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追了上去。
“小酒。”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出了医院大门,汪星泉从后握住郁酒洁白的手腕,稍微强硬的把人拽到无人的角落里,抵在墙上。
“干什么?”寒冬腊月的天气冷的要死,一张口就是雾气,‘烟雾缭绕’中郁酒冻的嘶嘶哈哈,眯起眼睛看着汪星泉:“你还想说刚才的话题么?”
他强硬的态度让汪星泉沉默半晌,摇了摇头:“不,不想说分手了。”
郁酒扬起唇角,满意的笑了笑,他想,汪星泉居然也会这么乖,这么听他的......
让人感觉真爽。
“我是想说谢谢你。”汪星泉凝视着他,身上的气质比起之前在病房里晦涩的脆弱,现在仿佛找到了某种‘脊梁骨’一样,他又恢复成了惯常刀枪不入的那个汪星泉。
温柔坚定,清隽温和,但对待郁酒时那种总是若即若离的真空感,消失了。
“我也不喜欢听谢谢,太生分......”郁酒忍着笑,转了转眼珠,半晌后狡黠的看着他:“要不然你亲我一下吧,我就不生气了。”
一吻泯恩仇,最适合吵架之后缓和气氛的‘绝妙良药’了。
汪星泉就是他的药,他渴求的慰藉。
也是无论发生什么,郁酒都会觉得是‘对的人’一样的存在。
“汪星泉,你原谅自己吧。”躲在角落里悄悄的亲吻中,郁酒在他唇齿间含含糊糊的说:“别再带着包袱过日子了。”
说完,他就感觉自己被一双修长微凉的大手温和的捂住眼睛。汪星泉声音喑哑,在他耳畔轻轻的回答:“好。”
新的一年,否极泰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老天爷太‘苛刻’汪星泉了的份上,这次在汪熠濯的事情上,竟然对他‘仁慈’了一回——在经过长达两周的治疗后,汪熠濯最终身体内化工毒素被清理完毕,只需吃半年的药,并不会留下什么不可挽回的后遗症。
这个结果让汪星泉和郁酒都结结实实的松了一口气。
毕竟汪熠濯本身已经是个很‘特殊’的孩子了,如果再留下什么后遗症......那上帝再造人的时候,未免也对他太过残忍了点。
阔别半个月,汪星泉终于带着汪熠濯回了家。
推门进去的时候,意外的发现逼仄的家里竟然可以被成为‘窗明几亮’的。
“那个,我找了阿姨打扫了一下。”郁酒在后面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了一下:“因为我自己......太不会打扫卫生了。”
他打小就十指不沾阳春水,什么打扫做饭,统统是一塌糊涂,即便是有心打扫,也实在不是那块好料子。
“打扫的挺干净的。”汪星泉笑了笑,修长的手指随便略过一下旁边的鞋柜——上面都一尘不染,可见郁酒找来的阿姨相当用心了。
他话音稍微顿了顿,状似无意的扫了一下整个房间,略过自己的卧室时,忽然就想到了一些许久之前的画面了。
之前的某个夜里,郁酒喝醉了酒,跟他躺在一张床上乱缠着自己的画面......
不合时宜的,嗓子就有些紧,汪星泉难得冲动了一瞬间,转头看着郁酒:“要不然搬过来住吧?”
郁酒愣了,下意识反问:“什么?”
“搬过来吧。”说出来了其实反而轻松,汪星泉看着他,又重复了一遍:“反正之前也跟一起住的状态差不多。”
......
“泉哥,你这是在邀请我同居么?”郁酒忍不住笑,拿腔拿调的:“那你可得好好邀请我一下,不能这么不正经。”
“好,你想怎么好好邀请?”汪星泉目送着汪熠濯又能活蹦乱跳的跑回自己房间里玩画板,便把视线收了回来,戏谑的看着郁酒:“烛光晚餐还是什么?没谈过恋爱没经验,不好意思。”
郁酒觉得自己错了,比撩,他还是无法和汪星泉相提并论的。就这么一个空当,人家都能说出来一句让他怦然心动的话......
艹,自己也没谈过恋爱啊,原来他们是双初恋!
“不用了,我直接答应你。”郁酒不矜持的也不强求□□了,直接答应了下来:“就是得过两天,我得回家收拾收拾东西。”
顺便,收拾收拾那些讨厌的人。
前几天萧宴过来‘造谣生事’的一幕幕,他可还没失忆忘记呢——虽然最后阴差阳错的反而让他和汪星泉互相坦诚更进一步,但萧宴打的可是坏心眼。
郁酒睚眦必报,这段时间就一直在琢磨着怎么报复回去,就是因为汪熠濯的病情操心,一直强忍着呢。
尤其是萧宴发现结果没按照他预想中的发展,中途还几次三番又给郁酒打电话骚扰的时候——郁酒直接给拉黑了。
他这辈子不会再主动接萧宴的一个电话,听到他声音都直反胃。
不过有些事情,郁酒还要做。
这么多年,秉承着有始有终的‘报复心态’,郁酒想着萧宴的品行加上原书中作者频频强调他‘爱玩’的特质,他一直在搜集萧宴的桃色新闻。
之前限于没能力没钱也就导致了计划经费不足夭折,等郁酒卖了版权后有了钱,他就继续有条不紊的进行取证了。
有些萧宴的桃色记录是明摆着的,有一些隐秘的确实要想办法深入挖掘。至于想什么办法才能挖到‘猛料’,那自然是要从萧宴身边的人入手了。
例如之前和萧宴好的穿一条裤子,各种私密事儿都能分享,后来闹掰了之后更加势不两立的刘恪。
如今他没了萧宴在背后撑腰,自家的公司还大受打击,和一条丧家之犬也差不多了。
十天以前,郁酒雇佣了一个小姐去接近刘恪,把人哄开心了,自然什么秘密都能全盘脱出了。
尤其是对于现在的刘恪来说萧宴不在是兄弟,而是眼中钉肉中刺的‘仇人’,仇人的那些劣迹斑斑的过往,他当然不吝啬于大肆辱骂传播了——最后都被小姐录了下来交给了郁酒。
“兄弟,以后您可别找我接这种活儿了。”小姐眨巴着五颜六色的眼皮,伸手风情万种的撩了一下自己的大波浪卷,欲哭无泪的冲着郁酒抱怨着自己的客人:“那男的简直就一神经病,也就是你给的钱多,要不然我可真坚持不下去了——不过话倒是全套出来了。”
声色行业的女人,什么客人都能碰到,什么事情也都能遇到。
郁酒这样雇她去伺候别的男人打听事情的‘单子’也不意外,小姐不觉得奇怪,只是觉得刘恪太奇葩。她忙不迭的把收集好‘证据’的u盘教给郁酒,就拿着丰厚的报酬马不停蹄的跑了。
郁酒细长的手指摩挲着光滑小巧的u盘表面,微笑不语。
眼底闪烁着狡黠又恶劣的光,要明晃晃的耍坏一样。
他手里握着的证据,并不足以让萧宴伤筋动骨,能真正得到什么报应之类的。
但也足够让萧宴被各大媒体报道一阵子源源不断的桃色新闻,能让他们家老爹好好整治他,让萧宴焦头烂额绝对没心思找他和汪星泉的麻烦就对了。
郁酒冷哼,毫不犹豫的把这个u盘寄到了虞阳传媒。
作为那里的前员工,在那家传媒公司呆了两年,他可太了解虞阳是个什么德行了——有猛料就爆,不会被金钱收买,倒是一个‘铁骨铮铮’令各大企业明星头疼的营销公司了。
这算是他这个前员工送给前公司的一份大礼。
也是送给萧宴的一份‘大礼’,千言万语可以归纳成三个字:他活该。
谁让萧宴总要惹自己呢。
第52章 错觉
郁酒答应下来汪星泉发出的‘同居邀请’,被后者催着收拾东西,回家搬行李装箱子的时候却意外听到常年无人动弹的门锁‘咯吱’一声。
他有些诧异的望过去——竟然是许久不见的仇桂琴回来了。
女人细瘦伶仃,一头长长的头发披散在身上,寒冬腊月的天气里身上披了件不知道什么毛材质的大衣,一块一块粘连着,整个人像是一个游荡的女鬼,又像是一只丧家之犬。
上次见到还是上一个新年之前,一年多未见,仇桂琴身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见老明显,身上那股‘劲儿劲儿’的精神气居然也没的差不多了。
她见到郁酒,也只是漠然的扫了一眼,不咸不淡的打招呼——
“宝贝,你在家呢?”仇桂琴微微笑了笑,细长的柳叶眉挑起,轻飘飘的声音里依旧是带着讽刺的:“还记得你老妈么?这次你给我塞钱我也不走啦,老娘走不动啦。”
她声音粗哑,说到最后还嘿嘿笑了笑,像是自嘲一样。
郁酒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微微一怔,起身走过去扶住仇桂琴。
“身体不好就好好休息。”郁酒把她扶到沙发上,淡淡的说:“逞什么能。”
“这次是折腾不动啦。”仇桂琴自嘲的笑了笑,喃喃的说:我快死啦。”
郁酒一怔。
随后在仇桂琴有一句每一句的自述里,郁酒才知道她得了艾滋病,怪不得……
“反正老娘这辈子是玩够本了,除了没去拉斯维加斯那个据说好酒好烟好赌场的地界儿看一眼,也没什么别的遗憾了。”仇桂琴看起来对生死这种大事儿并不在乎的模样,反而轻松的耸了耸肩,看着郁酒痴痴的笑了笑:“儿子,就是你被我害的挺惨,我这种当妈的啊,就顾着自己快活了。”
乍然听到这种消息,饶是他和仇桂琴从来没有什么亲情可言,但说心里没波动是不可能的,尤其……见了她现在这幅摇摇欲坠细瘦伶仃的模样。
郁酒沉默片刻,只问了三个字:“想去么?”
女人一愣:“你说什么?”
“拉斯维加斯。”郁酒定定的看着她:“你不说最后一个愿望么?”
仇桂琴傻了片刻,才咧嘴笑了笑:“问这个......你想帮你老娘完成愿望啊?总算没白养你,当然想去了,虽然这身子稀碎了,但死在吃喝嫖赌的地界儿也是我这种人的归宿。”
仇桂琴,做了一辈子的烟鬼酒鬼大赌鬼,不知道羞耻心和责任感为何物,但偏偏,这样的人活的最逍遥自在。
她明明该有的都有,曾经有老公,有孩子,但偏偏能做到什么都没有,孑然一身无牵无挂的模样,倒也轻松。
像是仇桂琴这种人的思想境界,生活状态,不知道多少人想做到但是做不到呢。
郁酒嗤笑一声,点了点头:“行啊,就当儿子给你尽孝了。”
就当……他帮原书主角给他妈妈尽孝了。原书的主角,对于他母亲还是一直挺孝顺的。
郁酒自问做不到对一个陌生的女人关怀呵护,无微不至——他可能天生就缺乏一些同情心,共情感,但该做的责任,他都会做到。
“这张卡里有十万。”郁酒从钱包里抽出一张卡来递给她,低声快速的说:“大概够你去一趟了。”
虽然说在拉斯维加斯那地方,十几万不可能穷奢极欲,但郁酒也只能做到这些了。
仇桂琴眼前迅速的亮了一下,明晃晃的显出了几分贪婪——可这一下过后,这贪了一辈子,自私了一辈子的女人可能才意识到她有一个儿子,难得的有些犹豫起来。
“你还是学生,哪儿来的这么多钱,都是打工攒的吧?”女人苍白到朽木将至的脸上有着明显的不舍,死盯着那张卡犹豫着:“要不然我还是……”
“不要了啊?”郁酒一挑眉,晃了晃手里的卡:“那我可收回来了……”
“别!”仇桂琴连忙说,肢体比大脑更诚实的抢先一步把卡抢了过来。面对这么一笔突如其来的‘天降横财’,她还是忍不住的喜笑颜开,美滋滋的看着,嘀咕着:“老娘也算是没白养活你。”
郁酒觉得好笑,无奈的摇了摇头,回房间继续收拾着自己的衣服。
只是门‘咔哒’一声关上的时候,郁酒还是绷不住的,一瞬间内心觉得空落落的。
实际上,他和仇桂琴只见过几次面,所谓‘母子关系’有名无实,并非有什么真的亲情缱绻。
但大抵最近是被汪星泉影响了的原因,让郁酒对于‘母亲’这个词汇有了更深刻的一些理解。
汪星泉这辈子做过最艰难的决定是当年离开他母亲,最后悔的事情是当年不能好好尽孝,帮她治病……虽然他现在尝试着原谅自己,但郁酒知道‘创伤’仍然存在。
有的时候,心理上的折磨往往比□□上更令人痛苦。
所以郁酒不想给自己留下任何堪称后悔的遗憾。
他用了十几万,买得仇桂琴的开心,也让自己安心了。
*
仇桂琴大抵是觉得自己大限将至,一天都不能耽搁,拿了钱之后就美滋滋的订机票走了。
这女人早年也大概是逍遥过的,护照签证一应俱全,得了钱之后就马不停蹄的走,奔向她梦想之中的不夜城。
后来,郁酒接到了来自海外警方的电话,才知道仇桂琴死在了拉斯维加斯的赌场外。
她没熬过这个冬天,享年五十二岁。
那是差不多半个月之后的事情,郁酒在学校图书馆里修学分,接到的消息。
仇桂琴死于吸毒过量,大概是被病痛折磨的失了分寸,不过据说临走时并不会感到痛苦。
她这样的走法,倒也算是求仁得仁,‘死得其所’。
人这一辈子,其实不过生死两个字而已。
唏嘘的都是局外人罢了。
而那些朋友,甚至是亲人,在一个人独立个体的生命中,有哪些又不算是局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