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收集了无数线索,有从商场进去的, 有坐着喝杯茶就进去的, 在乌鸦齐聚的地方, 总会有无数中触发方式。”治鸟伸手, 轻轻抚摸宋航的面颊, 这大概是宋航体验过的治鸟最温和的一面。上次出现, 也是这样笑着,让他不要死。
婼颜听了他的话,也看像宋航。
此刻的宋航仿佛《香水》中泼洒了少女香氛的男人,四周所有人都嗅到味道, 看到他的价值。
他下意识将自己的武器都取了出来,一个个护在自己身前。
“你说得对,唯独这里,乌鸦盘旋如同骤来的暴风雨,本应该是最危险的地带,却一次副本都没有被触发过。”那些武器在婼颜面前实在不够看,她横行霸道那么久,绝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东西就能够击溃的。
手连抬都没抬,看似可怕的兵器就一个个消失不见,似乎是被窥破、分解,整个过程与系统对游戏做的,微妙地相似。
数据流在她眼中流窜,与人类外表无限相似的非人存在,看到她的一言一行,旁人下意识感觉到恐惧,治鸟则是看着她,若有所思。
“真不幸,游戏赋予了你强大的力量,也让你再也离不开它。”她叹息着,衣袍雪白,似慈悲圣母,“让我来解救你吧,首先,从杀死你开始。”
“杀死是无用的,他曾在这里死亡过无数次,每一次我都清晰记录了下来,那不是打开封印的方法。”那双抚弄宋航面颊的手依旧是温柔的,指肚柔软,时不时戳碰他的面颊,然而宋航怎么都不愿意相信,这人竟然用最温和的语调,说着这样的话。
他感觉那只手慢慢游走到咽喉,紧紧箍住,又松开。
宋航当然不记得,这是他曾经对治鸟做过的事情。似乎是为了辅证自己的言论,在那双手箍紧的最后一次,治鸟并没有松开。
也算勉强在原身面前,又完成了一次任务。
那具身体软倒在地上,没过多久又重新恢复呼吸。宋航剧烈地喘着气,难以置信地看向治鸟,他后悔弄坏那个好感度测量工具了,这人怎么可能那么久都不曾动过心?
“痛吗?”偏偏又装作无辜,“抱歉,我不是故意的。”说着表里不一的话,“只是我想,让你死在我手里,总比在别人手里好。”甚至还给出宋航不能拒绝的借口。
“说到底还是方法不对吧。”婼颜揪揪自己脸上的肉肉,回想起这一路也没看到什么特殊的地方,到处都是平平整整的小隔间,没看见哪一个特别不一样,“不是依靠死亡才能进入,难道是什么其他方法吗?”
想到这儿,她笑了笑:“那就交给我吧,我会从里到外好好剖析他的。”
———
“你们一群人,买这栋房子?”秃头老头子眼皮掀了掀,手里夹着一根烟,在四个人脸上瞟过一圈,重新翻看了自己手上的资料。
眼前,婼颜跟治鸟手牵着手,脸上挂着僵硬的微笑:“是的,我们家里人比较多,看过所有的户型,这栋是最合适的。”背后邵甘与娄薇坐在沙发上,像是刚回过神,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这栋房子,风水不好,”老头儿有些为难。加上刚搬走的一家人,现在连死带伤的,已经有五代屋主了。买房子嘛,一图便宜,二图风水,也不知道这栋是压在阴脉上了,还是卡在气点上,进去住的人就没个好儿。
远的不说,就拿上一代说事。
一家五口幸福美满,结果进去才没几天,老妈妈从楼上跳下来,家里两个孩子,小儿子从学校出来,遇上车祸,到现在还在医院躺着。
也亏这家人精明,连续出了两件事,也不管家里存款能不能倒腾过来,立马就搬走了。
老头儿也不隐瞒,原原本本说了实情。四个人互换眼神,确定了这屋子绝对是关键剧情点,娄薇立刻在后面扮演起叛逆少女:“还看不看了,现在不住咱家还有钱?非要流落街头是不是。”
婼颜看着“妹妹”一副颇为头疼的模样:“怎么样我们也买了,该办的手续这就办了吧。”
老头子一看没办法,叹口气,转身去往里屋拿资料去了。
婼颜看他一走,立刻松开手——他们一进场景就是买房现场,都是不喜欢肢体接触的人,发现手牵在一起,还挺尴尬:“你是怎么发现副本居然藏在他记忆里?”
“可能是我观察他有点儿久。”不是死亡触发,游戏又想要安全保密,对于一个强大的资深者玩家来说,没有什么是比可能揭露弱点的回忆更加安全的场所,于是治鸟做了如此猜测。
至于真得跑进来,完全是误打误撞。
两个人迅速办好了入住手续,本来就是装饰好的独栋别墅,就算什么都不拎直接入住也没有什么问题。
唯一的缺点就是地角偏僻,谁能想到一栋大别墅居然建在郊区山野地带,虽说还不至于隐于山间人不知,但是距离公路几公里就已经够麻烦的了。
临近的别墅几乎成了鬼房,有人买下来,想留着增值,结果几年下来不仅没涨,反而逆着市场价越来越便宜。
几个人带着一沓签好的资料,随手打了辆出租车,就往那边走。
他们这次进入副本,已然有了固定的身份:婼颜是一家人里的长姐,有个妹妹娄薇,治鸟与邵甘分别是两位的男性友人,那是对外说法。
实际上,四个人天南海北没有血缘关系,就是一伙江洋大盗。前几天干了一票大的,准备金盆洗手,顺便带着赃款找个安定的落脚点,这才相中了那栋别墅。
这一路上,邵甘都没敢抬头。
一直到了郊区,出租车司机非要说自己送到了地方,死活不愿意往里多走一步,四个人才带着行李下了车。
邵甘这时候才背着个大包,凑到治鸟面前,小心翼翼开口:“请问,您是?”他印象里,易焱前辈好看归好看,但却是英俊方向上的好看,几乎满足所有男孩子少年时代,对西幻热血漫画里男主角的想象。
而且,他还记得,让自己头晕目眩、颠三倒四的夜晚。
即便如此,也没有到让他根本不敢抬起头来看的地步。现在站在眼前的人,已经美到了超出他所有可理解范围之外,他甚至不敢抬起头来看,生怕自己一眼望过去,就是此生走不出的深渊。
别说他了,娄薇也正纳闷儿呢。
治鸟却半点儿解释都没有,只简单用一句“易容”敷衍过去。
四个人两前两后,一边徒步,一边商量着这一次的通关线路。邵甘与娄薇还完全不清楚详情,只以为是一次普通的通关,虽说隐隐约约地,想起两个人对待宋航的方式,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碜。
恐怕是有什么目的,他们还没法参与,或许是关于游戏里重新划分的权利领地。
如此猜测着,娄薇皱着眉头分析:“我们既然是通过那人的记忆进来的,那个人怎么会到现在不出现?”她之前在房介办公室里,翻看过本市地图,地图上的名字她从来没有听说过。
或许是某个平行空间里的人类。
“会遇到的。”治鸟笑了笑,随着他们的脚步,周围的树木越来越密集,枝叶在头顶交叉,行程遮天蔽日的阴翳。
若是普普通通的午后,走在树荫下,还能品味几分凉爽。如今天色渐晚,凉爽化作凉寒,那些目光无法触及的地方,似乎正有无数看不见的东西向这边窥探。
娄薇忽然觉得毛骨悚然:“等等,我们这回不会是纯灵异本吧。”她最讨厌的就是纯灵异向,暂且不提战斗力要素,单是心理压迫感就足够让人精神崩溃。
这其中,以物理无效流最为讨厌。
就以恐怖市场而论,那些真正不去贩卖物理驱魔的电影、游戏或小说,总是让人望而生畏,除非是极致爱好者,不敢轻易尝试。
而那些带着RPG、AK元素的,娄薇能说着相声就速通了,权当跟电脑玩了一次吃鸡逃生。
听见周围树叶簌簌作响,她忍不住向前一步,揪住婼颜的衣袖。这还没到地方,微妙的感觉已经开始在她心头蔓延起来。
走到半路上,治鸟忽然看见路边站着一个女人。
黑长直,皮肤很白,此刻正耷拉着脑袋,一边原地打转,一边嘴里不知道嘟囔些什么,身上穿着的,是跟娄薇很相似的卡其色风衣。
他转过脸,娄薇刚巧把脑袋扭到一旁,一只手向前抓住婼颜,一只手往旁边抓住邵甘,握得关节煞白,显然也是意识到,那个原地打转的影子,就是她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重回安定更新模式感谢在2020-05-09 20:56:33~2020-05-12 18:42: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泽源本泽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给大大一朵发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3章 暴风雨中的白鸟(廿二)
“别去看、别去想。”娄薇小声嘟囔着, 又害怕, 怎么这么多人,专门就挑她一个人吓,那些曾经玩游戏练出来的胆量, 这时候都快清零了。
这么想着,另一边的树丛里,突然有什么东西飞了出来, 漆黑的影子,迅速消失不见。
她甚至没能来得及辨认。
前面的婼颜把她的手打掉:“专挑你一个人吓, 什么原因你还不懂吗?”娄薇听完, 眼看走在前面的两个人, 跟出来郊游似的, 游山玩水, 不亦乐乎。
她旁边,邵甘低着头, 耳根子红得要滴出血了。
恋爱脑上身毫无参考能力, 这时候要是有什么鬼怪跑出来, 指不定邵甘还觉得那东西妨碍自己低头害羞了。
叹口气:“合着我最好下手呗?”说完, 亮出自己腰间大砍刀, 上面的灵纹时隐时现, 给自己壮胆儿。
与在办公室见到的模样相似,整栋别墅外观十分整洁,只是外面的院子里长久无人打理,生出许多杂草。
“你们是新住户吗?”正在他们站在房子外观察景致时, 一个年轻的姑娘突然出现在身后,穿着大红色吊带长裙,挎着鳄鱼皮包包,黑发长而柔顺,“这里已经很久没来新人了。”
正说着,目光落在治鸟身上:“这里,好久没出现过您这么美丽的人了。”说完,转过身走向了旁边的别墅。
似乎只是路过了打个招呼,没人在乎这个小插曲。
只是在进门的那一刻,治鸟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头晕,像是有什么东西把他人的记忆硬生生塞进来一样——他看到了一个穿红衣服的女人,站在舞台上,手里撑着伞,脚下是高跷般的鞋子,不知在胡乱舞蹈些什么。
这种事情也不是第一次,先前几回副本,他其实都无意识地接收了副本鬼怪们的记忆,唯独这一次他格外清醒而已。
甚至清醒到能够看清舞台一旁的海报,大幅海报上是女人的形象,是位家喻户晓的话剧演员,很受欢迎。
“前辈?”
清醒接受的结果就是治鸟在进门瞬间晕了过去,毫无征兆。倘若不是邵甘跟在后面,眼看情势不太对扶了一把,真就要直接摔倒在地上。
无论如何都无法唤醒,这种直接作用在玩家身上的“攻击”让他难得有了危机感:“这次的副本很不一样。”从一开始就直接针对起了玩家,让他想起来那些流传在游戏世界里的小道秘闻。
有人说,根本没有出去的方法,所谓一命通过多少场游戏就能够离开只不过是个抚慰人心的谎言。
实际上,游戏只会不遗余力地让他们为其效劳,尤其是前不久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兴起的言论:倘若以修仙世界论之,游戏就是一个邪道大能,他们不过是被玩弄股掌的灵魂,所作所为都是在助纣为虐罢了。
就像是头上吊着胡萝卜的小毛驴,追着永远吃不到嘴里的胡萝卜勤勤恳恳拉磨。
虽然跟邵甘一直以来印象中的不太一样,然而真得将人抱在怀中,竟一时想起当初月色笼罩下的夜晚,那张看不真切的面容。
“先把楼上的房间收拾出来吧。”别墅二楼有三间卧室,还有单独的一间杂物间,收拾出来明日买张床也能使用,今晚就得有个人来打地铺了。
“我先扶前辈上楼。”
完全闹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娄薇看了看四周,把随身携带的背包打开,包里是满满的现金,最底下还有一些金银珠宝,每一件看上去都价格不菲:“起码不用担心吃穿了。”
婼颜却没有回应她,只是盯着二楼,似乎在沉思什么,没过一会儿,干脆出了门。
治鸟的梦境并没有持续多久,那些记忆混杂在一起,上一秒还在舞台上演出,下一秒就被一群人抓了起来。
那些人身上穿着黑色斗篷,脸上带着面具。
是他十分眼熟的样式,黑色的。
唯独站在最前面的人,手里拿着白色面具,不顾女人的挣扎,片语不发将白面细目的面具套到女人脸上。
那面具似乎有什么魔力,在戴上的一瞬间,女人放弃了挣扎。一行血水从面具与脸部的缝隙中流淌出来,原本大声求援的喊叫变成了痛苦的哀鸣。
虽然搞不懂究竟发生了什么,治鸟却有了与女人感同身受的体验,痛苦哀怨的情绪从女人身上一路传递到治鸟身上。
邵甘看着男人躺在床上紧皱的眉头,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也一并被揉搓在一起。
———
门铃突然响了起来,娄薇把背包放在一楼的某个柜子里,转身要去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