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夕便是循着一路查到的线索,追到这座邺城来的。他暂时找不到赵曜的下落,便为城中百姓顺手除除邪祟,不出三日便在城中声名远扬。这日,又有两个丫鬟模样的小姑娘带着满满一匣子金银首饰找上了门,见到许夕便急急下拜:“求仙师救救我家夫人罢!”
许夕忙示意两人起来说话:“发生了何事?”
一个丫鬟抹着眼泪道:“我们是城里杜老爷府上的,我俩是杜夫人的陪嫁丫鬟。我家夫人和杜老爷的感情一直很好,可不久前,夫人被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
许夕问:“什么东西?”
“是个小孩子。”另一个丫鬟说起这件诡异的事,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其实我们都没见过,只有夫人一个人能看见,她总说有个小孩子在盯着她,怎么赶都赶不走……夫人最近总是以泪洗面,身体急剧消瘦,半夜里总是失声尖叫,老爷请了很多道士做法,都没有效果。求仙师您帮帮忙吧!”
许夕道:“麻烦二位带我去见见杜夫人。”
两个丫鬟喜出望外,连忙引着许夕去了。
杜夫人已卧病多日,听闻请来了仙师,为示尊重特意让丫鬟给自己上了妆,却也掩盖不住满脸的憔悴。
许夕:“夫人可否将见到的异状详细描述一遍?”
“是个约莫两三岁的男童。”提起那东西,杜夫人的眼中便忍不住浮现出深深的恐惧,“我第一次见到他,是在一个夜里。我在睡梦中突然被一阵阴冷冻醒了,还以为是窗户没关吹进了冷风,谁知刚睁开眼,便见一个浑身□□、瘦小苍白的男童趴在我枕边,瞳仁是白色的,直勾勾的盯着我……”
许夕想了想那个场景,觉得是挺瘆人的。
“我当时惊恐万分,尖叫声吵醒了我家老爷。可他却没有看到那个男童,我定定神再去看,发现他已经不见了。”
“我以为自己是被魇住了,结果隔了两天,我在吃茶时,茶杯举到唇边,居然发现里面盛着一只壁虎……”回想起那个恶心的场景,杜夫人脸色发青,颤着声音道,“奉茶的丫鬟也吓哭了,反复说她泡茶时绝对没有看到那东西……我向四周看了一圈,果然又在桌案底下看到了那个男童,还是那样直勾勾盯盯着我……”
说着,杜夫人眼泪簌簌而下:“自此以后,我就被他缠上了,每天都能看到他的影子,即使在梦里也不得安宁……我实在是受不了了。仙师,求您助我!”
“夫人莫慌。”许夕道,“只是夫人若想解决此事,便要同我说实话——你以前,可曾见过那男童?”
杜夫人的脸色更白了,眼中闪过一抹慌乱。许夕神色平静的望着她,对视片刻后,杜夫人咬了咬唇,终于开口了:“我没见过他。但是我知道他是谁……”
“两年前,我曾诞下一个男孩,可他出生便生有六指……我以为他是个怪物,怕被人看作不祥的征兆,便……便偷偷扼死了他,对外声称一生下来便是死胎,悄悄将他送走埋了……”
“我看到的那个男童,虽已有两三岁大,但手上也生有六指……”
许夕心下了然,这便是了。那被亲娘掐死的婴儿怨气深重,不肯去投胎,肉身虽被埋了,鬼魂却长留人间,誓让他那狠毒的娘亲日夜不得安宁。
“又来了!他又来了!”杜夫人突然惊恐的瞪着墙角,哆嗦着尖声哭泣,“我错了,我真的已经悔了,求仙师让他不要跟着我了!”
许夕和凡人不同,自然也能看到那鬼童。他缩在墙角,歪着头用一双白色瞳仁盯着杜夫人,似是察觉到许夕竟然也能看到他,眼睛咕噜一转看向了他。
许夕走过去,在鬼童身前蹲下,目光在他苍白干瘦的六指上一顿,温声道:“我知你心中有怨。但你若长久滞留在此,不仅是在报复她,你自己也会逐渐化为厉鬼,永世不得超生。”
鬼童看着他。
“去投胎吧,”许夕劝道,“来世投一个好人家。”
“我只是生了六指,”鬼童细细的开口了,“为什么她容不下我?”
“错不在你,”许夕耐心道,“总有人不会背弃你。”
“那你呢?”鬼童直勾勾的看着他,“我掏心掏肺的待你,为什么你却一心想我死?”
许夕愕然。
眼前的鬼童惨白的脸逐渐扭曲重塑,竟慢慢变成了赵曜的模样,突然抓住许夕的手腕狠狠咬了一口。许夕迅速抽身后退,起身却突觉一阵天旋地转,周围的杜府、夫人和丫鬟都渐渐化作虚无,只剩一片弥漫的黑雾。
一股冰冷的麻意从被咬的地方迅速扩散至全身,许夕眼前愈发模糊,再站立不住,摔进一个陌生的怀抱里。
“师尊……”失去意识之前,他听见一个声音在耳边轻轻喟叹,“我很想你。”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让一下,赵日天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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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霸道徒弟俏师尊(12)
许夕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许是受那鬼童的影响, 他梦见了赵曜幼时的模样, 稚嫩的小脸灰扑扑的, 打着颤儿泪眼汪汪的站在雪地里,许夕看的心疼极了, 张开手臂想去抱抱他,赵曜却突然变成了少年模样,面容俊朗,眼神天真, 傻乎乎地笑着唤他“师尊”, 许夕还未答应, 少年赵曜又消失了, 出现在原地的是一个身形高大、看不清面容的男子。
“傅深雪,”男人的声音低沉醇厚, 陌生中带着隐隐的熟悉, “你就这么想让我死吗?”
许夕心头一紧,突然惊醒过来。
入目是浅色薄纱帐,身下是宽大柔软的床榻,许夕眨眨眼睛, 坐了起来。
一动之下他才发觉有哪里不对劲, 继而震惊的发现, 自己的双腕双足都被细长的银链锁在了雕花床柱上,活动范围被限制在三尺之内。
许夕拿起一条锁链,想用内力将其震断,继而更加不妙的发现, 自己的一身修为竟然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别费劲了,”一个声音凭空响起,“你弄不断的。”
许夕抬头,神色怔然,一时有些恍惚。
眼前的男子,应该是赵曜,却又……太不像赵曜。
赵曜在许夕心里,是一个永远真诚热情,又有些傻乎乎的少年,笑起来有一种神奇的感染力,像他的名字一样,源源不断的散发着太阳般的温暖。
可眼前这个人,给人的感觉是沉冷阴鸷的。
他的身形比原来更加高大挺拔,肩膀宽厚的许多,是一个真正男人的模样了。英俊的容貌未改变太多,只是五官更加深邃了些,眉目间笼着沉沉的阴霾,原先那般跳脱飞扬已被无情的光阴抹杀的一干二净,连一点依稀的旧影都看不出了。
这种陌生感让许夕的语气都染上了一层不确定:“……赵曜?”
男人笑了一下:“不过两年,师尊便把我忘了吗?”
他唇角上扬,黑沉沉的眼睛里却一丝笑意也无,看他现在这副样子,许夕有些难受,忍着心头微微的刺痛,艰涩道:“这两年,你为什么躲着我?”
赵曜好像听见了什么笑话,好笑道:“不然呢?我自己送上门去找死吗?”
“我从来没想过要害你,”许夕知道两年前是殷明觉刻意在他们之间制造了误会,这也定是导致赵曜黑化的原因,于是急切的想要解释清楚,“我不知道你两年前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但那些都是殷明觉刻意误导你的——”
“我知道。”
许夕愕然:“……什么?”
“我知道当时看到的是假的,”赵曜不疾不徐道,和原来那个毛毛躁躁、心里有什么话一点也憋不住的少年完全判若两人,“后来我在身上发现了殷明觉给我种下的幻蛊。”
许夕更不解了:“那你为什么——”
“师尊,”赵曜打断他,“你只需告诉我,当年你救下我,当真没有别的目的吗?”
许夕哑口无言。这是傅深雪犯下的罪孽的源头,他根本无从反驳。
赵曜毫不意外似的,低低笑了一声,像在嘲讽许夕,又像在嘲笑自己。
“当时我虽已坠入魔道,生出了心魔,但发现是幻蛊作祟后仍是欣喜若狂,以为这一切都是殷明觉的阴谋。”赵曜道,“但我的心魔对我说,这一切并不是殷明觉凭空捏造的,你那师尊,其实一点都不清白。”
“我自然不信,想亲自找你当面问个清楚,又怕回到景明谷是自投罗网,于是便用心魔教我的搜魂术,通过梦境潜入到你的意识中,搜寻你过往的种种记忆。”
“然后……我看到了全部真相。”
许夕怔怔听着,混乱的思维极速运转,突然想明白了事情的症结——
他是外来的任务者,属于“世外之人”,想来赵曜没有探查到他的记忆,所看到的都是原主傅深雪的!
如赵曜所说,傅深雪可一点都不清白,他可是真心实意想弄死赵曜这个主角的!
许夕:“……”
这是什么坑爹的剧情设定!
系统默默龟缩在一旁装死。
赵曜见许夕久久不说话,以为他是哑口无言,无可辩驳了。
他往前走了几步,坐到了床榻边上,久久的、怀念的看着许夕的脸。
“我在黑暗里躲藏了两年,逃过了殷明觉和修真界无数次的追杀,一步一步走到这个位置,就是为了能有今天……”他摸着那冰凉的锁链,顺着锁链覆上了许夕的右手,喃喃道,“就是为了,能将你完全抓在手里。”
许夕的心狠狠一沉。
“我应该感谢殷明觉,”赵曜将那只冰凉的手越握越紧,“不然我怎么敢光明正大的,去做以前我想都不敢想的事呢?”
许夕瞳孔一颤:“你——”
赵曜将他往床头一压,倾身吻了上去。
男人面容沉冷,气息却是滚烫的,嘴唇贴上来的一刹那,许夕像被烙了一下,往后瑟缩而去。赵曜却比以前强势了太多,一只手臂将他整个箍进怀里,另一只手将那细长的锁链绕了几圈,把许夕的双腕紧紧绑在了一起。
“傅深雪,我应该恨你的……”他一边吻着许夕的唇角,一边喃喃道,“可我每恨一分,便会更念你十分……”
“我逃不出来了,所以,你来陪我吧……”
他的眸色愈发深沉,周身弥漫着一种野兽般的危险气息,许夕突然有种事态脱离控制的慌乱,用力推拒着面前的男人,颤着声音道:“等等……”
“师尊,”赵曜充耳不闻,在他耳朵舔了一下,滚烫的鼻息喷洒在许夕红的滴血的耳垂上,“让徒弟伺候你一回,看是不是比殷明觉那个男人好?”
封住怀中人说话的机会,他将对方压倒在榻上,高大的身体重重覆了上去。
——
几只鸟雀伴着明媚的晨光,叽叽喳喳的落在窗棂上,歪着脑袋为同伴梳理羽毛。
榻上的人被这喧闹声吵醒,睫毛轻轻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轻轻一动,便忍不住低低抽了口气,继而停住动作,慢慢缓解浑身上下涌起的一阵酸痛感。
系统弱弱的出声了:“你还好吗?”
许夕:“感觉身体被掏空。”
系统:“……”
许夕双眼空洞的盯着头顶的纱帐。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会经历这种事情,情感上向来保守的他几乎是有些崩溃了,一时甚至有了点万念俱灰的意思,穿越了这么多个世界,第一次产生了放弃的念头。
“我不想留在这儿了,”许夕鼻头发酸,眼角有了点湿意,“我不想再看见他。”
赵曜的好感度已经到了一百,只是进度条的状态仍是黑色的,只要想办法让他恢复正常,这个世界就通关了。系统虽然觉得这个时候放弃太过可惜,但也知道许夕这次确实受了太大的委屈,它尊重宿主的意愿,于是安慰道:“好,咱们走,去下个世界重新来过!”
“……不行。”没想到许夕默默思索了一会儿,突然又变卦了,抽抽鼻子,磨了磨后牙,“我不甘心。我要虐死赵曜那个王八蛋。”
系统:“……”
不是我打击你,现在好像只有你被那个王八蛋虐的份儿。
□□叨着,那个王八蛋进来了。男人将端着的一只瓷碗放在桌子上,走到床边坐下,目光落到许夕微微发红的眼尾上,怔愣了一下,低声问:“你方才哭了?”
许夕冷冷将脸扭到里侧,一副完全不想看见他的模样。
赵曜沉默片刻,问:“你还是想着殷明觉,是不是?”
许夕心头突然泛上一股火气,他蓦然转过脸来,恨恨盯着他,冰冷道:“没错,我就是想着他,我就是忘不了他,你能怎么样!?”
赵曜眼里迅速划过一抹受伤的神色,许久后才出声道:“没用的。你再恨我,我也绝对不会放你回去。”
许夕闭上眼睛,干脆不搭理他了。
赵曜:“等会儿再睡,先起来吃点东西。”
许夕没反应。
下场便是他被赵曜强硬的抱了起来,像抱小孩一样放在了自己膝盖上。
许夕怒道:“你别碰我!”
“晚了,”赵曜说,“你身上哪个地方我还没碰过?”
一句话让许夕想起了昨夜的部分片段,他脸上火辣辣的一烧,咬牙道:“不要脸。”
“要你就行了,要脸做什么?”赵曜厚颜**道,端过那只瓷碗,是一碗熬的软糯稀烂的白粥,散发着清香的热气,“自己吃还是我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