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的机会,不来打两把?说不定能拿个高分呢。”查南因为没能在这个环节大出风头,心中正苦闷着。正好看见在一旁散散漫漫,连枪都不敢碰的钟权,自然要想办法逞一逞威风。
“这就不必了,”钟权揽过薛玉成的肩,“看现在这个分数,玉成一个人就足够,我也就不凑热闹了。”
查南:“害,这个环节要是大家都这么平平淡淡地打过去,那多没意思。不如这样,咱们玩点儿别的。”
“这样吧,30米的靶子,我让你们两枪。分数低的那一组,把资金分分一半,给数高的那一组,怎么样?”
节目组的任务挑战是20米的靶子,几乎跟贴脸上打没有区别。自然是体现不出纯新手跟有经验的人之间的技术差别。只是距离一拉远,世界可就大不一样了。
钟权并非对射击没有兴趣,相反他是很喜欢射击的。只不过他在世界里进行了太多次的练习,所以真的要是让他来参加任务,那就是破坏游戏的平衡性。
虽然觉得查南是个情商很低的渣男,但是也没有必要在对方引以为豪的爱好上,给予过多的打击。况且,那种自称不擅长射击,但是接过枪后,枪枪十环的古早装逼方式,钟权也不感兴趣。
本着不欺负人的原则,钟权迂回着开口:“我们倒是不缺资金……”
“好,比就比。”
钟权抬眼看向薛玉成,对方显然现在心中正憋着一口气。他差点忘了,玉成虽然不会对他发脾气,但是不代表不会迁怒于旁人。查南这是正往枪口上撞,只怕是神仙都难救。
嘉宾上赶着制造节目效果,制作组自然不会阻拦。更何况嘉宾也没有找他们要更多的资金,只不过是让资金从一个组的口袋挪入另一个组的口袋中。
比赛很快开始,查南先开枪。一共10抢,打出了77环的成绩。除了中间的因为失误脱靶过一次,整体表现还算是差强人意。
到了薛玉成的轮次,一上来就脱靶了,随后更是在第6枪的时候再次脱靶。前10枪一共打出了60环的成绩。这也就意味着即使查南让了两枪,薛玉成也需要在这最后的两枪中打出超过17环的分数,平均每枪8.5环,才能够取得胜利。而薛玉成在前十枪之内,从来就没有打中过九环。
薛玉成也知道,他不应该一时冲动。原本在钟权出现在火车站之后,他已经相信所谓的出轨简梦安只不过是一场误会。就在他决定不在怀疑钟权的时候,对方提起简梦安后垂眸低笑的样子,让他不得不多想。
钟权居然会在想起其他人的时候,露出那样的笑容。
他怎么能,他怎么可以……
薛玉成在射击的时候,差不多已经把远处的靶想象成简梦安。
两枪17环,薛玉成没有自信能够做到。不过他本身的目的也不是获胜,他只是想发泄一下情绪而已。
“别紧张,还有希望。”查南见到薛玉成犹豫着,迟迟不开枪,在一旁煽风点火着。
就在薛玉成晃神的功夫,突然感觉有人顶了一下他的膝盖,当时就是一个没站稳,险些向前跪去。
“不用站这么直,膝盖稍微弯一点。”
钟权从身后,一把扶住薛玉成,甚至还摸索着顶在他胸口的枪托,调节了一下位置。
自从怀疑钟权出轨之后,两个人就再也没做过那档子事。也不是薛玉成反感,而是要么他在赶公告,的确是有些忙;或者是正好赶上钟权正在生病,实在是没有契机。
两个人就算有机会睡在一起,也只停留在拥抱,还是非常正直的那一种。按理说钟权现在的动作也没有任何出格之处,但是薛玉成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上一秒还在生气,下一秒却被摸得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头再低一点,重心向前。幸亏你开的是步.枪,但凡要是开个霰.弹.枪,就你刚才那姿势,开一枪向后仰一次。”钟权还在强硬地纠正着他的站姿。
“哦……”
“哦什么哦,”钟权接着给他纠正姿势的档口,贴着他的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音量说,“刚才是什么情况啊,这么凶。”
“还在比赛呢,不带这么搂搂抱抱的啊。”查南等获胜已经等了半天了,谁曾想那两个人就在那儿腻乎了起来,不由出声阻止。
薛玉成思维这才回到现实,刚想回应查南,就被钟权一把捂住捂住了嘴。
“问你话呢,刚刚那么凶,是冲谁啊,恩?”
“沃蒙有。”
“行,信你。”钟权并没有把手拿开的意思,依旧捂着薛玉成的嘴,“准心肯定会晃,不用怕它晃,你只需要在它晃到中心的时候开枪就够了。”
“唔。”
一枪。
“8环!”工作人员提示到。
还有一枪,只有这一枪打中十环,他们才能赢。
“还是差了一点……”钟权眯起眼看着远方,“不过有个比较玄学的方法,要不要试一下。”
被捂着嘴,薛玉成还能说什么,只得点头。
“现在想象你心中最怨恨的那个人。”
薛玉成默默的将目标锁定成简梦安。虽然他也知道,如果出轨一事是真,他真正应该怨的是钟权,但是情绪这种事情不是想控制就可以控制的。
“如果你实在没有怨恨的对象,也是有办法的。想象一下有这么一个人,他答应与你相伴终生,允诺和你白头偕老。然而这些他都没有做到,他背叛了你。”
“那么接下来,把靶子中央十环的位置,想象成那个人的心脏。”
薛玉成觉得听了的这一段话,准心反而摇晃的更厉害了。
“如果上面的想象,还是很难让你具象化出一个形象的话……”
钟权仿佛恶魔耳语一般,俯在薛玉成的深刻地声道:
“把他想象成我。”
“嘭。”
话音刚落,薛玉成一枪发出。远远看去,射到了相当中央的位置,所有人都屏息等待着结果。
“10环!”工作人员激动不已。
围观的群众都惊呆了,甚至稀稀拉拉地鼓起了掌。然而事件的中心人物,掌声的接受者,确实一点也都高兴不起来。
“那什么……”薛玉成看着自己的最终成绩,喉咙上下动了动,“其实我、可以解释。”
“不听。”
两个字听着是相当的强势,然而却与出声者的动作,背道而驰。
刚刚需要矫正姿势,两个人免不了要搂搂抱抱。方才钟权压着他,让他躬下身子的时候,力道可是大的很。这会儿却不知怎的,像只猫似的,没骨头的挂在他的身上。
好歹也是成年男子的体重,薛玉成一个重心不稳,踉跄了一下,勉强站住。心中叫苦不迭,嘴上却不敢表现出来。
“这是怎么了……”
“没办法,心口刚刚中了一枪。”钟权吸了一口气,趴在薛玉成的背上呢喃,将真实的感受宛如玩笑一般道出。
“现在心脏疼,站不住。要某人不凶了才能好。”
第十世界第十五章
心脏疼?薛玉成瞬间没有了玩笑的心思。
他堪堪支撑住钟权压过来的重量。对方显然连保持站立都显得十分困难,全靠撑着他才没有摔倒。他不是没有见过钟权犯低血糖的样子,但是现在对方的状态,显然不适用低血糖可以轻易解释的。
“怎么会突然心脏疼?”薛玉成看着钟权发白的唇色,“我现在跟节目组说一声,后面的录像我不参加了,跟你一起去医院。”
“不用,“钟权轻叹一口气,”估计就是太累了,所以心口有些疼,睡一觉就好了。”
钟权心里清楚现在真正击垮他的,并非是什么心脏病,而是现实世界中的抑郁症。如果生理上的病痛是从外向内击穿一个人的话,那么精神上的折磨,就是内部爆破,将整个人碾成粉末。
现在他的情况还不是非常的严重,但是他不得不提前做好防范。那道屏蔽着现实情绪的墙,如果上面的漏洞,越来越大的话,他不敢想象,之后要面对的是什么。
“总归还是要去医院查一查才放心,我陪着你。”
“其实我更需要的是一个人待一会儿,薛玉成……听话。”
他一向最清楚,用哪种语气对薛玉成提要求,是绝对不会被拒绝的。
文光对他的容忍度一向非常高,高的甚至可以用仁慈来形容。但是也有例外,一旦涉及他身体方面的问题,对方就会严厉许多,不过也不是全然没有出路。
发作之后的力竭,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
一个人会疲惫到连呼吸都无法维持么,或许在他的世界中,答案是肯定的。当然,他没有给多少次机会,让对方见到那种情况下的样子,但也不是完全见不到。见到后,对方的妥协就变得无条件的起来。甚至导致他一度感觉,如果当时,他请求去死,对方也是会同意的。只不过他是不会这样做的,因为未免,也太得寸进尺了些。
薛玉成迟疑地看着他,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钟权被送回了嘉宾日常居住的别墅,薛玉成并没有跟着他,而是继续录制节目。
钟权闭目躺在床上,开始用意识去检索那堵墙的存在。
对于整个系统来说,他的权限很低,却又很高。毕竟这个东西从底层开始就是他创造的,他要是想打破权限的约束,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正感慨着,一扇门呈现在他跟前,那是一扇他再熟悉不过的门。
安乐死之门。
而此时此刻,外面世界的技术人员,正在全神贯注的盯着数据的变化。
外面的人其实是无法看到,世界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的。但是凡事总有例外,方芷这个实习生就是那个例外,她可以通过数据反向推测世界内部的画面,犹如黑客帝国中的人一般。
“哲哥看到了?”
“看到了。”
钟权先是笑了。
直接将安乐死的选项摆在他面前,这测试也太明目张胆了些,连掩饰都懒得掩饰。
不过他也理解,毕竟……在他创造的世界中,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刻意的手段,可以用来测试他。
“哲哥有什么动作吗?”
“他走到门跟前了。”
“操操操!所以大哥还是——”
只不过没等这位研究人员把不吉利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旁边的人一把捂住了嘴。
“至于之后么……”方芷盯着屏幕许久,突然轻笑出声。
“诶诶诶,话别说一半啊,哲哥怎么着了!”
“把门给摔上了,摔得震天响。”方芷身体后仰伸了个懒腰,感叹道:“是太刻意了些,我承认。”
“所以哲哥发现了咱们的小九九?”一旁看着一堆乱变的数据,还处于云里雾里之中的工作人员出声问道。
“不如说,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瞒着他,也瞒不过。只不过是为了保险起见,再确认一下罢了。”
世界中。
钟权逛了一圈,除了一个能用来安乐死的门,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也就不再浪费时间,打算将意识从系统层面抽离。
不过大约是最近确实太累的缘故,他没来及醒过来,就陷入了一个梦之中。
一个上帝视角的梦。
他可以看到自己站在楼顶,确切的说是何哲站在楼顶。只不过这个何哲没有他那么幸运,他没能打出最后的那个电话,也就意味着——
没能活下来。
他不得不感叹,大概是架构师的天然本性,即便是在梦里,物理引擎也是相当的真实,真实到人从高空坠落的话,死相真的不会有多好看。不过他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冲击,甚至还因为当下他的自我认知是钟权,所以对于何哲这一身份的死亡有一种戏谑的情绪。
看吧,如果没有文光的出现,你就会这般无关紧要地死去。
用上帝视角再次认真地端详了一下自己死后的样子,钟权觉得这个梦也没有什么接着做下去的必要了,便做起了醒来的准备。
环顾四周,正好看到文光一边不停地拨打着电话,一边向这个方向跑来。
而电话中回应的,只是循环往复的“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钟权只觉得脑内翁的一下。
不对,梦中的文光根本就没有接到任何电话,为什么会赶过来。
他不断的告诫自己,没关系的,这只是一个梦。暂且不提文光可能根本找不到他,就算找到了,这只是一个梦,真正的文光什么记忆都不会留下。
然而当文光的距离与这里越来越近的时候,他的指尖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
他可以嘲讽自己,也可以毫无心理压力地看着自己被摔烂,以诡异的角度弯斜的右手手臂,他甚至能够走到跟前,头都不会低下分毫,只是用看垃圾一样的轻蔑的的眼神,垂下视线看着自己的尸体。
但是他承受不了来自文光的丁点视线。
即便是在梦里,哪怕是在梦里。
不要过来,文光,算我求求你,别过来。
可惜事与愿违,作为上帝视角的他虽然全知全能,却根本无法干扰梦中正在发生的事情。他拦不住文光,哪怕就连捂住对方的眼睛都做不到。
之差一个转角。
“钟权!钟权!”
下一秒他被拉回了现实当中,昏暗的房间里,薛玉成大声地喊着他的名字。
恍惚间钟权有种宛若隔世的感觉。
“怎么了……”钟权开口,却发觉声音哑得,几乎辨别不出字节。