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科诺夫中将很想派人封锁航道,但问题是这根本不合军令也不合法,小亲王早就处理好了一切权限,中将能够做的就是眼睁睁看着他离开。
该感慨他不愧是女皇的继承人吗?!
弗拉基米尔朝无奈又郁闷的中将再次颔首,标准的宫廷礼仪,只不过这一回是感谢中将的识相并顺便告别。
当他转身登上指挥舰,进入舰桥后,立即下达了出发的指令。
舰队出发了,他们的最终目的地是皇室卫队的前线,伏尔加航道四通八达,而反叛军的混乱又带来了巧合的便利。
弗拉基米尔要趁着这个机会把他的老师送走,送出乌萨斯,逃亡去另一个星域。
不错,萨尔蒂科夫公爵确实已经进入了女皇的死亡名单,但弗拉基米尔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恩师就这样被杀死,他会保护自己的老师,用自己的力量。
他的母亲——不,皇帝给了他两个选择,其一是旁观悲剧发生,其二则是参与无谓的反抗,可是这两个选项弗拉基米尔都不喜欢。
一个大星系帝国继承人能够调动的资源是恐怖的,弗拉基米尔并没有浪费太多的机会,这次的行动将是一次委婉的忤逆,他选择这么做不仅仅是因为想要让老师保命,更是因为他的母亲。
在弗拉基米尔登上圣母大教堂的那一刹时,母子之间的博弈和角力就开始了。
但……奥莉嘉一世,猜到这一步了吗?猜到自己的继承者会忤逆?如果已经猜到了,那么她又会做什么?
弗拉基米尔不知道,但他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
第四百三十一章 纵情星河处二十四
论乌萨斯皇室快递的丢件概率
米哈伊尔靠在观测窗上,身边放着一瓶透明的酒液,他双手抱臂,透过舷窗望着不远处的星系带,银蓝色的旋臂在宙域中倒转,远远望去实在是美极了。
小小的舰桥里充满了热闹的氛围,几位青年男女凑在一起打牌喝酒,恣意欢笑,庆祝他们又一次富贵险中求的胜利。
舷窗上倒映出米哈伊尔的倒影,他背对着暖色的灯光,在一片漆黑的宇宙背景上看到了自己的面孔。
就在三天前,雪狼的星际猎人带着大批情报撤离了反叛军,同时友情附赠背刺,以及完成了与乌萨斯皇室军队的信息交易。
这一单他们做得漂亮极了,不仅狠狠地耍弄了一番反叛军,还在和乌萨斯官方的交涉中留下了友好记录,让雪狼的洗白之路又进一步。
一位捏着牌的女孩感慨:“普拉乔夫和那位‘陛下’大概要疯了吧,内忧再加上外患,只能逃亡,而且还不一定顺利。”
这姑娘身量娇小,但是身上穿的外骨骼却狰狞恐怖,这玩意儿的重量可想而知,但即便在重力环境中,女孩的动作看上去仍然轻松灵动。
“这也是他们应得的,捏造了皇室的血脉,煽动无辜的群众……”安娜低头看了看牌局,随后转向娇小女孩,“伊娃,叫不叫牌?”
伊娃吐了吐舌头:“我不叫——上一次去参加那个什么聚众宣誓真是恶心死我了,你们相信吗?他们竟然要我去亲吻那个‘陛下’的鞋面!我的天啊!”
“真是了不起的经历,所以你亲了吗?”伊娃身边俊秀阴柔的青年接道,“轮到我了是吗?这把牌我赢定了。”
伊娃一脸菜色:“没有,我装作太激动晕倒了,在被拖出门口的时候‘苏醒’过来再溜回去继续拍——波洛夫,你是不是出千了?”
“不,和你们打牌用不着出千,甚至不需要动脑。”坐在伊娃对面的阴柔男子微笑,他侧头看向舷窗的方向,“老大,你真的不来玩一把吗?没有你的牌局太简单了,完全丧失了消遣的功能。”
此言一出舰桥里顿时就响起一阵抗议,米哈伊尔侧过头来看了看他的伙伴们——这些青年人是雪狼如今的年轻一代,他们一同长大,既是他的助力臂膀,也是他的兄弟姐妹。
“我就不来了,我盯着航道吧。”米哈伊尔笑了笑,“波洛夫,要是桥牌不能满足你的话,你就去看书吧,伊丽莎白不是新存了一个盘的小说?”
“那些小说?”波洛夫丑拒,“你是指没有逻辑的罗曼小说,还是那些‘复兴派’诗人的无病呻吟,或者男人和男人的色情文学?不,我都不喜欢。”
“那就打游戏吧,这一次我买的游戏都是最新发布的,全都没有开封过,本来是——”米哈伊尔顿了顿,若无其事道,“里面有许多解密类型的,应该能够满足你。”
波洛夫微微皱了皱眉。
本来是……?本来是什么?米哈伊尔在首都星下载这些游戏的时候,脑子里会想到的人只有一个。
安娜仍然在兴高采烈地组织着她的桥牌,伊娃在大肆斥责反叛军的恶行,汉克一手牌一手酒,伊万开始荒腔走板地唱歌……
所有人都是放松又愉快的样子,只除了他们的老大。
波洛夫把手里的牌随意塞给一边看牌的队友,随后起身走到米哈伊尔身侧:“老大,我听说我们在莫斯科的站点收到了指名你的信息。”
米哈伊尔垂眸:“是的。”
“留言的主人挺特别,他的签名好像是……双倍糖双倍奶?”波洛夫轻声道,“当然了,这些还不是最有趣的,他用的密匙——”
“波洛夫!”米哈伊尔打断他的话,“不用劝我。”
波洛夫可不怕这个,他扭过头看向舷窗,继续道:“他用的密匙竟然是ж-02系的,真有趣不是吗?明明老大您还没有结婚,但您却已经把伴侣的密匙交付他人,您是怎么想的?”
米哈伊尔:“……我能有什么想法?想给就给了。”
“是,密匙想给就给了,游戏想买就买了,委托想接就接了,这些都不算什么,只是……”
波洛夫斟酌了一下用语,直白道:“您总得给我透个底,您到底想拿阿列克谢怎么办?是继续追还是放弃,或者直接抢人?反正他们家就那个小破船,船上只有一堆没什么用的宇宙鲲,我们要绑架还不容易?”
“不论如何,我们都会帮你的,这总比喝闷酒来得痛快。”
米哈伊尔沉默了片刻,随后笑道:“说得我们像是什么星际海盗似的,接下来雪狼就是是合法商人了,行事要谨慎。”
波洛夫也笑出声:“老大,你在开玩笑吗?”
星际猎人和星际海盗同出一脉,接任务和打劫也没什么太大的业务壁垒,按照波洛夫对米哈伊尔的了解,不论是列克谢的拒绝或者星际通缉都不是阻拦他的理由,他迟早会出手去劫人,但喝闷酒?这种事情不应该是米哈伊尔会做的。
“廖沙让我等他一个月。”米哈伊尔坐起身,提起酒瓶,隔空投入不远处的回收口,“一个月后,他会给我一个结果。”
不远处打牌的人群突然哄闹起来,大约是有人使用的出千技巧过于拙劣,纸牌被扔得漫天都是,青年人们嬉笑着互相推搡,伊娃用巨力推开身边的同伴,大声宣布刚得到的最新消息,幸灾乐祸地抨击这群得罪她的反叛军。
“……开始了开始了,他们开始无差别攻击航舰和劫掠沿途居民星了,我就说普加乔夫管不住激进派!”
“哇,轰击平民和商用航舰,疯了吗?他们不想逃跑了?”
“谁知道呢,大概是皇室军队追得太急了吧。”
……
米哈伊尔看着热闹的舰桥,这一幕让波洛夫露出了不自觉的笑容,按理说伙伴们的快活应该能让米哈伊尔感到同样的放松,但——
这一刻,他的胸膛里,像是已经被掏空了,一种冰冷的感觉爬上了他的后背,仿佛不祥的预兆。
预兆着什么呢?
也许是永别。
—————
弗拉基米尔在指挥舰上,成功地收到了波将金将军的怒火。
首先是一段真挚的咆哮致辞:【……您难道不知道前线有多危险吗?!这一片宙域里到处都是四散奔逃的反叛军,您是陛下的继承人,您怎么能将自己处于危险的境地?!您的安危涉及到乌萨斯的未来!请立刻打道回府吧——!!!】
以及最后的华彩总结:【殿下!您不能!!至少不应该!!!】
弗拉基米尔边听边点头,优雅极了:“多谢您的关怀,我很抱歉,将军,让您担心了。”
波将金将军熊熊咆哮:【啊!!!——请给我您的坐标!我立刻派遣军队来保护您!!】
弗拉基米尔耸了耸肩,他现在大约知道母亲喜欢这位将军的什么地方了,不过这些和他无关:“镇压反叛军的优先级在保护我之上,波将金将军,我能够保护好自己,请您千万不要因此改变策略,不能让任何漏网之鱼出现……”
他这个继承人的性命其实真的不值钱,奥莉嘉一世如今正值壮年,而且弗拉基米尔知道她随时有受精卵能投入培育,能够替代他的弟弟妹妹实在是太多了,他唯一的优势就是父亲是伊万五世——啊,说到这个优势,母亲不是正在寻找哥哥么。
其实这样也挺公平,他弗拉基米尔只继承了母亲的黑鹰血脉,不论是黑发绿眸还是类似的性格和思考倾向;而阿列克谢则继承了乌萨斯的凛冬雪原,还有爸爸的外骨骼天赋和浪漫自由的天性。
再加上年龄,怎么看阿列克谢才是最好的继承者。
这么想着,弗拉基米尔一时间竟然有些走神。
阿列克谢继承了爸爸所有的优点,难怪他是这样的耀眼,让人不由自主地把视线投到他的身上,然后就再也挪不开了……
第一次看到的时候就叫人喜欢得不行,后来知道阿列克谢是星际猎人时只觉得不可思议,那种明珠暗投的感觉都让他替阿列克谢委屈,然后紧接着又难免渴望与嫉妒,弗拉基米尔也因此嫌弃自己的卑劣,但一旦相处久了他才发现,比起银发蓝眸的外貌,阿列克谢这个人的性情才是更吸引他的光源。
自由的像是风一样,无拘无束,无畏无惧。
不过波将金将军是不会走神的,他专注地嚎着:【殿下,您知道吗?!反叛军已经开始疯狂地无差别攻击了!他们放出的许多舰队都在自杀式袭击,那些疯子根本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只为了带来更大的消耗,我们现在的战局——】
“我知道。”弗拉基米尔回过神,他笑着打断波将金将军的声音,很奇怪的,他的声音足够轻柔温和,但却压住了波将金激动的咆哮。
莫斯科亲王对着光屏中的将军平静地道:“是的,我再清楚不过了,而我现在也正在对抗这些疯狂的叛军。”
波将金:【您说什么?】
弗拉基米尔划来光屏,让出视野:“如您所见,我正在阻拦一支反叛军的舰队,他们想要对居民星施暴,而我不允许。”
光屏上正显现出一幕激烈的航舰战争,仍然带着西伯利亚星标志的航舰集结在一起,他们是进攻的劫掠者,正疯狂地倾泻出狂暴的能源。
而防御者无疑是乌萨斯皇室的军队,所有的舰队排列在一起,共同组成了一幕能源墙,暂时抵挡住了反叛军的进攻。
皇室军队的身后是居民星涅日沃罗,这颗行星在宽广的乌萨斯境内只能算是三等居民星,实际上它并没有太多的战略价值,论工业粮产和矿藏也排不上号,它甚至连交通枢纽都算不上,因此也没有任何应对宙域进攻的星球级别防御设施和军队,但……
这颗居民星上,生活着数十亿平民。
波将金捏紧了拳:【我让宇宙堡垒立刻派遣增援,增援将在七十二小时内抵达,请您视情况撤退,以保重自身为第一——】
“不,波将金将军,您说错了,我早已经向宇宙堡垒申请了求助,您无需再次重申。”弗拉基米尔微笑,“还有,我是不会逃离的,我不可能把我的国土暴露在暴徒的炮火中。”
短暂的通讯结束了,弗拉基米尔关闭光屏,将注意力全部投入了眼下的战场。
如今的星际战争,在两军相聚较远的时候,星舰之间会使用重能量炮来作为攻击的手段,当然防护层能够很好地抵消能量炮,胜负只取决于能量储备。
而一旦两军靠近,战局就会发生剧变,此时外骨骼的士兵将成为主力武器,防护层的能量频率变动区间是有限的,它在外骨骼战士的进攻下就是一张纸。
弗拉基米尔如今遇到的这就是个问题,他的军队当然不会缺少补给,毕竟身后就是一颗居民星,涅日沃罗的民航正在自发地为他们输送能源矿,但外骨骼的兵力却是一大短板,一旦反叛军靠近他的防御层,战局走势将会对他不利。
此时弗拉基米尔能够做的选择只有两件,一是等待救援,二是抛下身后涅日沃罗的逃走……当然,这个选择题并不难。
局势又僵持了数十个小时,屡次失利的进攻让反叛军彻底暴躁了,他们开始使用最极端的方式——自杀式的袭击。
一部分航舰突然以最快的速度冲向防御屏障,然后自爆。
这是弗拉基米尔第一次直面星际战场,而他不幸地遇到了相当棘手的场面,敌方的自爆的航舰在防护层上撕扯出漏洞,能源炮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一般蜂拥而至。
副官带着护卫们簇拥向他们的亲王:“殿下,指挥舰危险!我们需要立刻撤离!”
弗拉基米尔:“我要更换舰载,立刻重组成防护层,所有人撤离指挥舰——我们废弃掉它,用它的外壳来对抗接下来的自爆袭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