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朝时,会对冒犯皇帝的大臣们直接公开廷仗,即在朝堂外面,由司礼监的公公监刑,锦衣卫来举杖行刑,当众脱去大臣裤子,露出屁股棒打,轻者血肉模糊,重者落下残病,更有甚者,可能会立毙杖下。
而廷仗更重要的作用是,为了折杀大臣的士气,剥夺大家的自尊。
最后,这些傲骨铮铮的士大夫们,在□□和意识的双重痛苦之下,个个变得俯首帖耳,人人皆成犬马牛羊!
因此,除前朝外,还从未听闻过如此折辱士大夫的刑罚。
而今,陛下此等行为,与之何异?
甚至前朝,士大夫们,只需在同僚面前难看,而他们如今,却是要当着那些贱民的面?
“陛下,臣等失言,陛下饶命啊……”
以朱群为首的几人,再没有了任何傲气,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若真的让他们做出此般丢人之事,还有何颜面,再存活于世?
其他官员,看着他们几个大男人,哭得这般伤心,心里也只有发抖,不敢升起任何同情意思。
陛下此举乍听之下,却是合情合理,但真正实施起来,何等阴损狡猾。
他们若是敢有一丝不对,说不定也会被捎带上,谁知道陛下脑袋里,还有多少整人的主意……
“陛下,臣知错了,陛下,饶了臣等吧,陛下……”
那几人哭哭啼啼的声音,越来越远,直至完全听不见。
陆秉行冷眼旁观。
此后,朝堂之上,静若无人。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直到孙友全奸细而拖长的的声音响起。朝臣们才恍然大悟过来。
有一人立刻出列,“陛下,臣有本奏。”
“讲。”
之后又有陆续几人出列,说得不过都是自己一些手上鸡毛蒜皮的小事。
陆秉行一边听着,一边在想些其他事务,六部中只有吏部和兵部尚书是世家之人,这下全废了,六部就算是全部拿下了。
经此一事后,那些世家只怕人人自危,造反的时间都要提前了。
宝贝媳妇提到,最近一段时间,舒家安排在皇宫里的钉子,每天都来找他打听朕的行踪。
如此迫不及待,说明那些世家,大概率跟吴王勾结在了一起,不然吴王自己目前是没有造反实力的。
上辈子,吴王蛰伏了三年,也还是趁着太后在收拾世家,才敢趁乱浑水摸鱼,可惜还没开始,就被舒承希给告发了。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辈子他们倒是混在一起去了。
世家是为了师出有名,吴王则是为了实力强大的盟友。
哼,陆秉行勾起嘴角,很好,能一网打尽更好。
关于兵权。
目前,禁军中的大小首领,要么世家出身,要么是官员子弟,倒是有些潜在危险。
不过皇宫,也就他和太后几个人,天才压根不会受到威胁,只要杨鹏保护好太后就无事。
再者,等镇远侯回来,驻扎在京郊大营的两万军队也可以动了。
而最重要的九门提督,统率步兵五营,约三万人,个个精干,装备精良。
曾经是太后的人,现在则是他的人了。
总之,不怕他们不造反,就怕他们太晚……
……
下朝后,陆秉行简单用了早膳,便又出宫去了。
这回他是独自去的,懒洋洋躺在城门对面的屋顶上,身边还有一棵高高的大柳树遮阴,偶有春风拂过,其间舒爽,难以言说。
不远处的城楼上,媳妇一声红色飞鱼服,神色冷冽,如同冰天雪地里的突然出现的一抹春色,好看极了。
另外,还有几个讨厌鬼,正在声嘶力竭地读书,时不时被身后的冷面锦衣卫,“啪……”一下拍到肩头。
陆秉行自觉,其中,自家宝贝媳妇下手是最重的。
他轻勾嘴角,这个坏家伙,夹带私货,晚上回去好好奖励他。
城楼下聚集而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
为了不让小偷、盗匪趁机作乱,九门提督让下属带了近百人,提刀拿盾前来维持秩序。
有些许聪明的小贩,直接把摊子都拉到了城门口来,卖些茶水点心。
更有不少书生,直接抬了桌子板凳过来,就地坐下,直接三五成群地点评起文章来。
毕竟每年殿试结束,这些进士们的文章都会被封存起来。
他们难得有机会,能一次性看到如此之多的优秀学子文章,此番获益良多,对他们将来参考颇有助益。
三百多份文章,每篇至少三千字,几个人一起诵读,但有一人跟不上,或者看花眼读错字,就要挨打重来。
这些人自幼养尊处优,哪里受过这样的苦,锦衣卫下手又狠,竹片打下,痛彻心扉,于是节奏就更乱。
太阳爬至正空,他们还未读完。
而每人背上,都已血肉模糊。
锦衣卫也到了换班的时间,该吃饭休息了。
“陛下……”
舒承希看着落到面前的人,神色一喜。
“爱妃刚才好威风,打得朱群瞬间萎靡。”
最开始,朱群要喝水,要凳子坐,读错字挨打还要对锦衣卫发脾气,认定他们不敢真得招惹自己。
结果,舒承希就当着众人面,他只要开口说无关之事,一个字就抽他一下,直抽得他乖乖巧巧,看舒承希跟看亲爹似的。
“陛下……”
舒承希顿时面色苍白,他知道自己在锦衣卫时,是什么模样?
手下人几乎连同他说话都不敢,这样血腥残暴的他,又怎么可以让陛下看见?
陛下会不会从此不爱他了?
陆秉行挑眉?
怎么了,受委屈了……
媳妇这副模样,是不是在跟他撒娇?
撒娇吧是撒娇吧,肯定是撒娇。
陆秉行咳嗽一声,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故意冷着声音道,
“是不是刚才打人,把手打累了,怎么这么蠢啊,朕给你用真气捏一下。”
说完,陆秉行就旁若无人地牵起他的胳膊。
舒承希:“……”
嗯,陛下并非常人,他早该知道的,他不应该以常理来推断。
看宝贝媳妇依然没有开心起来,陆秉行微蹙眉头,
“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朕可以尽量满足你,不过也到此为止了,不许再恃宠而骄。”
舒承希摇摇头,抿着嘴笑了起来,情不自禁主动伸手牵住了心爱的陛下。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美好的人存在?
他前面几十年受的那些苦,就是为了遇见陛下,所付出的代价吗?
又用这种眼神看他,陆秉行皱眉,但却可耻地心动了。
心动不如行动。
他一把环抱住人,垫脚飞到了附近的那棵大树上。
春日,树木枝叶茂密。
除了停在枝头的翠鸟,谁还能看到有情人的缠绵呢?
……
有人在高高兴兴谈恋爱,有人却气得快要发疯。
一众世家家主们聚集在舒家。
他们各人身份特殊,不论出现在哪都惹人生疑?
而舒家在当世,风评是顶好的,能力和势力却是极废的,因此,不管朝廷还是民间,对他家的视线都不算紧,他们世家现在跟吴王合作,舒家安全又方便。
舒家族长战战兢兢,家里头一回迎来这么多客人。
朱家族长是吏部尚书朱群的父亲,他神色凝重,眼里满是对还在受刑的儿子的担忧。
“诸位也看明白了,陛下时至今日的种种做法,是完全容不得我等世家存在了。”
被罢免在家的陈光赫,眼里更是恨意满满,“陛下临朝不过区区两个月,却已经逼死我的外甥女,废了数位世家子弟官职,今日这番做法,更是直接将我等世家脸面置于地上践踏。”
又有一人道,“我世家几百年清誉,竟沦为那些贱民的笑话,皇帝小儿真是狂妄无忌。”
“依皇帝小儿的狂妄性子,只怕再有下一次,我等就要直接人头落地了,人都没了,还说什么清誉。”
“我们决不能坐以待毙。”
正在这时,书房的书架吱呀一声,从背后被打开了。
里面走出一个年约四十岁的中年人,穿着浅色的蟒袍,保养极好,眼睛小小的露着邪光。
众人对视一眼,齐齐拱手道,“见过吴王殿下。”
吴王赶忙上前,扶起为首的朱氏族长,客气笑道,“诸位有礼了。”
“殿下怎么来京城了?”
要知道身为王爵,非诏是不得离开自己封地的,尤其是来到京城,这于造反无异。
吴王轻咳一声,“皇侄近日里,对诸位家族做出的种种行为,本王是万分的心痛啊,听闻诸位被逼无奈,求到本王头上,本王自然欢迎,为表诚心,故本王也亲自赶了过来。”
家主们对视一眼,又蠢又毒,别说跟先帝比,这是比这当今的皇帝小儿也差远了。
也好意思对皇位意难平?
不过,对他们来说,愚蠢也是好事,等除去皇帝小儿,扶这家伙上位,然后就立刻架空便是,当个傀儡足够了。
朱家族长脸上挂起笑意,假意奉承道,“王爷英明,诸世家自当以您马首是瞻,您现在赶来了,我们这一方,也可有个主事之人了。”
“朱老客气了。”吴王满意地点点头。
“不知,王爷可有什么具体计划?”
闻言,吴王咳嗽一声,脸上恢复正色,“今日之事,本王也有所耳闻,皇侄实在太过分了,连本王也着实看不下去,正如尔等刚才所言,不可再坐以待毙了。”
众人齐齐抬眸看他,想听具体如何行动。
吴王抬手将舒家族长叫了过来,“大家也知道,皇侄最近独宠舒婕妤,甚至让她同坐同息于干清殿,而这舒婕妤呢,恰好是舒族长的亲侄女,本王决定让他帮个小忙。”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瓷瓶。
在座都是精明之人,自然明白里面是什么?
不过……
有人疑惑道,“舒婕妤既然如此得宠,将来未必不能封后,甚至诞下皇子继承江山,会愿意帮我等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吗?”
“是啊……”
吴王看了舒族长一眼。
舒族长嘴角牵起微笑,答道,“众位也知,舒婕妤是我庶弟的女儿,我庶弟走得早,舒婕妤和其母亲兄长,便一直住在在下的府上,十几年相处下来,对家中感情极深。”
感情在利益面前一文不值。
用这区区亲情,怎么可能说服得了,见惯世事变化、人情冷暖的世家众人。
袁家家主清了清嗓子,“女生外向,就算真的感情好,那也是以前的事,她现在在宫里,享受到了皇帝的宠爱,享受到了无边的富贵,还能够保持住初心不变吗?”
李家家主也接上话茬,“对,还有舒族长你,既然你的侄女现在这般受陛下宠爱,又跟你感情深厚,那你的荣华富贵、锦绣前程,应该唾手可得,为何现在还要跟着吴王呢,对此,我等也很是好奇。”
“对,还请舒族长据实相告,这可是抄家灭族的事,空口白牙,实在让人难以接受。”
舒族长很想哭。
他其实也很后悔的好吧?
他当初之所以选择送舒承希进宫,是因为,他认为慕容辰只是太后手下的一个傀儡皇帝。
就算舒承希能被他留下来,得到他的宠爱,也无济于事。
毕竟,慕容辰他连自己的命运都掌控不了,又能帮舒承希做些什么,而且舒家在外界享有盛名,若没有实打实的铁证,谁也没法轻易动舒家。
舒承希进宫的唯一作用,只是利用身份之便,来探听消息,来帮他讨好吴王,等他日吴王入主天下,他就把自己的亲生女儿奉上,而舒承希便可以消失了。
可谁能知道,他才把舒承希送进宫不久,陛下就亲政了,大权在握,作风铁血。
自那日之后,他便一直战战兢兢,日夜不能寐,害怕舒承希哪天就跟陛下告状,来找他的麻烦了?
早知如此,他当初就把自己的亲女儿送进宫了,现在也就不用掺和进造反的事了,再等两年,平平静静的,说不定还能混个国丈当当。
哪里至于像现在这样,上下两难?
“舒族长,你怎么说?”
舒族长连忙拱手道,“诸位千万不要误会,舒婕妤她是进了宫,但她的母亲和兄长还在这呢,他们孤儿寡母的,互相扶持这么多年,感情非同一般。
而且我那侄女天生重感情,当初其实也不愿入宫,但最后,还不是为了他们妥协了,所以,决计是做不出那等薄情寡义之事。
接着,他又谄媚地看向了吴王,“至于在下,与王爷自幼相交,对王爷当然是忠心一片,岂会为区区权势所屈服。”
他这话说的何其夸张虚假?世家众人,不约而同对视一眼,忍不住互相翻了个白眼。
不过,等他们看吴王事,却见他竟然满脸笑意,很是满意的样子。
一瞬间,他们竟不禁有些怀疑,是否是自己这帮人太多疑了,该不该相信舒族长的话?
“大家尽可放心,我舒家家风,有口皆碑,先祖当年在守城一站中,何等壮烈,在下身为后人,又岂敢辜负清誉,做出朝秦暮楚之事。
再来,先前在下已经让人,跟我那侄女接触过好几次了,她也已经传了不少消息出来,包括陛下的习惯爱好,作息时间等等,在下都找人确认过了,没有问题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