着他,还是皱起眉头。
“我从同窗处听闻,今科学子中有个叫顾平安的,正疑心是你,所以前来确认一番,果然……”王锐的声音,惊喜中又带着些许担忧,终是蹙了蹙眉头,“只是平安,你的身体?”
陆秉行摇摇头,“不用担心,父亲庇佑我,我身体已大好,几个大夫诊治确认过了。”
君子九思,有言思忠,作为最正统和正派的读书人,王锐自然以诚待人,以同理视人。
故而,现见陆秉行言辞间,神色坦然,气色红润,也不疑有假,于是,脸上笑容格外好看。
王锐家境一般,父母供他读书已然竭尽全力,但他因为顾父救他离世,心中一直感念愧疚,几乎每旬来探望顾平安,都送些食物银钱。
结果,眼看着自己的日子越过越差,身上的这件长袍,已不知缝了多少道,寒门书生,莫不如此?
陆秉行来这边重生两月,一直没见他,应是正逢春闱关键时刻,他备考太过艰苦,一时分不出心力。
王锐又言道,“前些日子本应去长青村瞧瞧你,可是还没出门多远,好好的街道上,马车疯了一般冲过来,在家休养了好些时日,才能下地走动!”
陆秉行微微皱眉,还有这等事。
忽然想起,原剧情里关于这个家伙的一件科考趣事,顿时,双目有寒光闪过。
原来如此,他说,蒋家宝那样一个蠢钝如猪之人,竟也敢大言不惭说什么能考中?
他脸色微变,冷声道,“你要格外注意了,当心有人在针对你!”
闻言,王锐脸上亦染上几分霜意,“科考前接二连三发生世故,我心里也有些怀疑,毕竟我的学识还不错,我可是冲着案首去的。”
听了这话,陆秉行也不管他什么意不意外了。
瞬时战意凛然,挑眉,“真巧,我也是。”
此言一出,王锐顿时哈哈大笑起来,格外的爽朗自然……
心里亦是感慨不已,果然不愧是恩公的儿子!
王锐抱拳道,“既然如此,那我可要回去再好好抱抱佛脚。”
陆秉行看他打扮,知他生活拮据,继续问道,“你找到住处了吗?”
王锐挠挠脑袋,笑道,“跟几个同窗凑了房间。”
“多加注意。”
王锐点头,脸色万分正经,“嗯,我不是那等没有成算的人,恩公救下来的这条命,我是一定会好好珍惜的。”
……
作者有话要说:啊,昨晚放假就出门在车上,忘记更文了,抱歉抱歉,挨打立正!感谢在2020-04-29 23:18:27~2020-05-01 08:56: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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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状元和男妻(九)
陆秉行和许溪去往上回买制香材料的那家店铺,熟门熟路地走到了算账的柜台前。
“掌柜的?”
听见声, 正低头闻香的中年男人抬头, 瞧了他们一瞬, 然后立刻满脸笑意, “哎呀,两位客官呀, 上回可是买了不少料回去,这次是……”
陆秉行眉梢微挑, 这掌柜记性倒不错,只来过一次的客人竟也记住了。
大概是天才陆秉行天生气质过人吧,能使人见之不忘!
“看看收不收?”
陆秉行把手上拎着的包裹举了举。
“哎呦, 我就猜到, 你们定然是会制香的,”那掌柜的笑容越发灿烂起来, 有些骄傲和志得意满,显现出脸上一道道的皱纹,连连点头道, “只要手艺好,我们这都收的,我来仔细看看?”
边说边动作,那掌柜的抬手, 招呼伙计把身前柜台上的东西清了清,陆秉行顺势把包袱放上去解开。
顿时,各种香味, 沁入鼻尖,悠长深邃。
那掌柜的立刻眉头微跳。
不过,这表情变换也就是一刹那的事,他很快就恢复镇静,轻笑着上手仔细挑拣了起来,“哎呦,这么多呢?”
拿起又放下,每一样都掰了一点点下来,反反复复闻了好几遍,但表情却从头至尾没有什么太大变化,不动声色,事藏于心,老江湖了。
分辨的时间有点长,旁边呆着听吩咐的店小二,都忍不住伸着脑袋,往柜台上好奇地看了过来。
好在陆秉行和许溪都是极漠然冷静的人,这点子时间,自然不会让他们表情有任何变化。
齐掌柜抬臂,顺手轻轻拍了拍小二的脑袋,“去拿火折子来。”
稍后又转过头,对他们二人笑道,“不介意老夫焚起来闻闻吧?”
陆秉行摇头,还怕你不焚呢,焚了更好讲价。
讲价?
想到这茬,陆天才又忍不住有点难堪屈辱,不管是在做陆秉行,还是沈泽川的时候,他都压根没为生计操过心,分分钟过手的金额难以计数,现在居然要为这点小东西,费尽心机,真是新奇又可笑。
不过,这熏香是他的智慧和许溪的努力集合体,必须要让他物有所值才是,人生在世,可以什么都不做,但做了就必须要值得,决不能白费功夫。
齐掌柜接过小伙计递来的火折子,手掌轻轻扇起细火,先点燃了一块。
熏香刚点燃时,味道极重,有些许呛鼻。
待明火熄灭后,只看一缕轻轻袅袅的细白烟雾升起,与此同时,香味亦变得极其清新洁净。
王师傅忍不住享受的闭起双眼。
明明是在暖意融融的春日,却忽然闻到一段冰天雪地里的冷冷梅香……
既醉人又醒人,难以拒绝。
陆秉行给出的是能流传近千年的香方,又有许溪天赋异禀,对味道的理解超越常人,两相结合,实践成果喜人。
两种熏香味道,都是应季的自然花香为主,一种是刚刚送走的梅花,一种是新近初开的玉兰花。
人文墨客爱梅,几乎是天性。
而殷实人家的闺中女子,又如何拒绝得了,春日玉兰之清幽迷人。
……
沉醉其间良久,齐掌柜才强迫自己回过神。
定了定神后,偏头对陆秉行他们露出几许憨厚的笑意,整个人一副极和善模样,温声道,“两位的手艺确实不错,不过香味只有两种吗,是不是有点单调啊?”
许溪鼓着脸颊,沉默不语。
脑海里的白胖胖小家伙,却忍不住深深翻了个白眼。
活老狐狸啊……
如果掌柜的不是边说话,还便恋恋不舍得揉弄着手里未完的熏香,自己就真的信他了。
好的坏的,都让他一个人说完了。
要是真的那么嫌弃味道简单,就赶紧松手。
陆秉行冷漠地瞟了他一眼,声音坚定,“明人不说暗话,这两个味道在市面上绝对是新奇的头一遭。”
齐掌柜摊了摊手,“新奇是新奇,可受不受大家喜欢还不一定呢,直接就将其制成花香,实在太简明单一了?”
“这表示,掌柜的并不感兴趣,也不打算收我们的货是吗?”
话说完,陆秉行也懒得多加争辩,直接就要上前把包裹重新打包起来,欲要离开此地。
齐掌柜瞬间白了脸色,赶紧伸手拉住包裹带子。
而后,委委屈屈埋怨道,“嗨,老大不小的了,看你还是个读书人,怎么也这么沉不住气,东西收还是可以收的,毕竟味道还算清新独特,只不过这价格嘛,我们恐怕要好好商量商量。”
“您请?”陆秉行冷冷瞥他一眼。
齐掌柜腆着老脸,故作憨厚地笑道,“最近这生意都不大好做,我们手里不敢积太多货,价格也就卖的较为便宜,给你们说说啊,像这样的小塔香,我预备按个数收,十个为一盒,一盒二十文,如何,价格够公道了吧?”
陆秉行脸上神色更冷。
他前两辈子,都在商业和金融经济上造诣颇深,在对物品的使用价值和实际价值评估上,没人能比他清晰明白了。
这掌柜的,居然胆敢把主意打到他头上,占他堂堂天才的便宜。
陆秉行屈起手指,轻轻敲了敲柜面,面色泠然,嗓音淡漠,“你这可真是太公道了。”
话音落下,他便沉默着继续之前未完成的动作,把熏香拾掇拾掇,收拾好放进包裹里,然后认真的把带子系了起来。
见状,齐掌柜哪里还不明白他的意思,顿时心里一抖。
啧,明明他也只是正常地压压价吗,所谓做生意,不就是漫天要价,坐地还钱吗?
又不是不让对方出声了,大家接下来,还是可以继续你来我往地讨论一番呀,这家伙怎么这么冲动,套路都不走一下,说走就走了。
“嘿,这位客官,有什么问题,可以好好商量的嘛,整个县城,咱家铺子可是难得的公道好说话了?”
陆秉行不屑挑眉,“公道,是像刚才那样的公道吗?”。
齐掌柜老脸微红,轻轻咳嗽一声,好声好气劝诱道,“你们心里底线是什么样的价格?我每盒给你们多加两文行吧,一盒二十二文?”
“低于五十文,没得谈。”陆秉行脸色沉静,直接道。
听了这个报价,齐掌柜的大脑袋和双手都同时摆了起来,浑身上下都透露着拒绝两个字。
“不行不行,你这价格一下翻了一倍多了,照这个进价,我们哪里还可能卖的出去,势必要倒贴钱的。”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体面的书生带着娘子走近了。
一眼看着柜面上燃着的熏香,颇为惊喜问道,“掌柜的,这是新出的香吗,闻着真不错,有股清冷梅香,这怎么卖的?”
见此突发状况,陆秉行讥讽地冷冷看了掌柜一眼,整个人神态越发坦然。
许溪秀美轻挑,得意之色难掩。
齐掌柜则是分外尴尬,这样的场景在眼前发生,就基本表明在这场生意谈判中,他这一方已经彻底输了。
老头无奈的叹了口气,拱了拱手,对那体面书生道,“李秀才稍等。”
……
傍晚,装着满满收获,回到客栈后,陆秉行终于有考试近在眼前,临时抱佛脚的觉悟了。
于是,他开始跟自己较劲,作诗。
县试的内容很简单,共考五场,要试八股文、试帖诗、经论、律赋等。
旁的都好说,只有这个诗赋,这个诗赋,啧!
诗歌是艺术,首先需要天赋和灵气,其次是知识积累和人生体验。
这点让陆秉行很不满意,因为他最最认同的科学实践表明,智商高并不代表艺术天赋高。
不过,所谓“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做诗也会吟”。
陆秉行虽然自己是主攻理科的,但也是受正儿八经义务教育上来的,唐诗宋词大全,他全部看过,凭他的脑子,见过就等于背下来,没灵气不怕,他储备丰富,严格按照韵律格式,怎么也能模仿出几首漂亮的诗来。
只是,一旦想到这点,他就莫名觉得很屈辱,因为旁的科目,不可能有人超过他,但诗歌的话,说不定这一届科考,真有那些个天生的浪漫诗人,万一……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