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外面,殷固给林彬打电话,找到林彬开的车后,他拽着盛庭叙过去,打开车门把盛庭叙塞进车里,对林彬说:“送盛总回家。”
“固哥?”林彬有些不明所以地盯向殷固,“你不回去?”
“那不是我家。”殷固轻声回了一句,挣开盛庭叙的手,正要把车门关上,却被盛庭叙伸出来的脚抵住了。
盛庭叙从车里钻出来,人还坐在车里,双脚踩在车外面,他紧抱住殷固的腰,带着点哭腔说:“殷固,对不起,闻岚杰发给你的那些都是胡说的!电话里我说的关于裴远那些,也是胡说的!我现在好难受,你不要走好不好?”
“抱歉。”殷固用力地拽开盛庭叙的手,低头直视着他说,“我做不到当什么也没听见,盛总,我们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殷固立即转身,盛庭叙连忙从车里跳出来,慌乱中用他缠纱布的手抓住了殷固,疼得眉头一蹙,他还是不管不顾地用力抓紧,深恐殷固就这样一去不回。
他脑子里寻了半天措词,结果还是强硬地开口:“不许走!你像以前一样安慰我,哄我一下,不行吗?我这里真的痛,从来没有这么痛过,你怎么这么狠心!”
盛庭叙说着抓起殷固的手落在他的胸口,殷固的手不由得一抖,然后用力地抽回来,背对着盛庭叙站了片刻,一言不发地抬脚离开。
他从来都比不上盛庭叙狠心。
“殷固!”盛庭叙连忙伸手去抓,结果脚下没踩稳晃了两步,他什么也没抓到,望着殷固的背影他脱口而出,“不要走,我喜欢你!”
殷固还是不自觉地定住脚步,他和盛庭叙睡了四年,第一次听到盛庭叙说喜欢他。
他回过头,盛庭叙立即朝他过来,站在他面前,再次开口,“殷固,我真的不舍得你,你不在我身边,我觉得我哪里都不对劲。”
“毕竟这几年你挺满意的,你不想就这么结束。”殷固用盛庭叙的原话回答。
盛庭叙只觉心脏狠狠一颤,他想开口解释,却发现任何辩解都很无力,直到昨晚闻岚杰问他,他都是这么想的。
昨天晚上离开酒吧,他去了当年选秀比赛的摄影棚,那里有一条夜市,殷固经常跟他和裴远一起半夜跑去吃夜宵。
重新站在记忆里的街道上,他猛然发现他记忆里全是殷固的样子,笑着的,失落的,难过的,欣喜的。他也不知道这些记忆是从哪里跳出来的,但全都清晰得像新的,仿佛这些年都被他小心地珍藏着,没有一个角落模糊了。
他后知后觉地回想和殷固在一起的四年,他为什么会对殷固这么迷恋上瘾?
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那群人,比如闻岚杰,十几岁就开始声色犬马,但他从来没有兴趣,他父母在这方面给他竖了一个很好的榜样,两人青梅竹马,即使到现在依然恩爱如初。
也是因为他父母,让他在感情中太过于依赖习惯,以至于殷固成了他生活中习惯的那个人,他从来没有去想过他和殷固之间的关系,只觉得沿着过往的轨迹,就可以像他父母那样一直走下去,他不去改变就不会改变。
殷固提出分手那一刻,他现在才明白当时的愤怒是他在害怕。他又不是什么恋物癖,说什么偏偏对殷固的身体上瘾,不过是他心里有那个人,才想彻彻底底地拥有他,想藏在怀里,多给人看一眼都舍不得。
他是真的喜欢殷固,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殷固不知不觉在他心里埋下了一颗种子,现在早已长成了参天大树。
盛庭叙静静地望着殷固,想抬手碰一碰面前的人,可殷固疏离的眼神让他哪里也不敢碰,只得说:“我知道,说过的话不能收回,但是——”
他兀地不知但是什么,顿了一下又继续,“你给我一个机会,你觉得我哪里不好,我都可以改,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好不好?”
“盛庭叙。”
“宝贝儿,我们不分手好不好?”
“盛庭叙!”殷固嗓音蓦然一沉,盛庭叙终于静下来盯着他,他继续说,“不管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我已经不喜欢你了!”
盛庭叙双眼立即垂下去,妥协地说:“我知道,你喜欢裴远,只要你不离开我,我可以不管你心里喜欢谁,只要你愿意留在我身边,我会让你喜欢上我——”
殷固冷不防地笑起来,笑得盛庭叙说不下去。
半晌后,殷固的笑停下来,双眼发红地对盛庭叙说:“我从来没有喜欢过裴远,当初我会接近裴远,是因为你!”
盛庭叙蓦地双眼一亮,不可置信地瞪眼。
然而,殷固接着说:“但是这四年,我对你的喜欢已经耗光了,我现在只希望再也别再见到你!”
“殷固——”
盛庭叙看着殷固转身走进了人群中,他的心被殷固的话撕裂成了两半,一半沉浸在原来殷固喜欢他的狂喜当中,一半沉沦在殷固已经不喜欢他的痛苦当中。
原来殷固喜欢的人是他!殷固不喜欢裴远!殷固接近裴远是因为喜欢他!殷固喜欢的是他!是他!
可是,现在已经不喜欢他了!他刚知道殷固喜欢的人是他,殷固就不喜欢他了!
盛庭叙愣在原地一动也不动,微微地扬起嘴角,眉头却狠戾地蹙起来,他握紧双拳目不转睛地盯着殷固缓缓走远的背影。
殷固既然喜欢他,怎么可能又不喜欢了!一定是他之前的话惹殷固生气了,一定是殷固以为他对裴远还有感情,所以在跟他闹脾气,他的殷固那么善解人意,怎么会不喜欢他了,让他这么难受。
一定是这样,只要他哄到殷固不生气,那个喜欢他的殷固就回来了,毕竟殷固喜欢了他五年,怎么可能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
许久之后,殷固的背影早消失在街道尽头,盛庭叙终于回到车里,双眼瞬间一片清明,丝毫看不出醉意,他拿起手机给他爸打了个电话。
“有事?”
“爸,我妈嫁给你时,我外公是不是送了座小岛给你们?”
“你要干嘛?”
“我想去度个假。”
第18章
晴空万里的天气忽然乌云压境,天黑得迅速又彻底。殷固离开医院后又回家了一趟,他的胸口就仿佛此刻的天气,被黑云压抑得喘不过气,进屋后把门关上才终于感到有一丝喘息的空间。
他的脚步突兀地定在门口,仔细地打量着熟悉的房子,这几年他鲜少回来住,但曾经的一切仍历历在目,仿佛他父母都还在这房子里。
玄关的鞋柜是他妈买的,但是买错了尺寸,他爸重新改装了,他在柜门上用油笔画了一只大象。
餐桌面上有块漆颜色不一样,是他小时候调皮,在桌上乱刻乱画,他爸重新补过的。
电视墙的边角有几道年代久远的刻痕,每一道刻痕旁边都有一个数字,是他小时候生日时他爸刻上去的,代表的他那一年的身高。
殷固猛不迭眼睑轻阖,温热的触感从眼角顺着脸颊往下滑,他无比痛恨自己,他居然要把这充满回忆的房子卖了。
突然,他的手机铃声响起来,刚好是中介小伙打来的,他下意识不想接,等到铃声自动息下去,收到了中介小伙发来的信息。
——哥,实在很抱歉,谈哥临时要出差,签合同的事要推两天,但房子他是肯定要买的,你放心。
殷固盯着信息狠狠地松了口气,好几次他都想回‘不卖了’,可最终他还是只回了一个‘好’。
接下来,殷固拿了与公司的合同,联系律师,一起去了公司。他到办公室没找余莲,直接找到法务部,坦白地说他想解约。
法务总监惊奇地瞪了他半晌,才开口,“为什么?”
殷固没有解释,直接回答:“没有为什么。”
“你知道解约要付违约金?我记得你签了15年,不是小数目。”
“我知道,这是我的律师,这是合同。”
殷固笃定地把合同递过去,对方更加惊奇地瞪眼。
外面的人知不知道不一定,盛庭娱乐大多数人都知道殷固和盛庭叙的关系,并且都认为是殷固死缠盛庭叙,但盛庭叙对他不冷不热,所以这几年不断有想爬盛庭叙的床上位的。
“合同上的条款写得一清二楚,我有解约的权利。”殷固猜到对方在想什么,他面不改色地继续。
“不是!”对方终于从胡思乱想中回过神来,“你的合同是盛总保管的,你要解约,得先跟盛总拿合同。”
殷固下意识地怔了一下,这个结果是他最不愿的,现在去找盛庭叙,他肯定拿不到合同,盛庭叙也不会同意他解约,如果闹上法庭耗时耗力,还耗钱。
这一刻,他突然有了干脆就这样离开的想法,只是如果盛庭叙起诉他,他在国内,很难找到正经的工作,这也不是他想要结果。
“我现在给盛总打电话?”法务总监见殷固没有反应,提醒道。
殷固摇头,自顾地出了法务办公室,向和他一起来的律师道歉,然后送律师出去,路上遇到了余莲。
“殷固。”余莲叫住殷固,欲言又止。
“莲姐,你等我一下。”殷固先把律师送出门,再回去找余莲。
知道过去四年他的工作安排并不是余莲本意,殷固反倒觉得这几年很对不起余莲,决定解约于情于理他都应该跟余莲先说一声。
殷固走进余莲的办公室,余莲抬头看到他就从位置上起来,两人坐到沙发上。
余莲问:“你是不是和盛总吵架了?”
殷固犹豫了一下回答:“莲姐,我决定和盛庭解约了。”
“什么?”余莲惊讶地眉头一耸,按殷固这几年对盛庭叙的固执,在她看来殷固不可能离开盛庭叙,离开盛庭。
殷固平静地说:“我和盛总,已经分手了。”
余莲沉默地消化了一下殷固的话,“那盛总同意你解约了吗?违约金呢?你们谈过了?”
“还没有,今天本来是来谈的,但我的合同在盛总那里。”
听到殷固的回答余莲就明白了,殷固根本没和盛庭叙谈好,按盛庭叙对殷固的掌控欲,她觉得恐怕盛庭叙也根本没有同意分手,只是作为殷固的经纪人人,她觉得殷固能够离开或许是好事。
她问道:“你打算怎么办?去找盛总谈吗?”
殷固偷偷捏拳,没有回答,他在想如果盛庭叙不放他走,他应该怎么办。
余莲犹豫着开口:“小固,如果你真的跟盛庭解约,这些年我还是有一点人脉的,到时——”
“想都别想!”
盛庭叙的声音和破门声一同响起,殷固看着盛庭叙犹如一头暴龙冲进来,径直走到他面前,带着狂怒火气盯着他。
“殷固,告诉我,你不想解约!”
“我,已经决定了。”
殷固回话时下意识地往后缩,他猛然察觉他有点害怕盛庭叙,不是以前那种担心盛庭叙嫌弃他的害怕,而是对盛庭叙这个人本身,让他不由自主想逃。
然而,盛庭叙在他话刚说完时,突然把他拽起来,几乎贴着他的唇问:“你以为解约那么容易吗?违约金你有钱付吗?”
“我卖了我爸留的房子——”
“殷固!”
盛庭叙怒吼一声,浑身说不出的狂躁。
他抓着殷固的手猝然握紧,眼神瞬间冷到了极点,“你居然!背着我连房子都卖了。是不是早就计划好了?我该感谢你忍到现在才说分手吗?”
殷固的手被捏得发疼,他瞥开眼不想看盛庭叙,可不看像是他在心虚,他又直直地把视线移回去,“是,盛总,我们正好谈一下解约的事情。”
“你再说一遍!”
“我再说一遍也一样,我已经决定解约了。”
盛庭叙蓦然泄气地目光一沉,把他满眼要燎原的怒火都沉下去了,然后面无表情地看着殷固,“好,我们换个地方好好谈。”
殷固下意识犹豫,盛庭叙不可能这么好说话。
但盛庭叙说完就放开他直接转身,见他没跟上,又回头朝他看来。
余莲在一旁看得心惊胆颤,盛庭叙并不是什么洪水猛兽,可她感觉此刻的盛庭叙比洪水猛兽还要可怕,她担心地看了殷固一眼,小心翼翼地叫道:“盛总——”
盛庭叙此时眼里只有殷固,完全看不到办公室里还有其他人,更听不到别的声音,他等了半晌殷固还是没挪脚,径直上前,脱下外套罩到殷固头上。
“你干什——”殷固莫名其妙,正要掀了头上的衣服,盛庭叙突然拦腰将他扛起来,同时还警告他,“不怕丢人就把外套扔了。”
殷固倒垂着头,下意识抓紧了外套,他想挣扎,但盛庭叙已经扛着他走到外面。
大办公室全是人,即使他看不见也知道视线肯定全盯在他身上,如果现在他和盛庭叙打起来同样很难看,而且他也打不过盛庭叙,只能紧紧将盛庭叙的外套蒙在头上,掩耳盗铃。
好在庭叙也恨不得快点离开,不到半分钟他们就进了电梯。
殷固发现电梯里没人,立即挣扎起来,他甩开盛庭叙的外套,手肘击在盛庭叙的背心。
盛庭叙终于把他放下来,但立即将他抵到电梯轿箱上,压制着他的双手说:“我不会同意你解约的,这辈子都别想!”
“盛庭叙,你何必。”殷固被压得浑身都痛,特别是胃,被盛庭叙的肩膀顶得难受。
他脸上若无其事地继续说:“即使你不同意,我也可以申请法院仲裁,只不过麻烦一点,这几年我被你故意撤走的角色、通告,我相信足够法官支持我解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